八十二

　　“你不用担心，我早就做了安排，只要你能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厂里的生产和利润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你保证？”耿一聚哭丧着脸，“你在，才会有保障，只要你离开，一切保证都是扯淡。”
　　“你知道我上次离开后，厂里为什么会落到要倒闭的结果吗？”
　　耿一聚哭丧着脸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厂里能到那种境地吗？”
　　“你还记得我上次离开的时候，跟你说过，有几个人你不但不能动，而且一定要听他们的。”
　　耿一聚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儿……”
　　“你做到了吗？”
　　“我……”耿一聚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事儿能怨我吗，他们不听我的，处处跟我对着干，我说东他们非往西，我说打狗，他们非得棒鸡，你说我……”
　　“那是因为你说的不对，人家出于对厂子的关心，才指出你的不对之处，可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我……”耿一聚挠了挠后脑勺，但还是觉得要为自己争辩几句，“不管怎么说，厂子是我的，我说了不算……”
　　“干好了厂子是你的，干倒闭了还是你的吗？”
　　“不管怎么说，我是一厂之长，他们一点都不顾撸我的面子，就那么让我下不来台……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给开了……”
　　“厂长管不了手下的人，还要我这个厂长干嘛？”
　　“搞企业不是谁管谁的问题，而是谁说的对企业发展有好处的问题。”
　　“那，还要个厂长干嘛？”
　　“好厂长不是管人的，而使用人的。”曹开利看着耿一聚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是篱笆呢，还是好汉呢？”
　　“我……”在曹开利面前，耿一聚没有可隐瞒的东西，哪怕是面子，“还篱笆和好汉呢，我就是一片碎纸片，一阵小风就能把我刮得无影无踪……”
　　“你不是好汉？”
　　“我只能算是个大笨蛋。”
　　“那就更得有人来帮你了。”曹开利拍了拍耿一聚的肩膀，“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办，我敢保证，厂里的生产不仅不会受到损失，而且利润还会有所增长。”
　　“真的？”
　　“现在厂里的人员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可以像我在厂里的时候一样，除了财务什么都不管，让手下的人大胆的去干，你只需做到如下三点，便万事大吉。第一，别换人，不管你对这些人，尤其是那几个有技术的人，有多大的意见，也千万别换掉，更不能再把他们给骂跑了；第二，别干涉他们的安排，无论是在生产和技术上，还是在销售上都不要去干预，一切都按照他们的安排去做，即便你不满意，也不能更改；第三，在前两点的基础上，必须保证他们的收入，绝对不能降低他们的待遇。等以后厂里的效益再提搞了，就相应的提高他们的待遇，这样他们就会安下心来为你出力。只要你做到这三点，便可保你高枕无忧。你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高兴了到厂里打一晃，只看不说，这样一切都不会受到影响。”
　　“你说的虽好，可他们不听我的……”
　　“不是他们不听你的，而是在别人提出不同意见的时候，你也不管对与不对，没经过慎重考虑，想个嘛是个嘛，只要不对你的心思，不管有利无利，该说的不该说一起往外冒，冲着人家就发脾气，还张嘴骂人，你说谁受得了。你想想，人家是为了你好，你不但不听反倒乱发脾气，被你训斥，有谁愿意成天挨你的骂，在这受窝囊气。别说别人，就是这么长期地对待我，我也不愿意跟着你干了。”
　　“我就是这么个熊脾气。”耿一聚不好意思的看着曹开利，“事情过去了，回想一下，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也知道应该改改，可到时候就都忘到脖子后面去了，照样管不住自己的这张臭嘴。”耿一聚用求救的眼神儿看着曹开利，“兄弟，我说的话底下人不听，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个好办。你尽量少直接和部门儿的主管和车间的主管们对话，只管下达生产任务，下面怎么干，用不着你管。要想不发脾气，或少发脾气，就多看少说，即便是他们说的你不满意，也少发表意见，这样就会减少很多直接的冲突，避免矛盾发生。”曹开利看着耿一聚，很真诚地说，“你可能会想，我一个厂长嘛都不管，那还叫厂长吗，不成了被架空的傀儡吗？”
　　曹开利这句话点到了耿一聚的疼处。在他心里，他不可能像完全相信曹开利那样相信所有的人。厂子是自己的，不管嘛事儿都听下面的，那还叫厂长吗，这个厂子还是自己的吗？
　　“照你这么说，我嘛都不管，岂不是成了被架空的甩手掌柜的？”
　　“你既然怕被架空了，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放心的把一个厂子彻底地交给我？”
　　“你跟他们不同，你是真心实意的帮我。那些人，仗着有点技术，能力强，不但不听我的话，还跟我玩儿心眼，我不得不防。你就不同了，不光有能耐，最主要的是你心眼儿好，为人厚道，对谁都真诚相待，没坏心眼子，不管是我这个厂长，还是厂里的职工，你都掏心掏肺的关心和帮助；尤其是对我，更是尽一切所能，一个心眼儿的，真心实意的帮我，这一点让我很感动。跟兄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把我的命交给你，我都放一百个心。”
　　“你知道我真心帮你就放心，其他人同样也真心帮你，也应该放心。俗话说，以心比心，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会怎么对待你。要想相互信赖，就得真诚相待，这样才能一条心，拧成一股绳，这个厂子才会干得越来越好。”为了打消耿一聚的疑虑，曹开利对他说，“我走了以后，你对外人先别说我不在厂里干了，别人问起就说我还是副厂长，只说我有点事儿，离开一段时间，等事儿办完了就回来。在这段时间你按我说的去做，看看行不行。如果觉得可以，就按我说的干下去。我走一段时间后，会抽时间到厂里来，看看有嘛需要我帮着你解决的难题。这样，时间长了，你和大家都习惯了，厂子不仅能维持正常生产，而且还会扩大再生产。”
　　该想到的曹开利都想到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好了，这让耿一聚十分感动。别说是一个搭档，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的副厂长，就是自己的亲戚恐怕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耿一聚知道留不住曹开利，曹开利是能人，能耐比他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俗话说，庙小养不起大和尚。他这只是座小庙，岂能招的下曹开利这个大和尚。既然留不住，而且人家又把以后的路给铺好了，那就让他走吧。耿一聚在送别的时候，抱着曹开利忍不住泪流满面：“你走可以，以后我遇到什么难题，求到你头上，你可不能看着油瓶子倒了不扶啊？”
　　“放心吧。”曹开利冲耿一聚一笑，“咱俩谁跟谁啊，不仅是知己，跟过命的哥们儿没嘛两样儿。哥哥有嘛事儿只要一句话，兄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耿一聚知道这是曹开利在安慰自己，心中的担心太大太多，怎能说放就能放得下。他强忍住泪水，挤出一丝笑容。耿一聚强颜欢笑的样子，连三岁孩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曹开利见耿一聚这副面孔，明白他的担心，便安慰道：“要对自己有信心。再说了，我只是去给哥们儿那帮帮忙，说不定哪天又回来了。”
　　曹开利的这句话让耿一聚担着的心稍许放了点儿：“兄弟，记住了。如果在那边混的不顺心，就赶紧回来，哥哥我这的大门对你永远是敞开的。”
　　送走了曹开利，耿一聚三天没出家门，反复的思考曹开利对他说的话，下定决心，厂里的各摊儿都交给了曹开利为他选中的人，除了该他签字的地方，其他的基本不过问。他按照曹开利说的去做了，厂里的生产和利润真如曹开利说的那样，稳中有升。
　　
　　曹开利和张凯这俩从小在一起光着屁股长起来的发小，张凯在曹开利心中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如今有了难处，求到自己头上，能见死不救吗？曹开利为了帮助哥们儿，辞掉了很好的工作，告别了重打锣鼓新开张的，自己倾注心血，辛辛苦苦操持起来，刚刚进入正规的三轮摩托车厂，离别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说句心里话，曹开利真的不想走，可一向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他，为了张凯的事业，他别无选择，只能忍痛割爱。
　　曹开利来到张凯的营销大区，张凯给他的报酬虽然比在三轮摩托长有所提高，但他看重的不是钱。曹开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帮着张凯走出困境。想是这么想，毕竟是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单位，面对自己并不熟悉的行业，两眼一抹黑的他，干起来绝对不会轻松，深感肩上的担子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