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耿一聚是退伍军人，行伍出身的人都深知这个道理。他明白，部队的士兵再多，没有一个好的统帅，不过是帮乌合之众，与散兵游勇没嘛区别。曹开利以前在他们厂干的时候，耿一聚发现曹开利是一个很好的统帅，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在这方面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当初放心的把整个厂子交给他，管理的井井有条，利润一路飙升。曹开利回原厂但任车间主任，离开厂子，没有了管理人才，在他这个不懂管理的二虎厂长领导下，不到一年就由一个高盈利的厂子变成了负债累累得烂摊子，最终迫不得已，不得不选择停产。曹开利的突然出现，笼罩在厂长耿一聚脸上三四年的，一直难以驱散的阴云，就如突然遇到一阵狂风，顿时被吹得无影无踪。
　　拨云见日后的耿一聚，满眼到处都是灿烂的阳光，看哪里都觉得清新，看谁都顺眼，浑身上下都感到舒服，就连以前自己看不上，觉得厌烦的人也觉得有了几分可爱。
　　曹开利又回来了，一切就可以像以前一样，把一切都交给他，不管嘛事儿，再也不用自己操心了，厂里的工人不管怎么样，再也不用看着谁都不顺眼，再也不用有事儿没事儿就冲着人发驴脾气，骂人了。把一切都交给曹开利，自己可以高枕无忧，无忧无虑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喝着茶，只管数钱。耿一聚不仅把销售和生产都交给了曹开利，甚至把该交的，不该交的，都一股脑的交给了曹开利，自己只背着厂长的名义，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甩手大掌柜的。
　　曹开利上任后，到车间转了一圈，看到的是车间里的冷清和凌乱，这哪里还像一个工厂，比收破烂的垃圾场还乱糟。不仅以前的技术工人一个都没看到，连所有的工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曹开利把厂子转了个遍，除了一个无精打采的看门人，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他感到吃惊，尤其是对那两名技术很强的人离开感到惋惜。一个生产企业如果没有技术领头人，产品的质量怎么能保障，产品质量上不去别说盈利，连生存都不可能。
　　曹开利上任面临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如何才能把过去的技术人员和工人找回来。他需要有打开困境，解决难题的一把钥匙。
　　曹开利来到耿厂长的办公室，对耿一聚说：“我晚上想请刘师傅吃个饭，你觉得可以吗？”
　　耿一聚一听，苦笑着对曹开利说：“厂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一切由你决定。”
　　“那，你参加吗？”
　　“我……”耿一聚脸露难色，“我去了，怕影响你们……”
　　“好吧！”曹开利知道耿一聚的特点，他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明显的中智商加低情商，根本就不懂得如何跟人交流和沟通，这样的厂长怎么能和厂里的技术人员及工人混到一块去。不管干什么，得不到人心就没人拥护。一个篱笆三棵桩，彼此不能同心同德谁给你卖力气，怎么能把厂子搞好。这是耿一聚最大的弱点，而且是无法克服的缺点。曹开利心里明白，他的情商不仅低，而且还低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最多也就是幼儿园大班的水平，根本就不懂得该如何跟人打交道。
　　曹开利弄不明白，觉得很奇怪，像耿一聚这种人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人，竟然也敢办一个厂子，说起来就觉得好笑。和别人沟通是耿一聚最头疼的事儿，一听要和什么人见面，脑袋立时大了一圈。既然是他最怵头的事儿，不想去，勉强拉他去不仅不会有什么帮助，三句话没上来就和人家吵起来一点也不新鲜。要真是因为他来个事与愿违，把事搞砸了，不仅达不到目的，还弄得大家都很尴尬，何必呢。
　　曹开利第一次再三轮摩托车厂当副厂长的时候，刘师傅在厂里加完班回家，刚出厂大门被一辆车给撞了，撞人的车非但没停，反而加大油门跑了。曹开利听到大门外有人嚷嚷，跑出厂一看，刘师傅倒在血泊中已经不动了。曹开利赶紧让厂里的司机把刘师傅送到医院，经检查是颅内出血，医院治不了。曹开利一听，赶紧让医院派出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天沽市专治脑疾病的环湖专科医院，经专家采取果断措施，全力抢救，脱离了危险。医生对刘师傅说，亏得送来的及时，如果晚来半个小时，能不能抢救的过来还很难说。就是因为曹开利的果断，赢得了抢救时间，刘师傅得到及时救治，不仅保住了命，连后遗症都没留下。对此，刘师傅把曹开利看作救命恩人。
　　下午四点多钟，曹开利来到刘师傅的家中，刘师傅还没下班，他媳妇和孩子在家，见到曹开利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又是点烟又是沏茶。刘师傅下班回到家中，媳妇忍住笑对他说：“你知道谁来了？”
　　刘师傅见他媳妇神秘兮兮的感到奇怪：“谁啊，至于把你高兴成这样吗？”
　　“你进屋一看就知道我为嘛高兴了。”
　　刘师傅急不可耐地进屋一看是曹开利，惊喜地说：“恩人……”
　　曹开利笑着说：“这都多久的事儿了，那么点儿屁大的事儿，还挂在嘴边……”
　　“救命之恩，终身不忘……”
　　“拉倒吧！”曹开利很认真地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笑话的人没德行……”
　　刘师傅对曹开利登门虽然高兴，但又有点奇怪：“曹厂长，你今天来，是不是……”
　　曹开利笑着说：“怎么，没事儿，就不兴我来你家——不欢迎……”
　　刘师傅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样说，就是寒惨我……”
　　曹开利见时间也不早了，开门见山的说：“走！咱们到外面喝点，顺便聊聊。”曹开利抓着刘师傅的手，“可有日子没见见面了，还真是怪想你的。”
　　“在家里吃吧。”他媳妇赶紧拦着，“到了家里，怎么能去外面吃呢。你们哥俩说话，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刘师傅的媳妇很热情地对曹开利说，“快得很，转头就好。”
　　“太麻烦了。”曹开利笑着对刘师傅的媳妇说，“谢谢嫂子。要不然，咱们一块？”
　　“看你说的，你们哥俩喝酒，我去跟着搅和嘛呀。”刘师傅的媳妇对刘师傅说，“今天咱请客，好好的谢谢恩人！”
　　“又来了……”
　　刘师傅见喊他出去喝酒，觉得一定有事儿。不管多大的事儿，从报恩的角度，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刘师傅也就不再客气，两个人找了一家饭店，在喝酒的时候曹开利告诉刘师傅又回到了厂里。
　　刘师傅听后既惊讶又有点儿不可理解：“厂子都让耿一聚长给干黄了，你还回来干嘛？”
　　曹开利很随便的说：“不是还没黄吗……”曹开利看着刘师傅，“只要有你我在，这个厂子就黄不了……”
　　刘师傅听出了曹开利的话中含义，也明白了找他的目的，却让刘师傅很为难。驳了恩人说不过去，去吧，他又不想见到耿耿一聚，一嘬牙花说：“不是我不想回去，是耿一聚容不下我。”刘师傅拦住想说话的曹开利，“你跟他在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他那狗脾气，和你比连边儿都贴不上。一天到晚，不管是谁，想咬谁，不管能不能咬，也不管该不该咬，那绝对张嘴就咬，跟他这种人没法处。值不值得张嘴就骂人，一次两次行，有事儿没事儿就骂，谁有那么大的涵养。再说了，我是去上班的，凭技术吃饭，又不是挣得挨骂的钱。难道我是贱骨肉，不挨骂长不大。他以为自己是棵歪脖子树，别说他不是，就真是，你也得想想，有几个不愿活着的人，非找他去上吊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不是我又回来了吗，我离不开这帮老哥们儿，尤其是刘师傅你——全靠你们帮衬，我现在请你回去，就是想让你来帮帮我。”
　　“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刘师傅有些为难地看着曹开利，“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愿回去也得回去，对你我绝对相信你，就是这耿……”
　　“放心，你只管回去，一切有我呢。我敢保证，不仅耿厂长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以前的事儿绝对不会再发生。”
　　“可是……”
　　“放心，你回去之后的待遇只能比以前高，绝对不会低。”
　　奈于曹开利这个恩人的面子，刘师傅万不得已，又回到了三轮摩托车厂，曹开利又将其他几个有技术的人都找回来了。曹开利和这几个人又分头儿到以前在厂里干的工人家里转了一圈，总算把大部分人又都重新找回到了厂里。
　　曹开利费尽心机，百般的努力下，厂子总算恢复了生产。车间里有了动静，厂子又有了生机，给所有的职工来带来的是希望，让他们又觉得有了奔头。曹开利把这一切都看到了眼里，曹开利知道这一切只是一种表面的现象，能不能变成现实，他心里并不是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