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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女人们的痴心梦想(七)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9-30 10:02:04      字数:5148

  到了团聚的这天傍晚,天雨的这几个闺密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我家集合,等会合齐了再由天雨领到新房子里闹腾去。天雨曾经这么形容她们几个之间的亲密:“我们几个呀,估计上辈子就是好朋友,所以这辈子才依然这么不离不弃的。”天雨她妈羡慕得一个劲儿啧嘴:“如今的姑娘们真是好福气,哪像我们那会儿,一结婚就只知道围着自己的小家庭转,家务活儿缠得脱不开身,再也没精力去和别人交往,把没出嫁时的伴儿都丢迤了。再说,我们那会儿根本也没有如今这个条件。”
  那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机遇和历史命运呢,瞎比较什么呀?那咋个比法儿么?那会儿有手机吗?有网络吗?连个电话也没有,和外界的联系只能是靠写信,而一封信的时空差,少则一星期,多则十天半月也是寻常的事。实在遇上急不可耐的事情了,就只有去拍电报;而一旦接到了电报,那多半是死了人这样的大事情。
  哪像现在,人人都有手机,想多会儿打电话就多会儿打,想在什么地方打就在什么地方打,而且微信满天飞,就是隔着万水千山,也能在视频上见面拉呱一通。现在的普通老百姓,享受到了连慈禧太后也享受不到的便利,更别说天雨她们这些正当时正当龄善于追赶时代潮流的年轻人了。
  最先跑进门来的是王宇。这姑娘没结婚前秀柳的身材,微长的瓜子脸。没想到生了个儿子以后,体重和年龄一齐增长,眼见得是珠圆玉润,形势格外地飞快发展起来,撑得身上的羊毛线衫圆滚滚地。她一进门,就吱吱哇哇地和天雨扑打拥抱在一起,裂着大嘴欢快地笑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还转动着和我们打招呼,连身上背着的大背包都顾不得脱下。
  这丫头当年没考上大学,弄了张自考大学的文凭,如今在市政府当公务员,专管社会保障系统里的老年职工退休事宜。工作轻闲体面,更难得的是嫁下的丈夫很争气,已经是市政府里的处级干部了。不过她穿着打扮依然随便得体,一条洗得蓝灰蓝灰的牛仔裤,塞进黑色的长筒软皮靴子里,更兼一头比男孩子也长不了多少的俏丽短发,越发显得她干净爽利。
  第二个进门来的瑞敏,照样一进门就嗬嗬叫着,和天雨王宇扑打拥抱在了一起,那股久别重逢的热络劲儿,让我们看得眼热。这丫头如今是两个孩儿的妈了,东北师范大学毕业后跑到了上海,在一家很大的网络公司当职员。
  瑞敏文雅端庄,通身的气派也很像个有学识教养的少妇,过了刚进门的那阵激动,很快就恢复了文温尔雅的常态。瑞敏小时候就爱打扮,给我们留下的影响是,经常头上别个带花蝴蝶的卡子。如今年龄大了几岁,给人的感觉真是女大十八变。瑞敏如今通身上下的气派是雍容华贵,烫着披肩的波浪卷发,眉毛修饰的细细长长,抹着淡淡的红唇,看人的眼神有几分妩媚几分迷离,身上穿着紧袖瘦肩的深蓝加浅蓝插花的截膝连衣长裙,脚下尖脚的高跟鞋,鞋跟像个大号的钉子似的。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盒上海特产大白兔奶糖来让我们品尝,一边微笑着说:“如今能在外边过个夜是很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老公帮忙带一晚孩子。不瞒你们说,我连出差的时候都得带着孩子。我是二十一世纪里少数几个没有解放的妇女之一。”天雨和王宇一齐挤眉弄眼地说:“我们对你表示世纪性的同情!”接着她们就又叽叽咯咯打闹到了一起。
  “我来得还不晚吧?起码不是最后一个!”随着话音,扑进门来的是从北京回来的刘磊。这丫头人高马大,壮壮实实,一条马尾巴发辫粗壮地在脑后撅着,一件火红色的套头体恤,胸前印着黑色的足球明星马拉多纳。刘磊从小就爱闹腾,如今成了孩子的妈也不见有多大改变,哇呀呀的声音比谁都高。她进门同样和她们扑闹在一起,嘴里还咋咋呼呼地嚷:“怎么回事儿?小燕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来?倒让我们这些外地回来的人等她这个本地的?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一会儿惩罚她为我们提壶续水,做我们一晚上的使喚丫头!天雨,赶快给这小子打电话,干什么这么磨磨蹭蹭的,浪费我们的宝贵时光,时间就是金钱嘛。”
  其他几个一齐揶揄她:“哟!从首都回来的人,怎么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儿政治水平?反而一嘴的经济味儿?”刘磊一挥手:“得得得,我住在北京的五环以外,离首都的天安门还有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程,每天起早贪黑地打工,啃着大油条,喝着酸豆浆,成天让资本家老板训斥来训斥去,哪儿还有什么政治水平?倒是有一肚子的冤屈和气愤,可惜你们又不愿意听。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我们一位女同事想让她对象买个住房,她那对象答应了,但位置是在北京的第十二环。我那女同事就问:十二环在哪儿呀?她那对象就找来张地图在上面画圈,画到第十二环的时候,恰恰画到了咱们山西的娘子关……”不知道是谁先张的口,接下来的嘻嘻哈哈声,已经连成了一片,分不清谁是谁了。
  看着她们青春漾溢的模样,真是让人由衷地感慨,青春真是太美好了,真是让人太羡慕了,如花似月的年龄呀,更兼她们如今一个个出挑的这么明朗活泼,见多识广,伶牙利齿。可以想见,这五个丫头若是凑齐了,活脱脱地就是五朵色彩斑斓的鲜花呀。
  然而,小燕的电话总是打不通,后来还干脆关机了。她们几个就闹哄起来了,这个说:“不会是在开会吧?”那个说:“都放假了,还开的什么会?”另一个说:“银行,可是大家越休息的日子,他们就越忙。”小燕是银行职员,听说还是一个什么经理。就听见她们闹哄哄地说:“不等她了,不等她了,一会儿让她自己飞过去吧。”
  天雨就走了过来,嘻皮笑脸地对我说:“爸,交给你一个非常非常隆重的任务。小燕要是来了,由你负责把她遣送到新房子那儿去。我们几个就先过去了。”然后,在一片声“叔叔阿姨再见”的燕语莺声里,四个活泼的身影,就前护后拥地出门去了。
  古人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尤其对我女儿交待的事情,我得像对待圣旨那样,不敢有些许的轻忽和怠慢之心。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正二八经地挺胸直背地端坐在沙发那里,边抽烟,边有些焦灼地等待着那个小燕姑娘的到来,准备不折不扣地完成好女儿交给我的这个责无旁贷的重要任务。
  然而,一直等到屋里黑影下来,到了需要开灯的时分,也没见到那个小燕的身影。我站起身向窗外看看,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燕,究竟是咋回事儿呀?”天雨她妈接了腔:“你就会死等,就不会出去看看去呀?也许她找不到咱们家了呢。”她说的也很有道理哈,于是我就起身出了门。
  刚刚走出楼门,就见一个女子修长的身影,正在路灯底下来回踯踽,那可不就是小燕么!我赶忙举起手招呼她:“小燕,小燕!你来了咋不进去呀?天雨她们可是等你多时了。”小燕站在那儿不动,等我走近了,她才慢悠悠地说:“孙叔叔,没事。我只是想在这儿走几步……”
  我歪过头看了看她,见她白净漂亮的脸色很是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但我已经从她忧郁的神态和微微发红的眼圈上断定:这女子今天有心事!我就试探着问她:“那我送你找天雨她们去吧?”她沉吟了好一阵,才咬咬下唇,猛地甩了甩齐脖的头发,说了声:“好吧。”
  敲开了天雨她们的门,小燕刚一走进去,就听见她大着嗓门叫喊了一句:“乡亲们,我要辞职!”把吓得跟在她身后的我,一下子被门槛绊得崴了脚,差点跌坐在门槛上。
  刚才还一片吱吱哇哇声的屋里,像骤然落下了一颗巡航导弹,立马变得一片死寂。片刻,又爆发出了一迭连声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呀?中国银行,那么气派的办工大楼,多少人想挤都海挤不进去的地方……”“就是。再说我们这个年龄,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了,都快等同于四零五零的大妈大婶了。现在辞了职,你能干什么去呀?”
  小燕把肩上的细链小背包往桌子上一扔,怒气直冲天花板:“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最不济,我到环卫公司扫马路去!到时候你们见到我,装作不认识好了,免得你们因为有个扫马路的朋友感到掉价!”
  一直没开口的瑞敏这时说:“我们可没觉着有个扫马路的朋友就感到掉价,自食其力永远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只是,你这没头没脑的,刚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嗓子,太让我们感到吃惊了。你总得给我们个理由吧。”刘磊走过来拍拍小燕的肩膀说:“就是,说说,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呀?姐儿们几个为你做主。”
  这时,天雨这家伙站到了我面前,神情不阴不阳地说:“爸,你已经圆满地完成了朕给你下达的旨意,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儿当人民陪审员吗?”接着,不等我开口答话,就把我推得转了个身儿,又将两只手比划成手枪的样子,抵着我的后腰眼,将我“礼送”出了门外。显然,咱这时已经变成了个多余的人。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呀?父母和儿女之间,好像总是扮演这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角色,有时觉着生气,可有时又觉着蛮幸福的。要不大家怎么总说,天底下做父母的,就都长着一副贱骨头呢?
  小燕的事情,是我事后才了解清楚的。
  有人说:爱情是天使,却具有魔鬼的力量。还有的人说,恋爱中的男人是疯子,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子。它在给人带来幸福的时候,也常常会给人带来深深的痛苦。这种痛苦,对于那些爱而不得受限于种种外界因素的人来说,尤其深刻。那种从万千人中认准了这一个,从此魂系梦绕牵肠挂肚,却只能远观不能携手的痛苦,是极其摧残人的,所以古人才总结出了槁木死灰之说。
  大体上说来,男女之间如果产生了感情,一般会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可以相濡以沫,一种就只能相忘于江湖。和能爱的人相濡以沫,和不能爱的人相忘于江湖。做到了这一点,也就达到了男女亲爱之间的至高品德。
  不过,这种情形似乎只存在于过去那些讲求男女之大防的古板男女之间,如今的年轻人,主张个性解放,提倡放飞自我,不再肯做出上辈人的那种牺牲。但是,这显然又是一柄双刃剑,一旦搞不好,伤人更伤己。
  十几年前,小燕进入银行工作后,一见钟情地喜欢上了一个名叫春山的男同事,暗暗地认为春山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从那时起就有了非春山不嫁的想法。难得的是,她爱的人也爱她。春山也很喜欢小燕,总是像个宽和的兄长一样帮助她指导她,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了。
  令小燕没有想到的是,喜欢上这个春山这个白马王子式人物的人,可不是只有小燕一个,还有他们的顶头上司行长大人。这位顶头上司年龄已老,平日里谦和厚道,更喜爱每一位年轻的部下,从不在他们面前装腔作势,而是像个父辈一样关怀下属,因此威望很高。只是,这位顶头上司对春山的青睐有点儿超乎寻常,不仅一心一意要把春山培养成为自己事业的接班人和未来的行长,还准备把春山培养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小燕遇上的这个春山,当然不是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那样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情种,宁肯放弃王位也要和辛普森夫人双栖双飞。春山是个农村出身的小伙子,靠着咬紧牙关彻夜刷题才奋斗进了大学的门槛。他今日的成功,是靠汗水和血泪支撑出来的,不是爱德华八世那样与生俱来的。
  春山是一个打过赤脚的穷小子,看惯了自己的祖辈父辈脸朝黄土背朝天,日日汗滴禾下土的贫穷与辛劳。他一路打拼到今天,一朝争得出人头地的机会,太懂得这种人生的机遇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况且,他身上还背负着改換门庭光宗耀祖的重任。在这种关乎人生前途命运的关键问题上,他虽然也曾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最后也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飞黄腾达的前程。但他也没有负义,一如既往地对小燕好,甚至给于了小燕一种相当隐晦的暗示:希望她等着他,等到他有能力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一天,等到他有能力鱼与熊掌兼得的那一天。他暗示小燕:这个日子不会太遥远。
  春山与老行长的千金结婚的日子,小燕报了一个随团去海南旅游的名额,远远地躲开了这个刺目的场面。她采取的是驼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做法,眼不见为净。面对一眼望不到边的海洋时,她甚至觉得,想要赢得与大海一样深远的爱情,就得有大海一样宽阔的胸襟,更得像大海那样,有时可以浪涛迭涌,有时也可以平如镜面,蓝得深沉。她对着掠翅斜飞在海面上的海燕,心中高呼着俄罗斯作家高尔基的著名诗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又同样用各种名人名句来安慰自己的情绪:“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小燕为人稳重深沉,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深,压根不曾用轻浮的举动来暴露她和春山的秘密,甚至连老行长都好像不曾觉察到有任何异样。当年,凡是与小燕熟悉的人,都曾经热心地为小燕介绍过对象,有些不明究里的人还关切地问她:“小燕,你究竟要找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了你的佛眼?”小燕总是毫不动心,面对各种追问也总是微笑不语,因为她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
  事业有成并坐上高位的春山,已经成了小燕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白马王子模本。只是,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尽管充满了各种各样美妙的幻想,现实却如同眼瞅着一只羽毛漂亮的鸟儿在空中飞来飞去,就是怎么也捕捉不到它。
  摆在眼前的现状是,老行长如愿以偿地让春山接了自己的班,并“扶上马,送一程”地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不再充当摄政王的角色,退回家中种花遛鸟也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如今,老行长身体依然非常健康,红光满面,腿脚利落,言语健朗,像个长寿的主儿。春山这儿呢,依然畏首畏尾,表现得俯首贴耳。估计,他根本就不敢背那种不忠不义的名声,似乎老行长一日不死,他春山就永远不敢开口提离婚这两个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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