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菜上来了，张凯把两个酒杯的酒倒满，举起来冲着曹开利说：“为这么长时间不见后的重逢，来口深的。”说着和曹开利的酒杯碰到一起，两个人都喝了一大口。
　　“你是怎么和R国人混到一起的？”
　　“我们厂和R国JN办公设备集团搞了合资，我被调到销售部搞起了销售。”
　　“一般的销售你没问题，肯定得心应手。”
　　“说的就是。”张凯又端起酒杯，和曹开利抿了一口，“也不知他妈的这R国JN驻北京总部的人是怎么想的，硬逼着让我干大区的副总管，也就是副总经理。你知道吗，总管是由担任副总裁的R国人兼任，长期驻北京，大区的工作由我主持，跟总管没嘛区别。你还不知道我这两下子，哪有哪能耐啊，这不是打鸭子上架吗。”张凯和曹开利是自小的朋友，深知他心善，故而在曹开利面前必须把自己说的很惨，为的是博得曹开利的同情，这样才会达到伸出援手，帮自己一把，巩固住自己的地位的目的。
　　“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低。”曹开利笑着对张凯说，“没嘛了不起的，时间长了，适应了，凭你那点儿本事，一切都会好办的。”
　　“这句话搁在你身上绝对适应，我就不行了。”张凯苦笑着说，“咱们从小在一起光着屁股长大，我这两下子，你还不知道。”
　　“别着急，慢慢来，时间长了，就行了。”
　　“时间长了？你想得美，R国人一个个都是小鬼羔，精的厉害。JN驻北京总部要的是业绩，总裁能给你那么长的时间吗？”
　　“怎么，不好干了？”曹开利从张凯的脸上，看出来他的日子有点儿不好过。
　　“今年的销售额早就下来了，三个多月过去了，可我们大区的销售额只完成了不到百分之十。”
　　“用四分之一的时间，完成了不到百分之十，你后面的压力可够大的。”
　　“谁说不是呢，这几天急的我猴蹦，连觉都睡不好。”
　　“想出好办法来了吗？”
　　张凯看了曹开利一眼，端起酒杯，两个人喝了一口，冲曹开利诡异的一笑：“办法倒是有，就怕无法实施……”
　　“不至于吧，就你那跟小鬼羔似的脑袋，还有实施不了的想法。”
　　“想法肯定是好想法，就怕人家不跟我玩儿。”
　　“不跟你玩儿？”曹开利有些奇怪地看着张凯，“就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有你说服不了的人？”
　　“哥哥，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这不是成心拿我找乐吗。不光我说服不了，这事儿搁在你身上，恐怕也不会同意。”
　　“有这么邪乎吗？”曹开利觉得张凯话里有话，隐隐觉得张凯请自己喝酒是有目的的，估计这酒不好喝。
　　“我不跟你卖关子了。”张凯知道，论动心眼儿，肯定玩儿不过曹开利，仨绑成把儿也不一定是个，干脆来直接的，给他上演一场苦情戏。张凯装出一副可怜相，端起酒杯，哭丧着脸和曹开利碰了一下，“见个底儿——喝干了我就告诉你。”
　　两个人各自喝干了杯中的酒，张凯对曹开利说：“我的难处只有哥哥你能帮着解。”张凯一本正经的对曹开利说，“我想让你到我们大区销售部，帮帮我……”
　　“我……”曹开利怕的就是和好哥们在一起混。俗话说，马勺哪有不碰锅沿的，哥们在一起混长了肯定会有矛盾，弄得不好还会变成冤家。在不涉及各自利益，或者彼此混的不好的时候，绝对是哥哥长，兄弟短的，要多亲就有多亲。要是混好了，遇到见钱眼开的主儿，在面对利益，尤其是在钱上，谁拿的多，谁拿的少的时候，心眼儿的就多了。人都是有占有欲和贪心的，不过是大小不同罢了，面对个人利益，有几个人能够淡定从容，毫不计较。可以说绝大多是都是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关键时刻平时不用的心思就都冒出来了，弄得不好，就会变成冤家。
　　史扬在光谱仪器厂不辞而别，找到曹开利和宗禄：“既然你们俩个都不在光谱仪器厂干了，那，咱们仨就一起办个企业，兄弟拧成一股绳，摽着膀子，肯定能干好。”曹开利听后并没表态，在他看来，不怕企业干不好，怕的是干好了，挣了钱后，有眼红的别有用心的人，在中间一挑拨，非得闹掰了不可，说不定会变成冤家。他不想把这么多年的情分一下彻底毁了，所以他以回到三轮摩托车厂为由，谢绝了史扬的好意。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曹开利怕的就是这手，张凯还就真的开了口。不管哥们不哥们，既然提出来了，总的给他一个说法吧。当面拒绝，这么多年的好哥们儿怎么开的了口。既然不能直接开口，那就转个弯儿：“我又不是搞销售的，去了能帮你嘛忙？”
　　“得了吧，你，不用瞒我。谁不知道，你在三轮摩托车厂生产销售一把抓。你之所以能在三轮摩托车厂站住脚，还不是因为你销售搞得好。你就不用瞒我了，你最拿手的就是销售。”
　　“我那是个小厂子，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你们那不同，是独资企业，外国人的条条框框太多，规矩也不少，一切都是按照国际的惯例来，咱又不懂，不知道那点儿没注意，再惹个大祸，那不是让你难堪吗。”
　　“拉倒吧，外国人在你眼儿里算个嘛，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别人不说，就说咱们仨人，我俩绑成把儿能顶上你半个就不错了。这点小事儿，搁在你手里，用不了一个礼拜嘛都弄明白了。外国人心眼太死，没咱们中国人灵活，你要想玩儿他们，还不跟逗小孩一样。”
　　“你少在这儿拍马屁……”曹开利笑望着张凯，“你这儿把我捧到天上去了，要是摔下来，那还轻得了。你也不用走这么大的心思，实话跟你说，我现在挺好的，轻轻松松就干了，钱也不少挣，一天到晚挺舒心的。”
　　“我说利哥，做人不能这样，只顾着自己舒服，不管兄弟难受，这还叫嘛哥们儿？”
　　“你别激我，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你就是激的再厉害，也不会上当。”
　　张凯一看激将法不管用，赶紧改招。他和曹开利一起长大，彼此太了解了。曹开利心软，心地善良，看着别人，尤其是好哥们受罪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既是他的长处，又是他最大的弱点，必须充分利用，只要紧紧抓住，肯定帮忙：“利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我问题？”曹开利知道，张凯一定又想耍花招，但又不能不应，“想问嘛就问嘛，只要我知道的，保证知无不言。”
　　“你是我哥吗？”张凯很认真的看着曹开利。
　　“你这一招玩儿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弱智了？”
　　“我知道没你聪明，一切都瞒不过你。但你知道兄弟现在有多难吗？实话跟你说，如果今年我的任务完成不了，这个大区销售副总经理的职位就保不住了，职位丢了倒没嘛，关键是咱栽不起这个面儿。这都什么时候，到了火烧屁股的时候了，除了你能帮我，没有第二个人。你说，你是我哥哥，你不帮我，难道就眼看着兄弟我往悬崖下掉，不伸手拉一把，眼睁睁得看着摔死？你说，你这做哥哥的，就真的见死不救？”
　　张凯的这一招还真就戳到了曹开利的软肋上了，而且戳的还挺厉害。说曹开利的心不软是瞎话，他这个人太仗义，看到别人有难处能帮的时候不伸把手，心里过不去，更何况张凯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最知心的哥们儿。
　　曹开利看着张凯一脸为难的样子，心里受不了了。这么好的哥们儿，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由一个大区总经理一撸到底，变成一个销售员？这不是曹开利为人处世的风格，哥们有了难处，在关键时刻不伸手帮一把绝对说不过去。尤为关键的是，如果不帮，一旦传出去让自己的脸往哪放。再说了，自己去又不是想长期干下去，只不过是临时帮忙，哥俩混好了就多混一段，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撤。曹开利这么想着，暗自一咬牙，下了决心：“你们大区都负责多少种产品的推销？”
　　“连产品带辅料有百八十种吧。”
　　“产品的底价和你们推销的价格之间有多大的空间？”
　　“我们销售的价格一般都按总部给的最低价高出百分之五。”
　　“你们的产品一般都是嘛价格？”
　　“产品大部分都在几千块以上，上万的也有十几种，有的高达十几万。”
　　曹开利在心里暗自算了一下，如果按六千块钱计算，一件产品就是三百元，要是一万件呢，那就是三百万。曹开利问张凯：“不算大客户，你们一年能销出去多少件？”
　　“去年是三百多万件，今年给我下的指标是三百五十万件，争取达到四百万件。”
　　“销售的价格高于总部定的底价部分的收入是交给总部，还是归你们大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