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人们的痴心梦想(二)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9-25 09:25:18 字数:5061
儿子天授来到这个家中的时候,天雨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可能是从小缺少玩伴的缘故,天雨对天授的到来,表现的比我们还兴高采烈。当然,她是把喜爱和玩耍的心情掺杂在一起了,变着花样来打扮天授,今天给天授梳个朝天辫,明天给天授抹个红脸蛋,还给天授买来不少花花绿绿的小衣裳和小鞋子,成天把天授打扮得洋娃娃似的。那些小衣裳天授根本穿不完,后来倒都成了外孙小马驹的穿戴了。那时,天授根本就是天雨的活玩具,料理天授的活儿被天雨抢着做了一多半,喜得我那个老婆子常常自言自语:“一儿一女一枝花,女儿是朵喇叭花,儿子是个小金瓜。”
不是我老孙卖瓜自卖自夸,在我眼里,我这个女儿就长得百里挑一的西施模样。她完全是汲取了我和她妈的优点长的,不光白白净净的,细皮嫩肉,长长的柳叶眉,眼角上翘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无一处不受看,连身材都是高矮适中杨柳细腰。而且,我这个女儿心灵手巧,阳光活泼,能言善辩,还特别爱打扮,经常追随服装新潮流,今日牛仔裤,明日蝙蝠衫,无论穿什么都有模有样。我家天雨不光人长得美,后来医学院毕业后在厂里的职工医院当上了一名内科医生,就更有条件得瑟了,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的目光。
但俗话说,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会完美无缺,即使一粒紫光晶莹颗粒圆满的葡萄上面,也难免会有几个斑点存在。天雨的鼻梁两侧就长着几颗米粒大小的雀斑。为了这么点儿缺点,她长大后只要一照镜子,就噘起嘴埋怨她妈:“尽是小时候给我吃甜食吃多了。人家养生学上说了,甜食里有一种黑蛋素。吃甜食多的人,一晒太阳就容易生斑点。”
为了脸上那几粒斑点,她没少下功夫捉摸去除的办法,各种各样的祛斑霜洗面奶,还有叫不上名儿的化妆品,买了又买,抹几天不顶用就又换新的了,最后倒都让我那老太婆捡了便宜。如今,老太婆也经常把那张胖脸抹得白晃晃的。
有回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睡眼朦胧地迎面碰上了一张大白脸,只见这张大白脸上三个黑洞洞的窟㝫对着我,惊得我汗毛飞乍,连着倒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我不由得大吼了一声:“啊呀!”没想到,那张大白脸居然发出了老婆的声音。她撮着嘴哧哧笑着说:“鬼吼什么呀?倒吓了我一跳。”
我定定神,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老太婆的脸上贴了张面膜,就说:“哇!不带这么吓人的。再说你深更半夜不睡觉,鼓捣这玩艺儿干什么呀?”她说:“这不,我在等着面膜干了,等把上面的营养液都吸收了,才能洗脸睡觉么。”我惊魂未定地说:“长天白日没事干的时候怎么不弄呀?深更半夜不睡觉,倒干个这!”她却说:“白天谁好意思干这呀?都七十岁的人了,叫人看见了笑话。可这些东西就快过期了,不用了多可惜呀。”
这都是天雨那丫头弄来的这些乱七八糟,否则我老婆她才舍不得拿钱去买这些玩艺儿呢。不过,她虽然舍不得买,却舍得抹,总是皱着眉头捡拾女儿淘汰下的瓶瓶罐罐,闻闻这个嗅嗅那个,试试探探地往脸上涂抹。唉,人都说,丑女多作怪。看起来呀,这老女人同样也少不了作怪的心思。照这个样子估计,女人们想把自己变美的这份儿心思,恐怕直到进火葬场的时候都改变不了。
花衣服那就更有的说了,如今打开哪个女人的衣柜,估计都能看到绫罗绸缎的洪流,要不街上一家接一家的大型商场和专卖店,靠什么日进斗金呀?古人教导我们说:“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可这话,在女人买衣服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说服力。她们成日穿梭于各大商场之间,像特务似的寻寻觅觅,一旦发现了自己心仪的衣服,那股狂热的买买买的劲头儿,九头牛都拉不转;即使是那种平日里舍不得吃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女人,到了买衣服的时候也完全能狠得下心来。
有人总结过,甚至是刻薄地说:全世界的女人,不分东方西方,除非食不裹腹,否则她们就好像永远也缺少一件满意的衣服似的。如果走到街上,她们的目光永远在搜寻别个女人身上穿着什么衣服。若是看见中意的,立马按图索骥,甚至可以不耻下问,去打探出这件衣服的来路。
如今的世道实在是丰富多彩,甚至有些令人目不暇接,女人们的服装也越来越变幻莫测,而且女人们也有了尽情打扮自己的经济能力,这在过去穷人家的女人们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我姑姑形容她出嫁的嫁衣时,编成了一串让人发笑的顺口溜:“花花腰腰(背心)白衫子,学生蓝裤儿红袜子,方格布做成的方口孩(鞋),还要假装是少先队(脖子里围了块红绸巾);头上梳了个巴拐拐,跟上参谋长就去当太太。”姑姑用这样一首令人忍俊不禁的顺口溜,把她当年找到如意郎君和穿上美丽嫁衣的快活心情,描绘的活灵活现。
你看,六十年代初,就是这么一身寒酸的嫁衣,也能让女人们把自己形容成美天仙一般。再看看如今的女人们,任何一件随手丢弃的衣物,也比过去女人们身上的衣物贵重,可她们依然还在寻寻觅觅,依然还在思慕着日新月异。
老革命老马就直接形容,说他的家简直就是个盘丝洞,五个女儿外加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外孙女儿,活像电视剧《西游记》里的那七个蜘蛛精,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脱来脱去的那些衣服,就好比是蜘蛛精们吐出来的丝,搭挂的哪哪儿都是。她们还换着穿,今日你穿上了我的,明日我又穿上了她的,不知道整日间乱哄哄的折腾些什么。老马形容这些乱象的时候,那张宽大的黑油闪亮的脸上满是幸福和甜蜜的无奈,粗犷的嗓门都显得柔和了不少。我们既羡慕又嘲弄地看着幸福着并可怜着的老马,七嘴八舌地把老马比喻成为《西游记》里那个长着百条脚爪并能统领蜘蛛精们的“老蜈蚣精”。
在老马粗门大嗓地形容他家的乱劲儿的时候,老马的邻居赵大壮咯儿咯儿地坐在铁椅子上笑得双肩发抖。原来,前些日子,大清早的,老马的五闺女穿了条前头露着膝盖、后头绽开缝露出大腿肉的牛仔裤,去买早点,恰好碰上了正在小区门口扫马路的大壮老婆。大壮老婆停下扫帚来,望着五姑娘的背影连连叹息:“唉,不管多大年龄的人,一旦没了妈就苦了,日子就咋过也不齐楚了。看看五姑娘穿的那条裤子,她妈要还活着,能让孩儿穿成个那呀?没妈的孩儿恓惶哟!”说完,她还不扫了,一直拄着扫帚站着,等到人家五姑娘端着几根油条返回来时,她热辣辣地凑过去说:“五妮儿,你把你的裤子脱下来给大婶送过去,大婶扫完这一段路,就回去给你补……”窘得人家五姑娘,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端着油条一路小跑。
后来,大壮老婆才搞明白,原来这阵子时兴上了“破洞裤”。果不其然,几天功夫过去,满大街上就尽是穿着破裤子的大姑娘了,而且有的破得简直就惨不忍睹,干脆把裤腿也撕扯得支离破碎,活像舞台上刚被从深山里解救回来的白毛女。这情景,感慨的大壮老婆连连摇头:“这又是股什么风?刚刚时兴过了露肚脐眼儿,悄没声儿的又时兴上了露大腿。好好的裤子整成这样,实在看不出来这有什么美的……”
只是,并没有人理会她的感慨,连她的老伴赵大壮都嘲笑她少见多怪,太爱多管闲事,简直是丢人现眼。大壮还说:“如今的年轻人,咋能和你想到一块儿呢?以后不懂的事,少掺和。”
就是,现代年轻人的事情,咱老年人尽量少去掺和,看看风景,偷着乐一乐就算了,只当是在观看一幕一幕的活话剧。假若你不识相,不考虑自己的年龄去追赶潮流,瞎掺和进去,不但年轻人会笑话你老神经,同龄人也会认为你不靠谱。那不,人家年轻人甚至已经在无比豪迈地调侃:“为了美,砍断一条腿!”你敢比吗?
当然,这不过是充满了现代魔幻主义色彩的夸张之语,估计还没有谁,真能为了追求美而疯狂到要砍断一条腿的地步,更没有哪个人的审美观会病态地倾向于残疾。艺术史上,倒是有些人曾经把断了两条胳膊的维纳斯女神像形容为“残缺美”。不过,据我想来,那只是针对没有灵魂的已经损坏到无法挽救的石头雕像而言;若是针对活生生的人,无论谁,也不会发出这样缺少理智的评判。
但是,好像我的这种想法又错了。世间的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别的不说,你就看看我家的天雨,好好的天生的一对柳叶眉刮了个精光,硬是纹了两条“死蚕”替代了眉毛,让本来挺受看的一张脸,变得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了。更要命的是,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又后悔了,一照镜子就丧声丧气地叫喊:“哎呀,丑死了!这是什么臭手干的活儿?眉头不像眉头,眉尾不像眉尾,一点儿艺术细胞都不具备!人家那谁,纹得就很好看嘛,怎么给我就闹成了个这?”接下来,她又忙活着跑起了美容店。干啥去?去洗眉毛!去把刚刚纹好的那两条“死蚕”再洗掉;一次洗不掉两次,两次洗不掉洗三次。反正一句话,和钱过不去罢了。
好在是,我的那个女婿马良,是个农村出身靠上学奋斗进城市里的年轻人,忠忠厚厚,宽容大度,任凭天雨怎么折腾,也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还一个劲儿替她打圆场说:“没长大,她还没长大呢。”根本拿她当个小女孩捧着哄着。
说起来,这也许就是学理工钻研技术的男人的好处,不善虚华,不朝秦暮楚,不沾花惹草,一心一意爱护着自己的小家庭和老婆孩子。天雨总是说人家马良木讷,越到人多的地方越不开口说话,还说人家没有情趣不懂得浪漫,除了操心工作就是操心家里的柴米油盐醤醋茶,从来也不懂得给老婆买束花啦买个项链戒指啥的。我就训斥她说:“这样的男人才是个宝。过日子,稳重踏实可靠,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我还经常敲打我家天雨,“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更不要这山看见那山高。”
唉,天雨这个任性样子,除了我们做父母的从小太娇惯她之外,其实还是读书太少的缘故。原本,女孩子太漂亮了,花在打扮上的心思多了,用在学习上的功夫就少了。天雨勉强读了个医科大专,怎么说呢?八九十年代毕业的大专学生,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纯属是混出来的,思想更是混乱得一团糟,可以说一点儿也不具备大学生应该有的道德情操,更别说树立起什么人生信仰了,虚荣浮华的东西倒是学了不少。
我个人就始终认为,一切的社会乱象都是从那会儿愈演愈烈的。学校也不是世外桃源,孩子们上了几年学反而学得浮夸虚荣,崇洋媚外,毫无理想信念可言,甚至有些里外不分美丑不分起来。
毋庸讳言,那个阶段的大学里,似乎非议祖先、非议中华民族传统、鼓吹西方制度的奇谈怪论特别多。在有些人口中,似乎我们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都成了一种应该声讨的罪过,恨不得统统扬弃,全盘接受西化才好。那段时间,有篇名为《河殇》的报告文学,最是一石激起千重浪,引得国内上层下层的人都在评论它。上层的人如何评价它我们无从知晓,不过,我们下层的人对它毫无好感,对它的批评也是一针见血,说它纯粹是哗众取宠,更兼是数典忘祖。
不能否认的是,这类文章的出现,确实搞乱了当时年轻人的思想,给社会带来了甚为恶劣的影响,年轻人变得飞扬跋扈起来了,不再像五六十年代的年轻人那样发奋努力了,也不再像六七十年代的年轻人那样有种铁肩担道义的精神了。他们似乎不再有什么家国情怀,反而开始追求享乐追求腐化追求不劳而获,宣扬鼓吹“学会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了。党中央近些年来置力于正本清源,加强了对青少年的人生观教育,可惜积重难返,那种现象的流毒残余,至今也还没有能够肃清,委实是让人痛心呀。
有个叫王小波的作家说:“大脑是自己的,不需要当成别人的鸡窝,让别人在里面下蛋。”这话说得多好啊,我们以后也得小心一点,牢牢守好学校的大门,不要让那些别有用心而且心怀不轨的家伙,把我们后代的脑袋,随随便便就当成他们下蛋的鸡窝,在里面随心所欲地下臭蛋,再孵出些杂种的鸡娃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周遭一些吃青春饭的女孩子一样,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青春,疯疯颠颠地追逐着有朝一日成为西施的美梦,我很想亲口问问她:假如青春和美貌如鲜花一般凋谢之后,怎么打发自己的人生呢?甚至很想再给她提个醒:即便当今美容科技五花八门,也挡不住青春美貌的一去不复返,任何依靠养颜美容的的愿望终归会是南柯一梦。等到有朝一日梦醒了的时候,西施依旧是西施,你依旧是你。而且说句不怕亵渎西施的话,西施也就是趁着年轻美貌的时候就谢世了,假如西施也胆敢活到鹤发鸡皮的年龄,恐怕她也早就被人遗忘了。
当过美国总统的林肯说:人四十岁以后就该对自己负责了。我思量,林肯这句话的意思是,哪怕你年轻的时候有多么美貌,多么像西施似的让万人羡慕过,甚至光鲜亮丽到耀人眼目过,那当你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挥洒完了老天爷恩赐给你的这点儿先天资本以后,你就不能再头脑空空地茫然四顾了。
说到这里,我还要不客气地添加上一句,那就是:青春这个东西,尤其不肯眷顾女人;明摆着的一个事实是,女人似乎比男人老得快。不是有这么一句俗话么: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这话丝毫没有小瞧女人的意思,它只是客观地揭示出一种生理现象。女人一过四十岁,确实就开始走上下坡路了;如果自己再把握不好的话,这个坡就会变得很陡很陡。这可不是吓唬你,完全是我们这种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