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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女人们的痴心梦想(一)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09-24 09:31:48      字数:4993

  西施梦 花衣梦
  
  据有心的知识人士考察,每一个来到人世间的女性人类,终生都在做着三个不醒的梦,那就是西施梦、花衣梦和白马王子梦。
  这三个梦,都是美梦。尽管它是很多女人终生都追逐不到的迷梦,但是祖祖辈辈的女人们,并不肯因此就减慢追逐它的脚步。也许正是因为女人们这种永不止尽的追逐,世界才变得格外五彩缤纷起来,人世间也旧多了不少让人感慨、让人啼笑、让人非议的事件。
  一个女人花费在衣饰和化妆品上面的钱财,能开办好几家像我这样规模的小粮店。这话可丝毫都不夸张。每次我老婆和我女儿买回新衣服来在镜子面前扭捏摆弄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要说:“你们说说,你们的哪件衣裳,不抵得上几袋子白面的价钱呀?”
  每次我用这句话讥讽她们的时候,她们回赠我的,也是毫不留情的嘲笑。我那个精灵鬼怪的女儿天雨说:“妈呀!真是三句话离不开本行。自从开了这个小粮店,什么东西在我爸嘴里都能換算成一袋子白面。一袋子白面,成了我爸这辈子最基本的计量单位了。我估计呀,我爸他现在看什么都能看成一袋子白面。”我老婆则撇撇嘴:“你爸还装着一肚子的炸酱面呢。别理他!都要像他那样,一辈子都想穿着件工作服舍不得脱,那就对了?那商店还不都得关门了?”我歪着头反驳她们:“工作服怎么啦?想当年,好多人想穿还穿不上呢。”女儿故意言辞夸张地说:“爸,你得紧跟国家的大政方针。我们这叫做响应国策,拉动消费,拉——拉——拉!”她姿势夸张地展开两臂,在地上转着圈,放高音量歌唱,故意往起撩我的火。
  这个强词夺理的家伙,还拉动消费?拉动消费,国家也没让你浪费吧?我刚要瞪起眼呼喝:“你懂什么叫拉动消费吗?”她已经穿上刚买回来的色彩鲜艳的飘飘新衣,回转头来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懂!估计那个美国总统能懂——你问他去吧!”然后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我望着她气场十足飞扬跋扈的背影,只剩下瞪眼睛咽唾沫的份儿了。明摆着的情况是,再多说也没有用,估计连国务院总理也管理不了这种现象,更别说咱还就是一个只会吹吹胡子瞪瞪眼睛的父亲了。咱这个当父亲的,舔犊情深,心慈面软,根本舍不得对孩子下狠手段,所以才把孩子宠惯的压根不怕我。要是我的那个父亲,估计早就使出独特的制裁办法来了。再说,不就是喜爱穿两件花衣服么?多大的罪过呀?毕竟时代不同了。你还指望这代人像我们那时候啊?如今是物质过剩的时代,所有的生活用品,无论什么,哪样不是成双成对重重纳纳,旧的不去新的又来啊?
  我年轻时为了应付考试,也学过几天《政治经济学》,虽然学的浮皮潦草,但里面讲的什么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的道理,咱还是大体上懂了。
  现在,绝对贫困的人确实也不多见了,再贫困的人家也有一日三餐的保证;而大多数的老百姓,应该属于相对贫困的范畴了。反正,过去住一间房子的时候觉得地方不宽畅,如今住三间了,照样不宽畅。为啥呀?东西多了呗。哪个女人没有七件八件羊毛衫呢?红的绿的蓝的白的黑的灰的,套头的敞怀的;哪个女人没有几十件花衣裳呢?长的短的,厚的薄的,宽的窄的,大花的长条的方格的。你再走进服装商店里去看看,女人的衣服占据着百分之九十的地方,服装商店里简直可以说是女人们的一统天下。
  说白了,这一切,还不都是被女人们的西施梦和花衣梦折腾出来的吗?
  西施梦与花衣梦,好比是一个人的前胸和后背,缺哪儿都不完美,都很重要。但凡想让自己成为西施那样美丽的女人,除了自身的资质没办法改变之外,华丽多彩的衣饰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以说,华丽的服饰是女人有可能把自己变为西施式美女的第一种手段。这样说吧,花衣梦是女人追求美的手段之一,西施梦则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奢望。
  据远古神话中传:女娲娘娘孤身一人游走在空旷洪荒的原始大地上时,倍感寂寞无聊,便在溪水边映照着自己的样子,开始用黄泥土抟人。后来她抟累了,不再精工细作,就随手抽取了一根柳枝条,蘸上些稀泥土使劲往出甩,甩出去的泥土落地后,成为了男人。而西方人信奉的《圣经》中则说,当初上帝耶和华造人的时候,是先用泥土造好了亚当,又抽取出亚当的一根肋骨,才造成了夏娃。
  既然制造男人和女人质地和材料以及做工,都是如此的不同,女人自然也就天生丽质,难以自弃,成日间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甚或是起舞弄倩影,就成为了她们的专利。那些本来就生得美丽漂亮的自不用说;即使是那些生得丑陋无比的,也架不住整日里自我端详,便总能从镜子中找出自己五官中最动人的一种器官来。万一不幸得很,实在连一种也找不到,也还有另一种独门技法,那就是涂脂抹粉。任她是黑铁无盐,还是蓬头夜叉,也有本事变成脂粉娇娃。
  至于现代女人,那就更绝了,科学的发展为她们把自己变成西施般的美女,提供了种种可能。一些女人为了实现这种梦寐以求的西施梦,敢在自己脸上动刀子,隆鼻子打耳洞拉眼皮旋酒窩,无所不用其极。至于那种长得太像京剧里铜锤大花脸模样的,甚至连下颏骨都舍得削掉。
  女人们这种极度变态极度疯狂的对于美容的追求,终于把美容这门原本不太上档次的行当,迅速地刺激成了一项残酷的甚至是骇人听闻的事业。
  古代的西施究竟长啥样儿?现代人谁也没有见过。但西施能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把吴王夫差迷得不理朝政乃至断送了江山,可以想见那决不是一般的外表美,恐怕还得有足够的智慧与见识。
  历史上还有一则关于美女的故事,由大文豪郭沫若改编撰写为大型历史剧《昭君出塞》。汉元帝凭画像挑选美女,没被挑选上的王昭君被指派出塞和番。临出发的时候,汉元帝才发现王昭君非常美貌,心生悔意,然而为时已晚。汉元帝竟然将一腔怒火转嫁于画师毛延寿,恼恨画师没能将王昭君的美貌画将出来,最后把他杀了泄恨。后世有人替毛延寿喊冤,说“气质由来画不出”。
  可见,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人的美貌,很大程度上还是取决于气质。化妆也好,美容也好,有助气色,却根本无助气质。气质可不是与生俱来的,雍容典雅,卓尔不群,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美丽,那是靠日积月累的知识和智慧沉淀下来的,岂是涂脂抹粉就能够抹出来的?就是那个人人羡慕的西施,当年范蠡在西湖旁边发现正在浣纱的她后,也是带回府中,请来了专门的教师,对她进行了长达两年的严格训练的。
  美容这个词儿刚出现时,我们还天真地以为,那纯粹是年轻人的事情,比如:男的把头发染得像一把稻草似的,女的把脸抹得像贴了张白纸似的,那咱多少也能理解。老一辈人看不惯年轻人的装扮,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可不能跟上辈人似的,强硬地干涉年轻人的喜好。时代,不就是在一代又一代上一辈人执疑的目光中,不断变化和前进的吗?如果老不变化,那我们今天不是还穿着长袍大袖的服饰吗?
  记得八十年代初,我刚穿了条喇叭裤,我老子就猫腰围着我转了三圈,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动物园里看见了稀罕的猫头鹰。第二天当我起床的时候,居然在哪里也找不见我的裤子了。家里兄弟姊妹好几个呢,可问谁,谁都是一脸坏笑;唯有我老子的脸上风平云淡,低着头在那儿修他那辆只要上了路就浑身筛糠的破自行车。我就说:“爸!是你拿了我的裤子吧?”他说:“噢?那是你的裤子呀?我还以为那是走西口的骆驼脊背上搭的布袋子呢。喏,在那儿呢,我用它装了煤球了。”
  我扭头一看,过去放煤球筐子的地方,我的裤子像粗壮的树杈子一样,两腿朝天倒立在地上,两条裤腿里面装满了核桃大小的煤球。当时气得我一脚就踢在了门板上,朝着他大声喊叫:“爸!你法西斯!咋能用这种办法治我?你到大街上去看看,年轻人穿喇叭裤的多的是!”他头也不抬地说:“别人不是我的儿子,我管不着!你是我的儿子,你就不能穿这号洋鬼子的衣裳。”我还是朝他喊:“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穿上我爷爷的大裆裤才对吗?”他哼哼一乐:“不服气?那你就再穿一条试试。”
  气人不气人?还穿什么呀?遇上这号顽固不化还说一不二的老子了,你就再不服气也不敢乍刺。但从那时起我就想,将来轮着我自己当老子的时候,我绝不像我那个老子一样,无理干涉年轻人追逐社会潮流的自由。
  但是,当我四十岁的女儿天雨那天走进家门的时候,我还是惊㤉得半天都合不上嘴。原因是,她把好端端的两条柳叶眉给剃了,纹了一对黑黑粗粗的像绳子一样的“卧蚕眉”。两条没有灵气没有光泽的眉毛,怎么看怎么像是趴在眼睛上面的两条“死蚕”。我忍不住冲她吼了一句:“干什么你?真是吃饱了撑得!”她嘻皮笑脸地冲我吐舌头巴眨眼:“有那么大惊小怪吗?老同志,跟不上时代了咹。”
  情急之下,我忘了她已是四十岁当上妈的人了,竟然像小时候吓唬她那样举起了巴掌。她就涎皮赖睑地把脸伸到了我眼前:“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呀?现在虐待我?就不怕你将来老得不能动了的时候,我报复你?”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楞是让你没脾气。
  哎呀,说起来让你们见笑了,她这样子都是让我们从小给惯坏了。
  那不,天授还没来到这个家中的时候,天雨是家中的独生女,可以说是家里的霸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经济困难年代,也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她跟我和她妈说话,从来就没大没小,高兴了嘻嘻哈哈,不高兴时怒目金刚。可能是惯性使然吧,直到现在,她也改不了她身上的骄娇二气。
  有什么办法呀?如今的独生子女们大都是这副模样。哪像我们那会儿,兄弟姊妹五六个,有你没你都一样,谁还有功夫惯你养成臭脾气?好不好,屁股上挨上一巴掌,就不敢多嘴了。可等到我们也当上父母的时候,世事就变了样儿了。我们这一代人赶上的新鮮事特别多,计划生育,绝对就是我们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情。
  那时候计划生育管得相当严格,每个单位都有专职的计划生育办公室,内设专门的管理干部,各个车间也都设有兼职的计生委员。当时,所有的适龄生育妇女都得挨个登记,已有了一两个孩子的就动员你去上环甚至做绝育手术。那时候的计划生育管理干部牛气的很,都掌握着一票否决的权利。谁若是违犯了计划生育政策,入党提干就别想了,搞不好都有记过或是开除公职之类的惩罚在等着你。
  这种形势下,我老婆怀上二胎的时候就不敢要,硬是去做了人工流产。否则,不光我要受到党内记过处分,她也会受到开除公职的处分。谁舍得为此丢了工作呀?再说,那会儿的人自尊心特别强,脸皮也薄,如果档案里记上个处分,会感觉自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哪像这会儿的人,没羞没臊的,胆子比什么都大。
  当然了,什么事情也有个例外,要不人们怎么总是说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呢?有时候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就像人家魏少杰夫妇俩,那胆子就真够大的。
  魏少杰的老婆怀上二胎以后,偷偷地跑回乡下娘家,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孩,就把这女孩留在了乡下,一直交给魏少杰的丈母娘抚养着。魏少杰夫妇俩还不甘心,又悄悄怀上了第三胎,依然跑回乡下去生产。这回生下来是个男孩,魏少杰夫妇俩心满意足了,老婆干脆装病号吃劳保休息在家里,全心全意地抚养孩子。而魏少杰则托人找关系地调进了安装队,一年当中倒有好几个月出差去外地厂家安装本厂卖出去的机器,南来北往,酷暑严寒,说走就走,就为了多挣点儿旅费和出差补助。
  不过,人家魏少杰确实是个能人,凭着吃苦耐劳单打独斗,几年后还当上了安装队的队长,用辛苦赚来的丰厚收入把家里面安置的妥妥贴贴,还从南方那边给老婆买来了云南的翡翠玉镯和珍珠项链。魏少杰的三个孩子也个顶个地争气,都耳濡目染地继承了魏少杰身上那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都考上了大学,都留在了大城市工作。所以,魏少杰的老婆如今牛气哄哄的,不光穿戴打扮的很是阔气,更让人看不顺眼的是,那个女人如今说起话来,也格外地气粗摆阔,话里话外,处处不忘显摆,好像她家魏少杰这个当过安装队队长的人,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个人物似的。而她这个曾经是安装队队长的老婆,也是多么了不起似的,总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我老婆这个人吧,眼眶子有点儿浅。她每逢在外边听到人家魏少杰老婆自吹炫耀的时候,总要回到家里跟我啧啧有声地学说一番,一边还眼气人家现在日子过得有多滋润,却不晓得人家背后吃了多少辛苦担了多少风险。这几年,她在我面前没少叨叨魏少杰家里的事情,语气里尽是羡慕和嫉妒,有时还免不了捎带着贬损我几句,嫌我不会像人家魏少杰那样瞒天过海,当年胆小怕事地拉着她去做了人工流产,还说:“咱那时也多挺挺的话,说不定那个孩子就保住了。”说这种话的时候,她总是两眉下垂面露遗憾,两片嘴巴像闭紧了的蚧蛤片一样,一副吃上后悔药之后苦不堪言的样子。
  流产这件事情,一直是我老婆心中的一件憾事,所以她对天雨这个独生女儿,简直是爱护的无微不至,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把女儿宠爱得没大没小的,在这个家里耀武扬威,我老婆是第一等的罪魁禍首;我呢,顶多也就算是个帮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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