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晃，顺顺三岁了。
　　文淑眼看明明要上学了，入学前，她希望明明陪她一起回娘家，带女儿与姥姥见个面。
　　这年夏天，母亲带着顺顺、明明坐了一天的汽车，经过汽车倒马车，终于在黄昏到了姥姥家。
　　一进村子，明明看到姥姥在门道口石头上坐着，似乎姥姥在迎接他们。姥姥身边卧着一只狗，那是家里养的看门狗，姥姥眯着眼睛老远望见了闺女背上背着一个娃，身后跟着一个娃回来了，明明背着一个包袱，是母亲给姥姥带来的东西。
　　姥姥的眼睛有了眼病，总是拿着一个手绢，只要一见风，眼睛就流泪，姥姥又在擦泪。
　　“娘，我回来了。”她看娘又在擦眼睛，她说，“上次去了城里，让旺文带你去医院，你执意不去。眼睛有了问题，就得治，不治怎么能好了。”文淑埋怨母亲，接着跟身后的女儿说，“叫姥姥。”
　　“姥姥。”顺顺甜甜地叫着。
　　“长这么大了，下来让姥姥看看。”姥姥看到外孙女已经不是她看的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了。
　　顺顺从母亲背上下来，姥姥拉住她的小手。
　　“姥姥。”明明紧跟着与姥姥打招呼。
　　“回家吧！”姥姥拉着顺顺，顺顺的小手紧握着姥姥那粗糙皮厚的大手。姥姥是小脚，农村放脚晚，姥姥没有逃过缠脚的年代。步履蹒跚的姥姥，还没有顺顺走得快走得稳。姥姥已经一把年纪了，七十古来稀，姥姥已经近七十了。
　　村子里已经有好多人家搬出去了，过道以前住的满满的人家，现在就剩下一户人家背锅锅了。背锅锅女人看到文淑回来，说：“回来了，看你娘来了。”
　　“这不带着两娃来看看。”
　　几人一起到了姥姥家院门口。明明一看门口的猪圈，就认出了姥姥家。
　　姥姥家院门口的猪圈，里面养着两只猪，传出“隆隆”的声音。
　　一进姥姥家院子，跑出来两个与明明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明明认出这是舅舅家的两个女儿。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站着发愣盯着面前的两女孩。
　　“你是明明吧？！”
　　“我是小萍，不记得我了？这是我妹妹，小晴。我和你同岁。”
　　“小萍你好，小晴也好。”
　　“你来了我家，以后我陪你玩。”
　　小萍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身高比明明还高一点，女孩发育早，长得快。性格活泼，开朗大方的小萍，穿着一身花布衣服，头上扎着两个小辫，眼睛不停地转着，一看就是一个机灵娃。姐妹俩是二舅家孩子。
　　“好呀，我在这里住一个月，到快开学我们回去，今年我就上学了，你呢？”
　　“我和你一样，今年也要上学，上一年级。”
　　顺顺被小晴带着去了另一个院的大舅家。
　　“明明，小晴去另一个院了，我们都过去吧!”
　　“好啊！”
　　到了姥姥家，顺顺被所有人当成了宠物抱来抱去。
　　天黑了，村子里显得异常的寂静，时不时能听到附近院里的狗叫声，那声音代表着有人经过院门口了。
　　顺顺已经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了，妈妈给她扎了黑黑的小辫，黑又亮的眼珠浏览着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这里让她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永远看不够。院里的墙上挂着一串串玉米，她弄不懂那些是什么。
　　“妈妈，这是什么？”母亲给她讲着她想知道的。
　　大舅家院里种着一颗苹果树，明明上去摘了几个绿绿的不算大的苹果，咬了一口，脸上露出酸掉牙的样子。
　　顺顺拿着哥哥给的苹果，不知道该不该吃。她看哥哥吃的样子不好看，一直没有吃。
　　“还不能吃了，过两个月才能吃。”母亲说。
　　晚饭后，明明被妈妈带着到了另一个院子，是本家舅舅家。
　　明明的大哥在这里的农场上班，大舅是那个农场的负责人，大舅当初把大哥安排到了他那里，帮他管理。
　　村子的夜晚，月亮分外的圆，偶尔听到狗的叫声。
　　“明明，我们去农场找大哥怎么样？”
　　“好啊！”
　　“大哥那里离这不远，路上咱们去地里偷瓜吃。”
　　“偷？还是别了，咱们可以买。”
　　“这里的东西不时兴买，没事的。这里就是这样，你吃别人家的，他们也会偷咱们家的。”
　　“那不好吧！各吃各家不好吗？”
　　“没事的。不就吃一个瓜吗？”
　　小萍留着两个辫子，眼睛黑又亮，她的嘴里一直不停地吃着东西，一会儿手里拿着一穗玉米，吃完又去门口摘了几颗枣吃。
　　村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枣树，妈妈说：“还是村里好，想吃什么就去自己拿，城里吃什么都是买。城里不让养鸡了，最近一些日子，总有人去查鸡，过段时间能不能送回来了，不然十来只鸡，都是下蛋的鸡，怎么处理呀！”
　　“跑大老远送鸡，怎么送？”姥姥说。
　　文淑知道隔壁院子的儿子丑海，在城里开车，与文淑住的不远，文淑这次回来想问问丑海娘，他啥时候回来。
　　“明明，走，咱们出去玩。”小萍说。
　　不等姥姥与母亲反应过来，明明和小萍已经跑出了院子。
　　走出院子，每经过一个院子，就会传出“汪汪”的狗叫声。
　　明明听到狗叫，心里有点恐惧。
　　路上小萍给明明摘了一个甜瓜。
　　“明明，咱们去你大哥那里吧！”
　　“可以呀，我好久没有见大哥了。大哥好么？”
　　“很好，小丽姐每天照顾大哥，你就放心吧！”
　　“哦，小丽姐照顾大哥？”明明不解地问。
　　“小丽姐每天给大哥送三次饭。”
　　“大哥那里没有饭？”
　　“是的。”
　　“我每天看到小丽姐给大哥做好饭送去。”
　　他们不知不觉来到大哥上班的地方。大哥不爱学习，早早就出来工作。
　　母亲来之前，父亲就嘱咐母亲说，“早点让儿子回来吧！别在乡下住太长”。
　　“大哥，你看谁来了？”小萍把明明带到农场的一个房子里，大哥在这里守夜。
　　“明明来了，妈妈也来了吧？”强强说。
　　“大哥，妈妈和我，还有妹妹我们今天下午来的。”
　　“那我明天回去看妈妈和妹妹。”
　　第二天晌午，强强来到了姥姥家，看到母亲和妹妹来了，他拿回来一堆玉米，都是在地里刚摘的。
　　“你爸让你回去，准备回去上班吧！”
　　“妈，我在这里挺好的。”
　　“这里再好，不是正式工作。”
　　“我觉得这挺好，我和大舅干挺好的。”
　　左一个挺好，右一个挺好，母亲纳闷了，儿子在这里住的不走了，母亲打心里没让儿子长期住下去。
　　“听说，小丽每天给你送饭，虽说你吃你舅舅的饭不应该，可我感觉你是不是有了心思，要做你舅舅家儿子？”
　　强强不言语。
　　强强被小丽留住了心。他不去考虑他未来的发展，她看儿子似乎对自己的事业没什么追求，认为这里可以让他扎根。
　　强强初中毕业就来到了这里，舅舅看他不想上学，让他来到农场帮他打下手。
　　他每天都在农场守着，小丽负责给他送饭。起初小丽送饭放下就走了，随着时间长了，她那对迷人的眼睛，温柔的话语，强强留她一会儿。
　　一晃两年了，小丽在农场呆着时间越来越长，有时是一下午。到了晚上，在寂静的夜晚，田野留下了两人的身影。起风了，强强把他的衣服披在小丽身上。
　　小丽说：“强哥，你不冷吗？穿那么少。”
　　“不冷，你不冷我就不冷。”
　　强强给小丽讲小时候的事，小丽听得很用心，他的经历都很吸引她。从小他就是一个淘气鬼，不少给父母惹事，上房揭瓦的事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他离开父母，父母正好省心。
　　那天晚饭后，小丽问他：“强哥，你总会走的，对不对？”
　　“不对，这里挺好。”
　　“姑姑，姑父，一定不会让你留在这。”
　　“走不走，这是我说了算。我走，一定带着你走。”
　　舅舅舅妈一直不能生育，收养了小丽之后，很快就生了一个儿子，小丽成了家里的福星。大舅是农场的干部，家境是村子较好的，小丽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美人，是穿着最漂亮的女孩。强强一来乡下看到小丽俏丽的身影吸引了他，起初他不敢多去关注小丽，慢慢的他跟小丽亲近了。
　　一天，小丽给他送来丰盛的饭菜，说：“强哥，趁热吃吧！今天有妈妈刚杀的鸡肉。”
　　“你吃了吗？”强强问他。
　　“还没有，回去吃。今天是中秋，我要早点回去。”
　　“你还是在这陪我一会儿吧！我不能回家，让我一个人在这过中秋，合适吗？”
　　“家里等着我吃饭了。”
　　“你回去告诉家里人一声，再来。”
　　“那好。”
　　她刚要走，强强拉住了她说：“你别走，留下来陪我。你回去，舅舅一定不会让你来了。”
　　小丽留了下来。
　　文淑在娘家住了一个月该走了。虽然她的工作已经辞了，不用急着回家，旺文年后说，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不用再去工作了。旺文一再升职，由以前的工长升任了车间主任，工资是工人的二倍，他认为文淑在家里照顾家就是支持他的工作。明明要去上学，家里不能没有人。
　　文淑离开娘家前嘱咐强强，说：“你爸已经给你找了工作，等你回去了。”
　　“妈，我走，要把小丽带上。”
　　“她是什么户口？到了城里怎么找工作，你不知道吗？”
　　旺文听到这个消息，大发了一顿脾气，说：“你生的好儿子，工作还没有，就要娶媳妇，这成什么体统。那就别让他回来了，就在乡下吧，不学无术，他想在那儿，就让他一辈子在那儿吧！你准备一些彩礼，给你哥哥寄过去，让他们自己办事吧！”
　　强强收到父母的彩礼费，在舅舅们的帮助下，办理了婚事。舅舅和舅母遗憾没有见到姐姐和姐夫来，姐姐姐夫答应让强强带着媳妇来城里，再办一次婚礼，弥补未能到乡下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