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副厂长史扬就在琢磨着，如果能够建一个电镀车间，或者建一个电镀分厂，不仅能够给自己的厂子省一笔加工费，还可以把整个仪器仪表公司下属企业的电镀零件揽过来加工，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样不仅可以解决厂子经济困难的局面，还可以解决下岗职工的再就业和职工子女的安置就业问题。
　　想法是好想法，实施起来却面临着无法解决的大难题。以厂里的这种经济现状，别说建一个电镀分厂，就是建一个电镀车间的投资都无法解决。史扬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虽说想法是好想法，实现了的确可以解决很大的难题，却有不顾现实，痴人说梦的味道。厂子本来就不景气，连发工资都困难，还想建分厂，这么一大笔资金到那里去弄。他自我讽刺，是一个人没事光想好事儿，竟做白日梦了。
　　资金解决不了，史扬却难以放下，这件事在他脑子里没完没了地反复出现。在他身边来回徘徊，让他有点儿坐卧不宁。为解决建电镀分厂的资金问题，更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想的脑袋疼的史扬，来到了金工车间，他想让曹开利替他想想办法。在去的路上史扬就想，虽说金工车间现在盈利，车间也有些钱，这些钱给职工发奖金和福利绝对富富有余，但要用于建电镀车间或电镀分厂就有点杯水车薪。怎么办呢？史扬边走边想，觉得即便想给曹开利添麻烦，曹开利耐着面子答应了，把金工车间那点儿钱一分不剩地都拿出来，又能解决多大的问题。在资金根本没着落的情况下，跟他说建分厂的事儿，不是让他陡增烦恼吗？可是他又想不出解决资金问题的办法。与其自己憋得头疼，不如把自己的想法跟曹开利念叨念叨，即便是随便说说，心里也痛快一些，更何况他肯定能理解。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点子多，主意好。他知道曹开利的点子多，万一要能够想出解决的好办法，岂不是求之不得。
　　史扬来到曹开利的办公室，两个人抽着烟，喝着茶，在闲聊中是要有意识地把话题扯到了建电镀车间或分厂的事情。曹开利很赞赏史扬的设想，认为是一个很好的主意：“整个仪器仪表公司下面这么多厂子，每年用的电镀件数不过来，如果把这些活儿揽过来，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对厂里肯定有很好的效益。如果这事儿真搞成了，光谱仪器长的效益不仅会提上去，下岗职工再就业和子女待业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这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儿，我支持你。”
　　曹开利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是在说大话，有种空中阁楼的感觉。钱从哪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起商量起来，共同为在哪里筹集到资金动起了脑子。曹开利突然觉得他俩瞎吵吵有点闭造车的，不无担心地看着史扬：“这个想法你跟厂长和书记汇报过吗？”
　　“这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瞎琢磨的设想，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哪敢汇报啊。”
　　“这么大的事儿，是你自己决定得了的吗？不汇报搁在你肚子里，能解决嘛问题？”
　　“不是不汇报。”史扬脸露难色地看着曹开利，“咱们厂的经济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厂长书记最怕的就是提钱的事儿。别说建一个电镀分厂，就是建一个电镀车间，就咱厂目前连发工资都难的经济的状况，他们往哪弄钱去，这不明摆着给他们出难题吗。”
　　“要说也是。”同样感到为难的曹开利有些无奈的看着史扬，“虽然是个好主意，也能为厂子带来效益，拿什么建厂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问题。”曹开利看着史扬，“人给人出难题不新鲜，这钱要是给钱出难题，可就不好办了……”
　　“嘛意思？”史扬一下子没明白曹开利的意思。
　　“电镀分厂建成就能赚到钱，可建分厂需要钱，没钱就建不起来，建不起来就赚不到钱。有钱就能赚到钱，没钱想赚钱没门儿，你说，这是不是钱给钱出难题？”
　　“谁说不是呢。”史扬无奈的对曹开利说，“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史扬用带有求助的眼神儿看着曹开利，“我到你这来，就是想跟你念叨念叨，听听你的意见，看看有没有可以弄到钱的好办法。”
　　曹开利听史扬这么一说，冲他一笑：“你打我的主意我不怕，支持你的工作不含糊，更何况还是很好的一件事儿。可是你想过没有，就是我把车间所有的钱都给你，也建不起分厂的一个角。”
　　史扬明白曹开利的意思：“我不是想让你们车间出钱，就是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可以弄到钱的好办法。”
　　“好办法？”曹开利摇了摇头，“别说厂里拿不出来，就是公司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更何况，就公司的那帮爷们，别说没钱，就是真有钱也不会给你投资，有那钱他们还留着花的方便呢。”曹开利说到这里灵机一动，“咱们是不是可以采取分散投资的办法？”
　　“分散投资？”史扬一听来了兴趣，“快说说，怎么个分散投资法？”
　　“分散投资也可以说成提前垫付。你可以到公司下属的厂子去转转，跟他们联系联系，和他们说明，让他们先出一笔资金，作为加工费的提前垫付，厂子建成后他们来加工的费用在垫付的资金中扣除，等垫付资金用完了，再有加工时，可以为他们提供优惠。如果按照这个设想，能够跟公司下属的厂子达成协议，建电镀分厂的资金不就解决了吗？”
　　史扬听曹开利这么一说高兴得坐不住了，站起来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史扬看着曹开利，“这可是都得利的好办法，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史扬搓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走动着，“我们得好好地筹划筹划，等筹划好了，就向厂长和书记汇报，得到批准后就开始行动。”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曹开利觉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得考虑仔细，稳扎稳打。他冲史扬摆了摆手，“你别太激动，坐下来慢慢说。”曹开利对史扬说，“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眼下有好几个问题摆在这里，而且都是难以解决的，你得一个一个地去啃，只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都解决了，这件事才有成功的可能。”
　　“困难肯定少不了。那你先说说眼下急着要办的是什么？”
　　“你要连闯三关，有一关闯不过去，再好的设想也得泡汤。”
　　“都是哪三关，你赶紧说说。”
　　“这件事的先决条件是要有一个成熟的规划，这个就不多说了。第一关很重要，就是你得去说服厂长和书记支持你。书记估计问题不大，关键是厂长，他是保守主义者，什么效益不效益都不是他考虑的问题，他目前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才能让自己平稳的混到退休，安全着落。”
　　“这个倒不是多大的难题，只要计划可行，书记就会支持，厂长不会玩儿命反对，通过的可能性极大。”史扬看了曹开利一眼：“第二关呢？”
　　“第二关就是怎样才能得到公司的同意。”
　　“这个也好办，我和书记每天到公司去磨他们，等把他们磨烦了，也就同意了。”史扬往曹开利跟前凑了凑，“第三关呢？”
　　“第三关是最关键的，那就是你如何去说服公司下属厂子的领导，让他们提前为你支付加工费？”曹开利很严肃的看着史扬，“如果这一关过不了，前面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这个好办，我动员书记和我分头行动，他熟悉的厂子他出头，我能说下话的我出头，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人情面子，就不信拿不下来。”
　　经过精心的筹划，史扬设想组建电镀分厂或电镀车间的计划终于完成了。当他把计划交给厂长后，却如石沉大海，一个星期也没得到答复。心里着急的史扬迟迟不见答复，一着急又直接向书记递交了一份，书记收到后觉得建电鍍分厂，还不用厂里投资，这么好的设想，厂里必须得大力支持。他来到厂长的办公室，举着史扬的计划书。厂长抬头看了一眼，连动都没动，脸露难色，苦着脸对书记说：“这份计划我看过了。”
　　书记有些奇怪地看着厂长：“这么说史厂长已经给了你一份？”
　　“我估计应该是同时给了你我各一份。”
　　“你觉得如何，可行吗？”
　　“这个……”他见书记瞪着眼看他，便带有不满的，直言不讳地说，“他这个人不仅太狂妄，而且想出一出是一出，也不管行不行得通，有事儿没事儿竟搞些好大喜功，不沾边儿的事儿。建电镀分厂的主意虽好，可也得看情况。”厂长无奈地冲书记一摊双手，“就凭我们厂现在的经济状况，每个月连职工全额工资都无法保证，还谈什么见分厂，这不是痴人说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