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刀光出鞘

　　乐团还在欧洲演出，这段时间安懿呆在家里，她抱着宁宁到娘家走一走。母亲带着贝贝在小区内的花圃旁散步，看着贝贝在儿童游玩处爬滑梯，萧菱一边和安懿轻声说话。
　　“你爸回来说，冠初私下里跟你爸商量，你能不能不干这份工作？回铺面做？现在生意非常好，冠初的身家都几百万了，他完全养得了你。你爸和你哥现在穿的都是好料子，用的是高档手机，出入有小车，厂长都没他们父子俩这么气派。”
　　安懿却说：“妈，我不能辞职，我从小接受琵琶训练，为的就是成为一名专业的琵琶演奏员。我有工作有工资，经济独立，冠初才会敬重我心疼我爱我。若一个女人什么都没有，在家靠男人，她会成为男人的附属品，男人就不把女人全部放在心里。”
　　“话不能说绝，你不是还生了宁宁吗？”萧菱说。
　　“没错，我生了宁宁，冠初更疼我。但我不想呆在家里，我得有自己的事业，这样，冠初生意做得再大，他心里也会有一种紧迫感危机感，心里永远装着我，不敢起二心，对爸爸对哥哥始终能贴心。”安懿眼中带着深深的笑意说。
　　“这孩子！”萧菱眼中是满满的怜爱，女儿考虑问题长远，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拦着。
　　小区大门外，出现贝儿的身影，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朝萧菱和安懿走来。女儿见到妈妈，从奶奶怀里挣扎着下地，屁颠屁颠地奔向妈妈。贝儿抱起女儿，用力地亲了一口。她把手中的袋子递给萧菱。
　　“你女婿给的。”贝儿脸上带着笑容说。
　　萧菱嗅到一股羊膻味，打开一看，是一袋刚杀好的羊肉。萧菱看到羊肉，直夸宁冠初大孝。宁冠初大舅自从办了养殖场，宁冠初经常送宰杀好的猫肉狗肉羊肉给安家。自家养的没有寄生虫且肉质鲜美，而且大补，安家人都吃上瘾了。
　　贝儿抱着女儿跟萧菱安懿上楼，一边跟安懿说话。
　　“山里来人了，你猜，是谁？”
　　“大舅？”安懿想也不想，才送了蛇肉来，应该是大舅。
　　贝儿笑说：“不是大舅，是一个左手有残疾的人。”
　　“哦，是苍劲松呀。”安懿说。
　　“对呀，真的没想到，山里人真的也有好相貌。当初第一次见到宁冠初，他的穿着虽然普通，但仔细看，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堪称惊鸿一瞥，让我全身如遭电击。这次见到苍劲松，我眼睛都闭不上。”贝儿说得相当夸张，把萧菱和安懿逗得直笑。
　　“我哥也不差的，好吗？”安懿笑说。
　　“你哥当然不差，长相是没话说的，可就是荷尔蒙不浓，没宁冠初身体里由内而发的那种阳光帅气，那种阳刚英气，那种清爽沛然。这个苍劲松身上有股挺特别的气息，待人特真诚，如果不是残了左臂，他一点都不比宁冠初差。”
　　“是呀，宁冠初和苍劲松、曹海涛在部队里是最好的铁哥儿们，物以类聚嘛。”
　　“三人真是好，在一块儿吃饭，和爸爸你哥你一杯我一杯，五个男人大块吃肉大杯喝酒，我都不好意思夹在他们中间，只好回来吃饭。”
　　三个女子上楼进屋，换下身上的衣裙，穿上在家里的衣服，小孩子也不例外照换不误。
　　贝儿倒温水灌入奶瓶，还没递给女儿，接到一个电话，她把奶瓶递给安懿，走到阳台，用扬州话说了好半天，安懿一听就知道贝儿家有事了。
　　贝儿挂上手机，一脸愁容地走进客厅。安懿递一杯茶给贝儿，问她家的事。
　　“跟咱家一样，我爸的单位也在老房子改造，建了最后一批集资电梯房，一楼是楼中楼，面积共有两百五十平米，又没有公摊费，还附带一个不算钱的三平方米的小杂货间，单位里的职工争着抢。单位就让尚在工作的工龄最长的十位老工人抓阄，我爸抓到了，可单位又说交现金，一次性交完房款及装修费六十五万，交不出来就得退房。我家三代人，小弟谈对象准备结婚了，如果一退房，我家几个老人就得睡马路牙子。”贝儿皱着眉愁死了。
　　“还差多少？”安懿问。
　　“三十五万。”贝儿说，“我爷爷我爸一辈子的积蓄就十来万，我和你哥的积蓄凑足也只有十五万，我弟工作没多久，根本没积蓄。”
　　安懿说：“这事我和宁冠初说一声，到时借钱给你们。放宽心吧。”
　　贝儿欣喜不已，抱着安懿就是亲一口：“我家小姑就是好！”
　　坐在一旁整理莲子银耳的奶奶从头到尾都在静静听她们的谈话，老人家抬头看了一眼贝儿，说道：“我家安安从小生性善良，关心家人。就是性格太善良，读书工作总是碰到恶人被人欺负。”
　　“奶奶！”安懿淡然笑说，“我不会有事的。”
　　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说：“还好，你嫁了一个好男人。要不然，奶奶到死都放不下心。”
　　“奶奶！”贝儿说，“别说死啊死的，您老可要长命百岁，瞧，你孙女婿隔三差五的送各种山珍孝敬您，您老要好好享受生活的每一天，您好我们就好！”
　　奶奶乐得眯眯笑，贝儿嘴儿甜，懂得讨老人欢心，与家公家婆也相处得好，这在邻里的婆媳中是难得见到的。
　　
　　一星期后，乐团从欧洲回府。安懿早已有心理准备，她将与方子娆“对簿公堂”。
　　她迈着并不轻松的脚步走进乐团的彩排大厅，里面坐满了乐团的全体职员。安懿一走进大厅，顿感所有人的目光像利刃似的全集中在她身上，她“若无其事”地坐在靠近前排的空位上，她刚坐下，宓迪谦也来了，坐在她身后。安懿看都不看宓迪谦，她知道今天她要面临人生有史以来一场巨大的暴风骤雨。
　　方子娆在台上做总结，安懿根本没听入耳，看着方子娆那张血红的嘴巴，她感到异常恶心，低下头划动手机界面。
　　“这次演出很不理想，有人在蓄意搞破坏，企图让演出流产，让我们的乐团名誉扫地。这个人仗着是借调的关系，事后还到处游说，四处散布流言，说自己是无辜的。她当所有人的眼睛是瞎的，从这次的使诈看出她完全没有团队精神，没有集体观念，给团里造成很坏的影响。针对这个人我们必须做严厉惩处，留在团里只会祸害乐团。我宣布，开除安懿，调回原单位。”
　　暴风骤雨疾劲凛冽地扑面打来，安懿抬起头，目光镇定而毫无惧色地看着方子娆。
　　“婊子说话就是妖言惑众。”安懿开口说道。
　　安懿的话如一颗炸弹在安静的大厅里轰然引爆。平时的安懿优雅端庄，飘逸清秀，话不多，语气温文尔雅，孰料现在一语惊四座，看来方子娆的话已触及安懿的底线，至使安懿一改平日的典雅斯文，当众与方子娆叫板并撕破脸，针尖对麦芒干到底。
　　方子娆万万没想到安懿竟敢当众辱骂她，用的是世界上最难听的话臭骂她。她环视着满厅笑得前仰后合的人，甚至还有个别人吹起了尖利的口啸声，嘲笑奚落如棍棒落在方子娆身上，让她万般难堪，简直无地自容。她强行振作，怒视着安懿。
　　“安懿，你不要脸！你破坏了乐团的演出还有脸坐在这里？”方子娆叫骂着。
　　安懿鄙视地看着方子娆，针锋相对：“谁不要脸？谁恬不知耻抢别人男友？谁出卖色相在会馆兼职？谁利用肉体勾引老男人？为了打击曾经的同学你用尽了不堪入目的阴暗狠毒的手段，你下流卑鄙到厚颜无耻！居然还敢在这里叫嚣？你才是不要脸！你是二皮脸！”
　　安懿气定神闲的一番振振有词的怒骂把整个大厅的笑声推向高潮，笑声像巨浪一波又一波，人们笑得不可抑止眼泪狂流，太好笑了，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对骂。
　　方子娆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抖，安懿把她的底细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下子全抖了出来，让她顿时有一种体无完肤之感。她指着台下的安懿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安懿，你这个臭八婆，滚！滚！！”
　　台下的笑声几乎掀翻了天花板和屋顶，人们倒在位置上笑到抽筋。
　　安懿不屑地看着方子娆：“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人事权是简毅团长说了算，你充其量就是一小四，在床上叫春给老男人听还差不多！”
　　不得了了，大厅的承重墙快顶不住了，爆笑声犹如泛滥洪水滔滔不止冲没大厅，所有的人倒成一片。
　　安懿的言语犀利且咄咄逼人，把方子娆弄得极为狼狈，衣不遮体到想找个地缝钻，她气急败坏地走到舞台边上，指着安懿，眼神散乱张狂到不知所措，她失去理智地用破了声带的声音大骂：“安懿，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不得我好，在我后面使了多少阴招。”
　　安懿冷笑道：“你自己使惯了阴招反而咬人一口，真是十足的心机婊！你在飞机上和空姐串通一气，在我的咖啡里下药。你就是一肚子坏水，心肠太坏诡计太多，被宣宜宾识破才弃你而去。”
　　“你这个娼妇，烂货，臭鞋……”方子娆理屈词穷口不择言地地乱骂。
　　“你在说你吧！这些词用在你身上最合适。”方子娆无法反驳，只会乱骂，更加证实了安懿的猜测。她看着方子娆狂乱的眼神，冷冷地顶回去。两个女人一个台上一个台下，骂个不停，把一个好好的大厅弄得像一锅滚沸的味增粥，都说三个女人一条街，其实两个女人也能成一台戏，一台跌荡起伏精彩无比的“好戏”，在场的观众连呼过瘾，从头笑到尾。
　　方子娆骂不过安懿，气到疯狂，她从台上跳下来，脱下脚下的高跟鞋砸向安懿，同时扑上来揪住安懿。简毅和宓迪谦急忙拦在两个女人中间，场面乱成一团，员工更是肆无忌惮地起哄。
　　简毅推开气咻咻狂乱成一团乱麻的方子娆，好言相劝：“你一个副团长打架太不像话，有话好好说嘛。”
　　方子娆的头发已散开，像个披头散发的泼妇，她推开简毅，伸长脚去踢安懿，不料被宓迪谦挡住，把安懿护在身后。安懿还是好好的，方子娆更气了，指着安懿不停地吼叫“滚”。
　　“好了好了，别闹了！”简毅对方子娆说，“你并没有征得我同意，擅自作主在会上开除安懿，安懿在团里也只是呆半年，半年后她就回原单位。”
　　“不行，她现在就得滚！我代表哈发文，命令她滚蛋！”方子娆气急败坏地叫道。
　　简毅直直地看着方子娆，这个女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将来他还有的气受。好吧，他也不干了。简毅转头朝还在哄笑的职员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大厅慢慢变得安静。
　　“简毅我走错了一步棋，我现在当众悔棋。这个团长我不干了，我现在重新拉杆立山头，愿跟我走的一起走！”简毅说完也不看方子娆一眼，朝大门走去。职员们带着嘲弄与蔑视地眼神看着方子娆一眼，纷纷跟在简毅身后，离开了大厅。
　　安懿扬着头，大踏步跟上队伍，团里的女职员揽着她，有说有笑地把目瞪口呆的方子娆丢在空荡荡的大厅里。
　　
　　安懿在会上大闹方子娆的视频一下子在两个团里疯传开来，这边简毅在办公室重新开会，那边古典乐团是乐疯了，笑成一团。宛贝儿把视频发给家人好友，一时间安懿泼辣的表演让她“人气大涨”，也让她的家人瞠目结舌。安平盯着手机里在与方子娆对骂的安懿，真的不敢相信安懿骂起人来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他怀疑这不是他那个说话细声细气斯斯文文的女儿。而安燊是笑到接不上气，声音都迸不出来。
　　安平瞄着儿子一眼，平淡地说：“有那么好笑吗？”
　　安燊喘着气笑说：“爸，还有更好笑的。听说妹妹在明斯克骂得更难听，把宓迪谦完全惊呆住了，说妹妹是不是有两重人格？”
　　“狗屁！安安好得很，什么两重人格，简直乱扯淡！”安平有些恼怒地说。
　　安燊大笑，父亲不肯面对现实，不相信安懿这么会吵架。
　　“这视频最先是谁发的？都可以拍成一部微电影了。”安平透过老花镜看着儿子问。
　　安燊知道父亲还是下意识地抵制这个视频，他收住笑容说：“是指挥管英华。古典乐团的指挥竺俊亮一收到视频就四处转发了，把乐团都笑翻天了。”
　　安平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取出账簿做账。
　　安燊对父亲说：“爸，你别不相信，安安真的很会吵架，我是领教过的，她只不过不爱当着你们长辈的面吵架。”
　　安平瞄了瞄厨房，轻声说：“安安那张嘴吐出来的每句话都像把刀子，把方子娆骂得毫无招架之力，弄到抓狂逼到绝路。我担心方子娆事后会加害安安。还有，安安这么会吵架，冠初在家里是不是也经常被她骂？”
　　“不会吧？”安燊也担心了，“安安是很爱妹夫的。”
　　“我现在开始担心了。”安平眼中浮现着隐隐的忧虑，“安安为了保住工作，与方子娆面对面地干起来，完全不顾后果。冠初想要安安回来，照这种情形看，安安是不会答应的，两人说不定经常在家里吵架。”
　　安燊说：“我过会问一问妹夫。”
　　宁冠初做好饭，从厨房端出来。安燊盛着饭，一边小心地询问宁冠初：“安安这段时间在家里情绪还好吗？”
　　宁冠初接过安燊端过来的饭碗，说：“挺好的。”
　　安燊说：“这段时间她因为单位上的事心情不好，少不了发小姐脾气，你要多包容她。”
　　宁冠初微笑说：“安安明事理，她从来不朝我乱发脾气。”
　　听宁冠初这么说，安平父子放下心了。
　　汤没喝两口，宛贝儿下班过来，一坐下就和安平安燊说安懿与方子娆吵架的事，还说单位里对安懿的各种看法。
　　说曹操曹操到。安懿推开店门，一脸倦容地回来。宁冠初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挎包，给她让座，安燊拿碗给妹妹盛饭。
　　“你没事吧？”贝儿担忧地看着安懿有些苍白的脸色，“后来又重新开会，怎么样了？”
　　安懿告诉贝儿，简毅打电话给哈发文，说受不了方子娆独断专行，拒绝接受他的赞助，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方子娆在团里任职了。哈发文赶到团里，说简毅单方面终止合同，是要付一笔高昂的违约金额。两人谈不拢，不欢而散。
　　“你还留在团里吗？”贝儿问。
　　安懿说：“团长让我继续留在团里，直到借调期结束。”
　　“好事啊，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贝儿说。
　　“为了我，团里失去了一个最有实力的赞助商，有些职员有意见了。”安懿说，“我都不知道是去是留，挺为难的。”
　　贝儿一听，也说：“简毅这个团口碑和实力都比咱们的乐团要强N倍，没了赞助商，也就不成气候了，还要赔违约金，无疑是雪上加霜。”
　　安懿没心情吃饭，吃了小半碗吃不下去，把碗里的剩饭拨到宁冠初碗里，而后者照吃不误，这一举动惊呆了安燊和贝儿，两人的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晚上，安懿去咖啡店找向昳晨，见到安懿，向昳晨笑个不停，她也看到了视频。
　　“别笑了，快帮我想办法，怎样既留住哈发瘟，又能叫方子娆离开？”安懿心很烦。
　　向昳晨倒了杯咖啡给安懿，问：“哈发瘟见过你吗？”
　　“没见过。怎么了？”安懿问。
　　向昳晨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用美人计，这个办法行得通。”
　　“啊？别开玩笑了，哈发瘟虽说是老色鬼，老淫虫，但我觉得还是用正常的途径征服他比较稳妥些。”
　　向昳晨大笑，笑过之后，对安懿说：“放心，这个美人计不会让他吃到你豆腐的。”
　　“是吗？”安懿半信半疑。
　　两人头挨在一起，悄声嘀咕，安懿脸上的表情阴转晴，晴转多云，雾霾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