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他想不明白，不断地思索着，反复地问自己，不管葛淑琴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葛淑琴占据着自己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把葛淑琴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也是毋庸置疑的。葛淑琴在自己的心中就是不可替代的。自己虽没有向葛淑琴表白过，这件事的确是怨自己，是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单巴掌拍不响，我没主动，难道你葛淑琴就主动了吗？你葛淑琴也不是傻子，难道你就看不出来我心里有你吗？你否认，只是装聋作哑的你一个人否认，我很明显的知道你心中有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直闭口不谈呢？你不说，我不语，我们俩人岂不成了一丘之貉，只装在心里，没有主动。我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凡你有一丝一毫的吐露，我心中有了底，也好采取相应的举动，可是你没有。他想不明白，一直想的自己的脑袋有些疼，也难从痛苦中挣扎出来。
　　这些年来，张毅虎始终想不明白，葛淑琴和自己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两家的大人都有这个意思，为什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直接聊明？两家大人为什么没有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两个人的终身大事定下来。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双方父母对他们两个人的事儿有了改变，问题出在哪里他不清楚，大人有大人的考虑，而这种考虑又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大人不说，彼此之间心里虽有，却不能，更不敢当面表白，这可能就是拆散这对儿美好姻缘的根源所在。葛淑琴与自己不同，她是女孩子，羞怯是她的天性，男女之事让一个女孩子开口，是不是有些过于荒唐或痴人说梦？她不说，你又没向她表白过，怎么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你呢？在这种事上女孩子都是被动的，心里再愿意也不会主动提出，主动的应该是男的。可自己又做了什么，主动了吗？争取过吗？都没有。自己的心里不是没有她，而是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
　　如果胆大一点，向她说明了，她也表示愿意，还会出现她嫁给别人的可能吗？即便说不出口，不好明说，也应该向她透露一点心声，她只要领会了，心中有你，也就占据了她的心，一心一意地等着你，怎么会再找别人？这种事儿，难道一个男的不去说，却等着一个女的主动来说？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张毅虎对自己无法原谅。
　　张毅虎回到部队后犹豫再三，左思右想，不知道要不要去参加这场婚礼。他不知道在婚礼上会不会因为自己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而做出荒唐的事儿，那样岂不被人笑话。假如这种意外真的，别说葛淑琴，就是石万山也没脸见了，自己的冒失一旦传出去，被部队领导知道了，会不会带来麻烦，而对自己的前途带来影响？可是如果不去，无论是葛淑琴还是石万山会怎么想，假如石万山知道了他和葛淑琴的这层关系，认为不去参加婚礼就是心里放不下葛淑琴，那样的话，石万山会不会起疑心而断绝来往？张毅虎转念一想，如果去的话葛淑琴绝对不会提起过去的那些事儿，这样就可以隐瞒过去。如果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给他们夫妻俩制造麻烦，就得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出于对他们婚后感情的考虑，张毅虎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去，本着不失礼貌，和维护他们夫妻关系的愿望出发，还是应该出席她们的婚礼。
　　张毅虎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还有另一层考虑。如果不去参加婚礼，不知内情的人，包括石万山在内，容易产生误会或联想，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说话办事儿不懂得里子表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别说还是老乡，就是一般认识的人，作为一般的朋友，人家结婚告诉你是给你面子，绝对不能缺席，即便是有矛盾的人，通知你了都没有不去的道理，不去会被众人耻笑，得不偿失。张毅虎不想被人误会，更不想在人们的口中落下这种说辞，果真如此，以后还怎么在部队呆，还怎么见老乡的面，他张毅虎不是这样的人，更不允许做出那样的事儿。
　　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其中的原因只有他和葛淑琴心里清楚，别人绝对不会知道半点儿。既然别人绝对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不去才更会引起人们的猜想或误会，他张毅虎绝对不能给某些人以口实。部队虽然不同于地方，但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在部队被提干，以后的继续提升，既是比较敏感的，也是很复杂问题，不管你张毅虎看的轻重，在一些人眼里却看得十分重要。对于生长在贫困地区，家庭条件不好的人来说，提干后继续提升，关系到今后的人生前途，甚至决定着命运。今后的职务继续提升不仅是有条件的，更是有名额限制的，一个人的继续提升必然会影响到其他人，提了你他就提不起来，等于把人家前行的路阻断。为阻止别人提升而设置障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管自己有没有被继续提升的空间，都要严肃对待，绝对不能让某些人抓住小辫子。如果是因为自己不慎犯了错误，被人抓住小辫儿怨不得别人，但是把本不存在的，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头上，心里该是多冤屈……
　　就在张毅虎接到石万山的结婚请柬的前一天，提升他为副连长的命令已经下达。这次提升对张毅虎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是团首长对自己的认可，决定着他以后的发展，这让他看到前途是光明一片。人得意时不能忘形，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很容易头脑发昏，在达到一个新的高点的时候忘乎所以的现象最容易出现。相对来说，张毅虎是个冷静的人，在这种发展关键的时候，是万万不能粗心大意的。
　　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的道理张毅虎是懂得的，在这种被人关注的时刻，就必须保持冷静，保持高度的警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毁了自己的前程。谨慎小心是在仕途上最需要把握的，尤其在小事上就更应特别注意。部队是一种特殊的社会，要想混得好，得到领导的认可和青睐，不仅要有一定能力，还要有人缘。要想得到赞赏，人品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在一切都要政治挂帅的部队中，思想和人品同样重要，绝对不能有半点儿污点儿，有了瑕疵就会被被冠以思想不正，品质差，在部队的政治生命即便不宣告结束，也会延迟很多。
　　星期日吃过早饭，他跟连长和指导员请过假，便急匆匆地朝着石万山的家奔去。到了以后总算给松了一口气，婚礼还没有举行。
　　张毅虎走进石万山新房的小院，看到的是人们正在为他们准备婚礼的现场。说是婚礼现场只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就是在新房门口的墙上贴上一个很大的双喜字，在喜字下面靠墙放上一个八仙桌，没有就放一张办公桌，前面放几把椅子，是为双方家人准备的。椅子前面放着一张小饭桌，旁边放着板凳或椅子，是为贵宾准备的。饭桌上面摆放着些糖果水果和烟，还有石万山单位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枣、花生和瓜子。在一切都靠供应年代，别看这些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却都属于供应的紧俏物，这些稀罕物会把结婚的喜庆衬托出来。
　　在石万山和葛淑琴的家乡风俗中，结婚时不仅要在桌子上摆放枣、花生和瓜子，还要用线分别把枣和花生、栗子等相隔着穿在一起，然后一串一串的缝挂在折叠的被子两边。这其中预示着一种祝福，枣的寓意是早生子，和栗子连在一起就是早立子；瓜子表示的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还含有结婚后的人生之路上要靠夫妻双双共同维护的含义；花生代表的是花着生，也就是既生儿子又生闺女。
　　石万山的井队对他结婚很重视，把食堂里仅有的，也是珍藏了很长时间舍不得吃的那点枣、花生和瓜子以及很难得到的栗子都拿了出来。为此事队长专门对食堂管理员发话：“本来就不多，一点不剩的统统都拿去。要知道，这可是我们打井队自转场到浩港油田开工以来，井队职工举行的第一场婚礼。”领导也想把婚礼办的热闹一些，因物质匮乏，难以满足要求，尽管条件很有限，也不能太草率了，只可尽其所能的给予最大满足，烘托出喜庆的气氛。
　　张毅虎拉着石万山的手表示道贺。石万山对张毅虎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很是高兴，拉着他进了新房，一一的给他介绍着他和葛淑琴的父母及亲人们。
　　在石万山向张毅虎介绍葛淑琴的父母和亲人的时候，葛淑琴的父母看到张毅虎后，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葛淑琴的父亲看着张毅虎不知说什么好，“你……”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葛淑琴的妹妹看到父亲尴尬的表情，急中生智，急忙上前：“虎哥，怎么会在这看到你？”她睁大双眼瞪着张毅虎，“你不是……”
　　“啊……对，我们部队调防，来到了这里。”张毅虎赶紧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