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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三)(那年那月五、六)

作品名称:那年那月      作者:雪山莲花      发布时间:2023-08-07 10:09:33      字数:4174

  五
  第二年春天,“杨子荣”用他的拖拉机驮着他表叔的女儿来跟欧文的哥哥相亲。
  “杨子荣”本名“欧祖荣”,因为从小头脑灵活,精灵古怪,那时《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家喻户晓,于是大家都叫他“杨子荣”。小时候欧文亲眼见过“阎王”打他的情景。“杨子荣”那时只有十六岁,因为不出工,偷着跟别人学开拖拉机。吃中饭的时候,“阎王”跑到“杨子荣”家门口,抓住他就是打。“杨子荣”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桩子已经长成,一身的好肌肉。两人在坪里你一拳来我一拳去,打得不可开交。村子里人都端着饭碗围观,没人敢上去劝架。因为历来的规矩:“阎王”打人的时候,谁都不能拉架,你只有好好看,看他怎么收拾别人!
  但那一架“阎王”并没有占多大便宜,两人嘴角都流了血。“阎王”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明显气喘吁吁。
  据说那一架是大集体时唯一能与“阎王”打成平手的一架。
  “阎王”的老婆眼睛有点斜视,看人的时候,明明是看着你,却像是看着别人。人们把这种眼,叫“倒眼”,村子里人私下里都叫她“倒眼婆”。那次欧文跟“阎王”儿子玩轴承车,明明看到“倒眼婆”盯着她儿子,欧文以为她会打自己儿子,没成想他挨了两个狠狠的耳光!
  “倒眼婆”见“杨子荣”的母亲给欧文哥哥做煤,有意来搅黄这桩亲事。她守在“杨子荣”家屋边,这时女的出来上厕所,她拦住女的说欧文家是“上门崽”,你嫁过来会好受的!哪知“鳙鱼脑壳”的表叔也是随娘嫁到生活的地方。女的说我父亲也不是本地生的,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我不怕!
  女的对欧文哥哥很满意,于是两人“为”了“手”。(“为手”:男女婚姻第一道程序,男的给女方很少的一点财物从而确定恋爱关系。)
  哥哥一直在“冲里”的樊山铜矿做“野砂”(在国企开采过的矿洞里私人开采),这一年里连连出“旺火”(大量的矿物)。
  哥哥每次从铜矿回来,都会讲些与偷砂的格斗的事,什么“鹞子翻身”、“扫堂腿”、“黑虎掏心”,听得欧文津津有味。
  可是有一次哥哥却说他救了一个偷砂的。
  那天哥哥用尖棍“尖”了不少的铜砂后,准备回去。突然听远处的洞里发出一声惨叫,洞口的一个人忙呼:“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哥哥迅速跑过去,原来是本地的一对父子趁铜矿护矿员换班,直接跑到国营矿洞里去偷砂。那洞是垂直下去的,父亲拿着根绳子在洞口接应,儿子带着袋子,双手撑着往洞里下,下到一半时,脚一滑,手一松,掉了下去。
  哥哥拿过父亲手中的绳子,咬在嘴里,下到洞里,然后把伤者绑在自己的背上,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撑着,硬是把那儿子背了上来。那儿子只有十六七岁,却已是虎背熊腰,精壮结实。只见他满脸是血,血是从右眼流出来的,显然右眼受伤严重。
  哥哥这一年里在铜矿里赚了不少钱,所以跟嫂子的“小订”“大订”都办了。
  父母谋划着明年就给哥嫂完婚,决定在三间土砖屋旁边再傍一间房子,这样一家子房子就不会太紧张。
  欧文家的旁边有一个小山坡,从坡上有一条路斜下来。新房会在外面开一条门,这个斜坡正好挡在门前。于是欧文一家人决定把这个斜坡挖断。
  这天嫂子也来了,于是挖的挖,挑的挑。欧文已经长到十三岁了,满满的一担泥挑起来根本不吃力。嫂子说:“小孩子别挑这么重,莫把腰闪了。”
  欧文红着脸说:“我已经不小了。”
  这时来了一位老者,这位老者是给“麻拐皮”看地的。
  “麻拐皮”上两天趁着天气暖和,又想去塘里摸田螺,刚下到塘里,脚一抽搐,掉到了水里,没几分钟人就没了。
  只见那老者慈眉善目,长须飘飘。老者人称“诸葛亮”,据说他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会,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地仙”(风水先生)。
  “诸葛先生,‘麻拐皮’的墓地看好了没?”父亲问。
  “看好了,就葬在他浸死的塘边上。”
  “这样他到阴间也好去摸田螺了!”父亲笑着说。
  “是啊,他一生不爱做事,就喜欢摸田螺,浸起在塘里也是死得其所。葬在塘边也可以满足他的遗愿。”
  “诸葛亮”看了看欧文他们挖的地方,摇摇头叹道:“不妥,不妥!”
  父亲问:“先生,什么不妥?”
  诸葛先生说:“你这是把一支‘笔’挖断了啊!”
  一家人迟疑了一下,欧文书读得好,接受的都是科学知识,从不信迷信。他嚷道:“这是迷信,我们不信这些!”
  “诸葛亮”摇摇头,三步一叹地走了。
  腊月里,父亲亲自去了嫂嫂家,两家商定好来年正月初四给他们举行婚礼。
  嫂嫂那里有几个读过古书,很懂礼仪的“礼仙”长辈。(礼仙:红白喜事司礼仪的人。)他们问父亲结婚那天是放电影还是搞什么名堂。那天正是下雪,父亲说天寒地冻的,电影就别放了。“礼仙”们说,那我们这边去一班子“礼仙”,你们那边也请一班子“礼仙”,再请一班子“八仙”(吹鼓手),进洞房前“引郎”。父亲一口应承下来。
  回到家,父亲把一摊事说给母亲,母亲觉得这场面有点大了。父亲说咱家在村子里特殊,要搞得热闹些。
  腊月二十八,哥哥去嫂嫂家“报”了“日”。
  待到正月初四,却是一个艳阳天。
  欧文家各条门上已更换了新的对联:
  一曰:乾坤定矣,钟鼓乐之。
  二曰: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
  三曰:映日红莲开并蒂,同心伴侣喜双飞。
  四曰:万里长征欣比翼,百年好合喜同心。
  父亲请来了一辆私人新解放牌汽车,吹吹打打地去女方家接亲。
  解放牌汽车走了两趟,第一趟拖的是物件,被褥、家具之类,第二趟拖了一整车人。哥嫂坐在车头里,后面是一车大大小小的“上宾大人”(女方送亲的人)。“上宾大人”今天最尊贵,男方在招待上千万不能出纰漏,否则他们会“发甩”,闹得不好会拉着新娘回娘家。
  一行人下得车来,一时鞭炮齐鸣,声乐大作,宾客共贺,好不热闹!
  天刚刚显黑,男女双方便拉开了“引郎”的序幕。
  厅屋灯火齐明,四张方桌摆成条桌。哥哥穿着婚礼服,戴着礼帽,端坐在条桌靠大门的一端。男女双方“礼仙”各坐条桌两边。鼓乐声起,两边“礼仙”开始对唱:
  今年洞房花烛夜,来年生个胖娃娃。
  左手开门生贵子,右手开门做高官。
  一个盘子花又花,里面装的是葵花,大家都来抓一把,明年生个胖娃娃。
  新娘头发长又长,养个儿子上学堂,新娘脸盘圆又圆,儿子长大中状元。
  女方那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大伯突然来了一句:上边嘴对嘴,下边腿搅腿,中间拧螺丝,你看美不美?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羞得哥哥低下了头……
  第二天“上宾大人”要走的时候,男方要在门外摆个“拦门酒”(留客酒)。实际上就是男女双方比比喝酒的豪气。这时男女双方都会有几个会喝酒的人上场。
  “上宾大人”们出得门外,这时村子里会喝酒的“酒篓子”提起酒坛倒了一碗满满的酒,一饮而尽。昨晚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大伯,招呼着换个大碗来。他倒了一大碗,“咕咚咕咚”像喝水一样喝了个精光,喝完还脸不红,心不跳。这下“酒篓子”他们吓傻了,只好拱手作别。
  “山羊胡子”唱了起来:亲家的饭菜好又好,亲家的美酒浓又浓,道谢道谢,还情还情一一
  于是鞭炮响起,主宾挥手告别……
  
  六
  农历五月瓜蔬都开始旺盛地生长着。辣椒树上开满了花,有些花褪去露出辣椒的尖尖角;弯弯的小茄子时不时从宽大的叶片中探出头来朝着人们微笑;绿绿的丝瓜藤一下子窜到竖直的架顶,金黄的花朵在微风中颤笑。
  支在塘里的南瓜棚架下挂满了圆圆的青皮南瓜,母亲每天清晨都会下到塘里摘几个到附近市场上去卖。
  禾苗长得更是喜人,那软叶抽得又细又长,微风拂过,田间泛起层层绿波。
  哥哥从铜矿回来,特意接他老丈人在田间巡视了一圈。老丈人喜笑颜开,说今年早稻一定大获丰收。
  哥哥去铜矿后不久,禾苗起了变化,开始渐萎缩。嫂子忙去喷洒药水,可是怎么也救不了它们,最后都枯黄地瘫软在水田里。有人说这是得了稻瘟病!
  母亲急得捶胸顿足,一家人都一片茫然,七八亩地就这样颗粒无收了!
  母亲没气出对孩子们吼道:“以后一日三餐都吃南瓜!”
  可是以后南瓜也没得吃了!
  “阎王”的老婆站在欧文家门口嚷嚷道:“你屋那块南瓜土是我家祖上的,我明天就把那南瓜摘光!”
  待到第二天,那“倒眼婆”真的把南瓜摘光了!这真是不让人活路啊!
  人们都嘲笑父亲是个农技员,家里却治不了水稻病!幸好还有两亩迟熟的早稻品种收成很好,这让欧文一家人避免了饥荒。
  正当双抢农忙时,“阎王”却丢下箩筐,在马路上(宰相园屋场中一条马路从中穿过)大喊大叫:“‘上门崽’的儿子在铜矿偷砂子,现在民警抓他来了!”
  大家纷纷从田里爬上“岸”,跑到欧文家看热闹。那民警高大魁梧,面部黧黑。因为天气热,大盖帽被他丢在了桌上,制服的扣子全部解开,制服的臂章上写着“经警”二字。
  哥哥满腿泥地站在民警面前,民警说:“有人告你在铜矿偷砂子!”
  哥哥说:“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你是不是有一次跟一个人到矿洞里偷砂子,另外一个人摔伤了?”
  “警察同志,我那是去救他,并不是我也去偷砂子。”
  “好了,好了,把镇企业办发给你的采砂证交给我,以后不准再去铜矿做砂子了!”
  “警察同志,我真的没偷砂子!”
  “民不告,官不究。既然有人告你状,我们就例行公事,你以后不要去铜矿了!”
  一家人懵然,哥哥相当于失业了!
  回到田里,“酒篓子”的老婆“磨姑”正在欧文家秧田里蹭秧,她家晚稻种子下少了,听说欧文家有秧剩,便跑到欧文家秧田来了。
  “磨姑”本名叫“六姑”,因为做事慢,人们叫她“磨姑”。
  “酒篓子”除了是一个牛贩子外,还是一个木匠。他做木匠每年都会带徒弟,徒弟农忙季节都会帮他家日复一日地在田间做事,因此尽管“磨姑”做事做不动,“酒篓子”还是承包了村子里的几亩机动田,因为徒弟可以作为他家的廉价劳动力!
  “磨姑”一边扯秧一边对欧文说:“你家今年稻子遭灾,现在你哥哥又不准去铜矿做事了,你母亲体子又弱,干不了重活,一家人只你父亲在种子公司挣点钱,以后哪有钱用?”
  欧文听了,阴郁袭上心头。是啊,现在各家各户都在想法子发家致富,“酒篓子”又是贩牛卖,又是做木匠,又是多种田,家境越来越好,就连“假花片”也辞掉了队长,在村部开了个南杂商店,日子越发的滋润。
  中饭的时候,一家人闷不作声地吃着饭,哥哥怒气冲天地说:“是哪个死娘绝爷的诬告我!”
  嫂子铁着脸说:“除了‘阎王’还会有谁?你看他那个得意劲!”
  秋天里的一天,欧文放学回家,见母亲闷闷不乐地坐在厅屋,几个妇女劝她想开点。仔细一听才知,原来哥哥的老丈人过两天六十大寿,家中无钱吃酒,于是母亲寻思着把“神威将军”卖了。今天来了个外地的牛贩子,“神威将军”卖得了四百二十块钱。没过多久,“酒篓子”说母亲卖便宜了,母亲着急又去追赶那牛贩子。可是哪里还寻得着那牛贩子,于是回家饭也没吃,一直生着闷气。
  欧文也没心思吃饭,想不到他的“神威将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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