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万贯 富变贫

　　诗曰：
　　祖宗宅院易他人，吴姓二爷耗雪银。
　　日花千金开祭场，家财万贯富变贫。
　　
　　说到吴家大少爷几经折腾，早已感到疲倦不堪，心想：“要挣起这个家，怕也是难上加难了。如今这个家己是一个烂摊子，要收拾也不是一件易事。当初把自己的一点积蓄也填进去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这也是爱梅最担心的事……”正在苦思冥苦想中的泽贵，忽听王妈传话：“大少爷！赵先生在上堂屋等您去商量事情。”
　　
　　一进上堂屋，母亲正在打听泽富的去向，见泽贵来到便说：“赵先生己把账目料理出来了，你看看该怎么办？”赵先生接过话说：“我先把账目报给老夫人和大少爷听，请再过目。钱庄贷银一万，欠各项货款计银一万五千，做道场未付杂役费五千，合计银三万元。杂货铺盘点折银一万元，收付两品尚欠外债计银二万元。”说完便把账本兑给泽贵说，“请大少爷过目。”泽贵接账目粗略一翻就看见有好几笔，是泽富支取花销了的，不下三千元。想想，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有用，话到口边没说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来还清这大一笔帐，便合上账本对吴叶氏说：“娘！目前这兵荒马乱的，生意是无法做下去了，现在要办的事，是怎样来还这二万元大洋的债。”吴叶氏见问便回话说：“儿呀！你爹这一走，我已是六神无主，加上泽富又不知去向，更让娘牵腸挂肚。你和赵先生商量着办，把家中值钱的细软能卖的都卖掉还账，剩下的钱先买个地盘好一点的宅子能住得舒适就行了。”说罢便摆摆手对泽贵说，“你去和赵先生商量着办吧！”……
　　赵先生按泽贵的吩咐，先把杂货铺的货物盘点给了货主，获钱一万二千元，和泽贵交待清楚后，接着又把老宅卖得银两二万元的开支去向告诉了泽贵：祥顺绸缎舖、悦和香纸舖等商家赊欠一万八千余元，还有香火费等杂支未计在内等账目也大致交待了一下。听到这里泽贵打断赵先生的话问道：“小宅子联系好了没有？”赵先生回说：“已经联系好了卖主，议定买价三千五百大洋左右，只等大少爷作主定下来。”并介绍，“这房子地处城东靠环城河边，周边环境不错，是一栋二重进，带二院二厅堂三正房三厢房的平房，卖主要四千元大洋，我估计讲价三千五百元大洋可买下来。”赵先生说完，泽贵又拜托赵先生把房屋买卖和债务偿还，一并处理妥当，再三向赵先生表示感谢之意。
　　这倒使赵先生感到局促不安，便说道：“大少爷！您别客气了，我深受老爷和老夫人‘赏婚’的恩泽，赵某才有家有室，无以报答，这也是份内事，我应该做的。”说完便告辞办事去了。
　　
　　泽贵刚回家时虽然听说过父母“赏婚”一事，但不知道详细情况，便来到吴叶氏房中，正好她身边无人，便和母亲谈起赵先生的家室事……
　　原来吴叶氏身边有一位贴身丫环，小名桃香。人长得眉清目秀，心性聪颖，一张甜蜜蜜的小嘴把老夫人整天逗得乐哈哈的；特别是那双灵巧的小手，不时为老夫人捶捶背、揉揉眼、搓搓腿，把老夫人服事得舒舒服服的，倍受老夫人器重，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她。
　　事有凑巧，一天吴叶氏娘家来找钱庄借贷，吴老爷又到钱庄办事去了，吴叶氏只好叫桃香去钱庄叫老爷回家。桃香来到钱庄说明了来意，赵先生一面安排小二去找老爷，一面替桃香安坐。平时虽见过面但彼此没仔细瞧过，这次见面不觉大吃一惊，在赵先生眼里，桃香简直是貌若天仙，只见她秀丽端庄，亭亭玉立，杏面桃腮，眉清目秀，淡雅脱俗，二八年华，似出水芙蓉。一双目光紧紧地端详着桃香，一时间倒把桃香弄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安，害躁起来，不由得起身告辞：“赵先生！请您把老夫人的话传到，小奴婢先行告退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先生若有所失地追到门外，恋恋不舍地望着桃香离去。
　　从此以后，赵先生便差三隔四的借点原由，去吴老爷或老夫人那里禀报钱庄的事务，这样和桃香见面的日子便多了起来。开始送一些香脂，手帕之类物件，事久生情。有一次，赵先生买了一个金戒指送给桃香，遭到桃香的坚决拒绝，追问原因，桃香才说：“我们这样偷偷摸摸地会面，终不是长久之计，你真喜欢我，必得去向老爷和老夫人禀明。求老天爷保佑，能得到他们的同意。如果遭到反对也只好听天由命了。”赵先生听完后便回说：“为了你，我一定去恳求二老。就是为吴家当牛做马，也要求准他们把你许我为妻。”
　　赵先生话虽这样说，但心里一点谱也没有，心想我一个下人，怎好向主人开口呢？如果不答应我今后怎么做人？老爷还相信我吗？我这不是非份之求吗？思来想去，心里乱得像十五个竹筒打水七上八下的。想着想着只有横下一条心，就是天塌下来了，为了桃香也要硬着头皮去闯闯。决心一下，胆子也大了。
　　
　　一天，刚忙过后，吴老爷在闲谈中问赵先生：“这些年来从不见先生回家省亲，莫非我待慢了先生？”赵先生抢过话头说：“不会！不会！我感谢老爷栽培之恩还来不及呢。”接着又说，“我父母虽已年迈但有长兄在家照料，小的还未有家室，按时寄些银两贴补家用就行了，因此不需要回家，常年在店忙生意也觉得有乐趣些。”
　　吴老爷一听觉得他说得在理，心想当初三弟跑下江生意时介绍他来，只说他有根有底，是一个老实可靠的后生，要我放心差使这人，因此也没细问他的身世。经他一说不免产生了一些怜悯的想法，正想要他回家去定门亲事再回来。赵先生却先开口了：“小的有一事相求，请老爷允许！”话一说完便低着头跪在老爷面前。吴老爷一时间大感意外，边扶起赵先生边说：“先生快请起来说话，你平时办事认真，老夫一直很信任你，没把你当外人。有话慢慢说来。”吴老爷和颜悦色的态度和善意，使赵先生的恐惧心理消失了一大截，他壮着胆子说道：“小的和桃香要好了半年有余，想娶她为妻，愿今生来世为您二老当牛做马来报答厚恩……”吴老爷一听这话，顿时颚然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这是一件大事，容我好好想想！更要得到老夫人的同意！等些时日再答复你。”说完便起身离去。
　　赵先生自向老爷提出亲事后，好似度日如年，如坐针毡，担心着后果，终日忐忑不安。时间一晃半月有余，也不敢进吴家院子约会桃香了。
　　其实吴老爷很重视赵先生所提的婚事，几次和吴叶氏谈起，总是被推诿说：“不慌，要从长计议！”吴老爷等待得有点稳不住神了，便找吴叶氏商量说：“你想把桃香留下来给泽富做小，一是泽富现在南京当差，不知那年那月才回；二是收一个丫环做小也不大体面。你想想这道理？再说，我们现在正缺人手，儿子都不在家，赵先生走了，谁来打点这生意？答应他，是一举几得的事，何乐而不为……”一席话把吴叶氏说得哑口无言。好久，吴叶氏才开口说：“我们同意了，他爹娘会答应吗？”吴老爷回说：“夫人放心，这事交给我去办就行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不久，桃香就从娘家嫁给了赵先生，他们膝下己有一儿一女，生活也很安宁自在……
　　
　　泽贵听得津津乐道，不觉脱口而出：“怪不得赵先生感恩戴德！”这一下倒触动了吴叶氏的痛处：“泽富要不是去了南京找事做，我是铁了心要把桃香给他的，不然也可生一儿一女！唉！如今富儿人也不见了，娘这心像刀割似的痛啊！”话音刚落，泪如雨下。
　　吴叶氏的悲伤好似一盆冷水泼在泽贵的头上，泽贵心想；“现在家贫如洗，连祖宗留下的宅院和舖面，都归属他姓了，母亲还一心想着泽富，放着一大家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泽贵強忍着心酸的泪水，反过来安慰母亲：“莫伤心过度，吉人自有天佑。”母亲对泽富的娇生惯养，从小就衣伸手，饭来张口，让他沾染上了好吃懒做的恶习。长大了赌场、红楼便是他经常出没的场所……在泽贵看来，母亲对泽富几乎倾注了全部爱心。宠着他、依着他、惯着他。又突然卷钱带着相好远走高飞，过着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却让母亲每天念叨着，担心着：日子过得好不好？缺不缺钱用？总是催促贵泽“赶快派人出去找”，泽贵只能唯唯诺诺。对母亲的话，他照办不误。一直在多方托人打听着泽富的消息，却杳无音信，思来想去，只好从长计议。欲之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