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静如水

　　1、2022年3月份，正当我辞去出版部的职务后，全国又大面积地暴发新冠（自2020年3月开始，至2023初已有三年了。开始时大家还被封控在家7天或更多时间，交通要道或单位大门口均要查行程码，或安康码等），后几个月天天做核酸，大家在小区或街道里排着长长的队伍做核酸，每天7点钟开始，一切活动受到影响。杨兰说我，幸庆辞去那个受罪的职务，不然我就要非急死不可。可不，如我这样的性格与责任心，工作中虽然受到疫情影响，但不能及时完成任务，这无法让我承受的。现在无官一身轻，尽量享受阳光了。然而，如我这样的泛泛平常之人，在疫情下，工作上的诸事自不必考虑了，但一个新的问题却时时绕在心中。
　　于是，我一直苦苦地思索活着的意义。其实，这也是许多人一生中常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当你在遭受重大打击，或是在获奖提级时，或是日复一日，感觉特别平庸泛味时，“活着的意义”大约会冷不丁地跑来拷问一下心灵的。那么，一个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尝试从哲学或历史里觅答案，然而这些答案或规律，终究不是智商平平的普通人所能理解。当然，如何活着，怎样使生命活得更长，这是我们或许能知道一些的。但纵然你活得不错或活得很长，临逝前大概还是要想要问一下，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活着。
　　那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以为，人活着至少有两种意义，即现实的意义与抽象的意义。
　　现实意义就是活着的本身，也就是如何使自己活着的物理载体，即生命能够延续下去。这种现实的意义，在战争、瘟疫、地震或大病时，最能体现出来，也让我们体会最深，因而显得最真实也最迫切。历史学家张呜在《中国心绞痛》一书中，因看了电影《鬼子来了》后写了一篇文章“乡土情景中的‘Tobeornottobe’的问题”。文章中说，在战争年代，对于农民等最基层的人来说，谁来统治他们不重要，关键是要能有碗饭吃，能活下去。实际上，这就是对活着的现实意义直接理解。近三年来，全球新冠病毒肆恣，中国也无法除外。三年的抗疫，也最让我们体会到活着的现实意义。有打油诗为证：“抬头做核酸，低头思亲人。防控常态化，活着才是刚”自然，中国老百姓历来乐观，为了活着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疫情终有日，封控终有天，隔窗望风景，天空仍湛蓝，绿植繁茂间，吸晴又亮眼，负过春光美，还有夏阑珊。”
　　是的，余华在其《活着》一书的前言中说到：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活着就是活着，活着本身就是活着的最大意义。“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这其实也是作家对活着的一种理解，本质上是对活着现实意义上的一种诠释。进言之，活着本身就是对活着的一种救赎，这是对活着本原意义上的一种理解与敬畏。
　　活着的抽象意义，是活着现实意义的提升与凝练，我以为还可再分两个小层面。其一是，抽象意义的过渡层，主要包括我们的欲望、态度、面子等。其二是，抽象意义的高级层，即更高的精神层面，推广一点，是一种家国情怀，是一种道德上的评判。
　　“欲望”这个在西方世界中是一个出现频率最多的词，对它也是甚为赞美的，说它是推动物质世界的真正动力。我们认为，欲望是一个客观的东西，它是组成活着的一项重要内容。欲望与痛苦是一对孪生兄弟，假使你既要保持较多的欲望，又不会痛苦，你就得承认并接纳因较多的欲望而带来的痛苦，即是说，你无法做到这等完美。所以现代人强调少一点欲望。但我们不是禁欲主义者，也不能相信道貌岸然的人所谓无欲则刚之谬论。再说面子，这可是咱中国人的命根子了，有时为了面子我们可以赖活着，或者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然，面子也并非一无是处，尊严有时就是咱们面子上的一种表现，古人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士可杀不可辱”之理，现有“活得尊严”之说，可见面子是活着时的一个不可小视的精神境界。在这里，活着，是数量与质量，物质与精神两个最基础层面的统一，分开二者只是叙述上的方面，实际上二者是相互联系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如精神方面也存在多寡等程度上的问题。
　　活着的抽象意义，其更高层面当然是超过现实与过渡性层面，具有包容升华，大气磅礴的特性。此时，活着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而活着，是为了拯救大多数人的心灵而活着，更是为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振兴与辉煌而活着，是为了一个信仰的恒守而活着。此种情形下，活着现实的意义已被抽去，他或她本身的物理性已经不属于他或她自己的，而是属于更高的精神或境界层面的，是一种抽象的符号了。他或她是人类的精英，是大英雄，是一直活在人们心中的偶像与支柱。
　　现代人往往活得浮躁，活得很累。从大的环境来说，影响生活的因素有社会问题，污染问题，尊严问题等等，而这些问题，有的不是自己或一部分人所能改变的；从自身来说，有身体健康问题，欲望问题等，均需要谨慎对待的。因之，活得自然，活得愉快，活得谐和才是最高的境界了。记得韩愈在《送李愿归盘谷序》中，描述了一种境界，“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与其有誉于前，熟若无毁于后，与其有乐于身，熟若无忧于其心。车服不维，刀锯不加，理乱不知，黜陟不闻”。
　　这是一种境界，你认为如何呢？当然，处于不同的层次，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时间或地点上，对生活的境界会有不同的理解的。但不论怎样理解，我以为好好地把握住今天，活着为最妙。
　　
　　2、2022年8月初，省工会组织了一次省直单位去天堂寨疗养活动。大概由于我即将退休，也或因我曾经为出版社做了一些贡献，社里决定让我去疗养一阶段。对此，我当然感激而兴奋。临行前，杨兰为我做了许多准备，在省大剧院门口上大巴车直奔目的地了。为此，我专门记下了这一美好的时光。
　　天堂寨，确实是一个神奇而又令人向往的地方！“天堂”二字，已不似人间，而一个“寨”字，又与独立村庄或军事驻地相关联，这多么想引起人们一破其密码的欲望。在2500年的时间里，处于大别山第二高峰的天堂寨一直有各种军事活动，从公元前570年，楚子重伐吴，克鸠鹚，到民国三十七年（1948年）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干戈不歇，战争不断。而这残酷的斗争似乎与天堂毫无相干的，然每当战争间隙里的和平寂静来临，立于天堂寨峰顶，北望中原，南眺荆楚，巍巍群山尽收眼底之时，凭栏临风，撷雾拿云，岂非胜似天堂！更者，此地雄关漫道，崇山峻岭，龙潭飞瀑，奇松怪石，气势又是何等雄伟壮美，景观又是何等秀丽迷人。“岩石古寨插云间，吴楚东南第一关”，或“昔日此处最多云，今日欣看云雾生，眼底群山忽不见，直疑奂在小蓬莱。”天堂寨如此神奇，不亲自去观一观，游一游，实在是不甘心的了。
　　机会终归来了。8月上旬，我终于有幸跟随省总工会组织的疗养活动，到了向往已久的天堂寨。出发那天，正值高温溽热，地表气温达到40多度。大巴在高速公路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奔驰，从灼热的钢筋玻璃城市一下子来到树木葱郁的大别山脚下。根据活动安排，第一站是金寨县大湾村。大湾村原是老区贫困村，去年初已宣布经脱贫。当我们穿过一条干净柏油路，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来到原贫困户老汪家门前，看到约有围拢着十几把小椅子的场景时，不禁有些惊叹而肃敬。这可是2016年4月24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来到大湾村走访村民，在这里同当地干部群众共商脱贫攻坚大计的“圆桌会议”场地呵。彼时，阳光下的一拢椅子与土砖老屋的墙上几幅画像和照片，相互映衬，显得熠熠生辉。
　　
　　索道•瀑布
　　
　　参观大湾村后，已是下午1点钟了。吃过有地方特色的土菜（如农家特色吊锅、橡树果子做的凉粉等）后，去了附近的马鬃岭自然保护区。相传明末李自成起义威震大别山，崇祯八年荥阳大战后，李自成率部东进，路过于此，因山高陡峻，影响部队前进，闯王快马加鞭，一纵而过，遂更名马纵岭，后取谐音“马鬃岭”。马鬃岭最高峰月亮岩海拔1671米，山上气温明显低山底约十几度，碍口处常冷风阵阵，松涛呜咽，让人顿感秋天似的凉爽。马鬃岭山上植物动物繁多，珍稀动植物也有42种，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实际上还是一座原始、古老、完美的绿色宝库。
　　第二天，在天堂寨度假山庄休息了一个晚上后，准备乘索道上山然后再徒步下山观瀑布。将要上的山，正是天堂寨主峰，海拔1729.13米，也是大别山主峰之一，为皖、鄂两省的边界，又是长江、淮河的分水岭。主峰气势雄伟，险奇幽深。上山自然可以徒步，享受原始的登山之趣，但大多情况仍是乘坐索道。天堂寨的索道，共三个站点，仅单程约近40分钟。我曾乘坐过不少地区的索道缆车，但大别山索道却是令人称奇的。不说缆车与山面落差大，约近500米，单是第二站到山顶站时上升时的陡峭程度，几乎达到70度，如同乘飞机迅速上天时的感觉差不多。果然，在索道的缆车里，一些胆小的人特别是女孩子，露出一脸的惊恐。然而从高空俯瞰景区，但见红日杲杲，山峦叠翠，山涧沟壑，薄雾轻绕，亦令人心旷神怡，真如在天堂一般。
　　山上古松奇石，凌空绝顶，远眺小镇村落，古朴清丽，让人流连忘返。回转时，再乘一站索道，便徒步进入瀑布群地带。大概因山势呈梯度陡峭状，形成大大小小的瀑布十几处，主要有九影瀑布，瀑布高挂，落差71米，水帘幅宽8米，瀑布下有深潭，潭面30平方米；泻玉瀑布垂直高度62米，水帘宽11—13米，瀑岩呈淡紫色，略倾斜且岩面凸凹参差不齐，等等。有时我瞎想，这些瀑布的大水从山顶上倾泻下来，难道真的是从天上来的么？不然，那么高的山上水怎么上去的呢？其实，山不过是飞速旋转的地球表面上一物，其根基是与地底深层处在一起的，地下水通过山顶薄弱处极易喷发出来，于是形成瀑布。这些瀑布，近观但见水流从山顶倾泻而下，撞击着岩石上的棱角，飞溅起一朵朵水花，整个瀑布好似一粒粒珍珠织成的屏；远观则似抖动的白绸布，山风吹过，把它吹得又似烟如雾，阳光下呈现出一道迷人的彩虹系于山腰。
　　
　　大峡谷•漂流
　　
　　天堂寨山高水激，峡谷瀑布，碧水寒潭，皆赋名气。景区有名的大峡谷当属白马大峡谷与燕子河大峡谷了。第三天与第四天，就请跟随我们重点游一游这两个大峡谷吧。
　　白马大峡谷位于海拔1600米的白马峰山脚下，全长约6公里，是淮河的主要源头之一，也是安徽省省会合肥的水源源地。白马峰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酷似一位高大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白马峡谷大约因此而得名的。是日，又一个高温天气，知了们拚命地喧嚣着。一大清早，我们便从景区大门乘旅游小巴沿盘山公路前行一会儿便到了峡谷的上入口。匆匆下车，抵近入口处时，但见一条幽深蜿蜒的巨壑，宛如游动于两条高大山岭之间的巨蟒惊现眼前。据说，白马大峡谷系源于1.3亿年前燕山期地壳发生较强烈的构造运动，在此发生岩层断裂而成，基底岩石为距今已约26亿年形成的古老而复杂的大别杂岩，具有很高的地质学、地貌学研究与美学欣赏价值。
　　于是，自山顶入口处小心地沿着一级级陡峭如削的石级慢慢下行，愈向下凉气则愈生，汗水渐收。此时林荫幽谷小道也渐略微平坦。细细观谷道两旁，已是植被深茂，多生寒树，然皆郁郁葱葱，“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一些珍禽时时啼鸣于山腰，平添了空谷幽静，寂寂森然。谷底已有清凉雾气缭绕，吸之沁人心脾，大有超脱升仙之感。继续向前走，过曲廊横桥，谷内河滩渐开，时有巨岩凸立其中，洗白圆润。远处已听得瀑布水声潺潺，似夏天大雨由远而近，沙沙嗒嗒。近观则见水落激石，似交响乐曲，回荡于山谷之间，而水流湍急，猛力冲击，于是各具特色的深潭在其底部随现。深潭有的状似翡翠，浅绿温润；有的水面墨绿，深不见底，譬如有着美丽传说的乌龙潭，深绿成墨，幽暗沉沉，仿佛有蛟龙出没，让人遐思不绝，喟叹不已。而洁白如玉的水花经深潭小憩后，继续向下流去，河开平稳，水皆缥碧，“日光下澈，影布石上”，鱼游其下，清清可数……
　　天堂寨的另一处峡谷是燕子河大峡谷，与白马大峡谷相比又别具特色：景点繁多，更具游玩性。第四天经过一夜休息，便再次驱车向东游览，来到由书画家启功书写的“燕子河大峡谷”的景区。景区最高峰约为天堂寨主峰的一半，但远观似卧龙饮涧深山，变化莫测；近看则群峰环绕，河谷幽长，林深水冽，茂林修竹。因原始面貌，清静幽雅，为野生动物繁衍生息提供了良好的栖息环境。这里野生动物丰富、鸟类众多，尤其是燕尾鸟数量多，故燕子河也由此得名。游览开始，由两条路可选，或先择石阶小路上去，经“天坑仙境”后沿木质栈道折返；或反向选择，各有利弊。是日，我们选择前者，先难后易。经20多分钟路程，便过玻璃吊桥——据说是皖境内首座玻璃吊桥，更是峡谷中的第一道风景线。脚穿套袋后，便鱼贯而行。因桥面通体透明，脚下怪石水急，有悬空千仞之感，胆小者万不可久视桥下。然只要平视或观远，则峡谷美景尽收眼底，恍惚间有一种半空漫步的幻觉。过了吊桥，再上一层，便经过千年奇柳--“听愿柳”（因造型奇特，下半部像是由成千上万个佛的耳朵长成，树干是空心的，用手叩击突起的“耳朵”，可听到清脆的“咚咚”声）景点，导游说您尽可向它许个愿望，总能实现的。再向上，便到号称为“华东傲世奇坑”的天坑仙境。路愈难走，几近攀爬，穷尽气力终登境内。初入，如入井底，凉风习习。天坑的三面半皆悬崖绝壁，陡不可攀，向北开口的深处达280米，有悬空直径200余米的瀑布飞流而下。瀑布右边有一山洞，如花果山水帘洞。传说，旧时有土匪藏纳洞中，每当官府追剿至此，便不见踪影。人何处？皆入洞矣，可藏十万兵。但我每思之传说不可信，如此绝壁险洞，人何以进入？有人说，中国自然地理探险者曾经设法进去过，但入内皆惊恐而出，不知何由，至今无人敢入，随封闭洞口。但站在坑底，昂望坑顶飞瀑，头顶一片蓝天，偶见飞鸟滑过，飘飘渺渺，似梦如幻，至于传说真伪，洞口惊奇，皆可抛矣。
　　天堂寨因峡谷多而水流急，最适合漂流游玩活动。神仙谷下就有一处漂流点，全程3.8公里，总落差168米，大小落差有20多处。游前要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如雨衣、小水桶，特别是心理准备，年纪大或胆小者最好不要去。漂流最大的乐趣是，乘坐皮划艇随清澈见底的溪水顺流而下，天高水长，两旁树阴木蓊蔼，光线斑驳陆离，漂流其间，任意东西，惊险而刺激，大有一种与自然搏斗后的轻松愉快，忘却红尘。
　　
　　红色故里•梅山水库
　　
　　天堂寨水光山色，令人乐而忘忧，然其红色元素则让人肃然起敬。主要景点有刘邓大军南下挺进大别山指挥部、赤色邮局和红军广场。
　　在天堂寨景区大门右侧的半山腰，刘邓大军大别山前线指挥部和赤色邮局即坐落于此。景点由纪念塑像广场及赤色邮局和指挥部两部分组成。第四天下午，我们一行40多人乘坐大巴，约半小时路程就来到广场上。车停稳后，首先耀入眼前的便是广场正面矗立着刘邓的塑像，左边是一间写有“红色邮局”的小房子。指挥部是一座修建于乾隆30年的皖西农家五进四合院。1947年8月27日，刘邓大年按中央军委指示从鲁西南千里跃进大别山到达“天堂寨”地区的大楼房村，周姓人家欢迎解放军，主动借出自家的宅院，作为刘邓大军前线指挥部。刘、邓首长就在这里指挥大别山区的解放战争，并度过了1948年的元旦和春节。指挥所内有邓小平及警卫、李达等人的卧室和作战指挥室等房间，房间内设施简朴，但仿佛还透着硝烟与戎马倥偬的急迫与忙碌。卧室前有千里跃进大别山陈列馆，图文资料十分丰富，再现了那段揭开解放战争战略反攻序幕波澜壮阔的历史。
　　最的一日上午，我们来到了著名的梅山水库参观。梅山水库风景区位于鄂、豫、皖三省交界处的大别山腹地，坐落于金寨县县城南端。50年代建成的时称世界第一高的钢筋混凝土连拱坝巍然屹立于景区内，也是淮河流域重点工程，是由我国自行设计自行施工的当时世界上最高的连拱坝。艳阳烈日，88.24米高，全长443.5米长的水库大坝，犹如长虹卧波横跨在高峡平湖之中。上了坝顶，穿行于13个拱柱之间，远处湖水碧透，水光潋滟，鳞浪层层，微波荡漾。坝底隐约森怖，其中一处正值夏季开阐放水，巨大的水柱横向喷射约有几十米远，卷起雪白的浪花，咆哮轰鸣，奔腾不息。
　　下了坝顶，乘游船沿水库周围游览一圈。初始甚慢，但见两岸青山叠翠，如仙泼墨，泛舟湖上，随景移步，似游画中。再回望大坝，在碧绿湛蓝的湖水映衬下，大坝犹如一道凌空飞跨于峡谷之上的天桥，显得宏伟壮丽，气势磅礴。船游中程，速度加快，凉风飒飒，船后与两旁划出几道白色水花，哗哗啦啦，一些水鸥跟随其后，若即若离，妙趣横生。其实，沿岸景点和名胜还是颇为众多的，如天鹅岛、九王寨、梳妆台、青蛙石、水上兵马俑等景点皆形象逼真，栩栩如生；万寿桥、古城畈、响山古寺、古战场、金刚台、双河大庙、周祖培墓等历史遗迹古色古香，感受历史的积淀。然限于时间，便无法游览了。
　　
　　是的，天堂寨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那次游览凡五天。五天虽长，但也只走马观花，略见神奇。然每当兴致所至，便有飘飘然坠入仙境之感。索道与瀑布，大峡谷与漂流，红色故里与梅山水库皆给人留下深深的印痕。游览已过去几个月了，但每思经历，随于梦中相见，难以释怀。
　　
　　3、自从退居二线，部门的事务均交由本部门另一位提上来的副科长打理（他性格比较温和，比我小5岁，也是我四年前把他从编辑岗位上转到出版部的，因此对我还是比较尊重），我除了做些顾问上的事，其余时间就比较清闲了，内心平静如水。但心静下来后，人生也算是提升到了一定的境界了。但我们每天上班，吃饭与读书，其真实的含义是什么？
　　2023年春节期间，母亲的电话使我对人生的意义又有更进一步的理解。兔年初五上午10点多时候，忽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其实也不是母亲本人打的电话，80多岁的母亲是走了三四里路到了一处山凹医院，用大哥的电话给我打的。
　　大哥在几十年前，是专门来山凹医院治疗特殊病的，一住竟40多年。大哥实是一个苦命的人。大约在三十多年前，那时还没有结束，由于祖父因早年营救过“皖南事变”之后逃到村里的新四军，却反被后来错误地打成“叛徒”（后平反），父母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被抽调至离家很远的地方修水库。那时全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我们还小，只有大哥带着我们生活，其实那时大哥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可他俨然是一家之主了。他不惧怕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时刻保护着我们，还天天为我们上学操持着。记得有一年冬天，大哥为了送我们上学，早早地起床生火做饭，一锅粗粮饭煮好了，但却没有菜吃。于是他就穿着一条单裤，冒着零下十几度的严寒，跑到奶奶家里要了一小碗豆瓣酱，做成了一大碗汤，我们就着汤吃了早饭。那样的年月，一碗汤已经让我们吃得非常香甜了，还能有什么奢望呢，可我至今仍记得大哥当时那种歉意的神形。
　　冬天非常寒冷，日子就这样艰辛地过着，好在春天将要到来，之后也结束了，父母亲也从要遥远的地方回到了家里。按说，一家总算团聚了，大哥也应轻松一些了。然而，就在父母回家后的第二年，大哥却被检查出一种怪病，需要隔离治疗。于是，他被送到离家较远的深山区里一个医院里治疗。那小医院坐落在一个不大的盆地中，十分隐蔽，几乎与世隔绝。大哥约在十五六岁时去的那里，一去便是四十多年，平常只有父亲或母亲偶尔去他那里看望一下。而我们，他的弟弟们却几乎与他隔断了二十年呵。当我们在这样漫长的时间之后，第一次去看望他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外地上学、工作并娶妻生子了。人的一生有几个二十多年？可是大哥却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一呆便是二十几年，他的音容笑貌还是我们儿时对他的记忆呢。
　　当我们再次看到大哥的时，他明显地比我们苍老，头发已然花白，如父亲还活着时的一般（父亲在十多前年去逝）。可长期的病菌把他折磨得太狠了，大哥眼有些突出，眼角周围布满了血丝，随时有眼泪流下来似的，嘴唇极薄甚至薄到几乎难以看到，个子似乎也还是年轻时一样高，只是身体有些粗实而已。“唉，我这个没用的大哥，还烦你们来看，我没有给你们带好头，净添了许多麻烦呵。”大哥见到我们时，就苦涩地对我们那样地说道。其实，大哥一点也没有给我们带来麻烦，相反，若不是大哥当年作出那样的牺牲，那有我们的今天。作为弟弟，在人生最黑暗、最艰难时，是大哥自小照顾了我们，他自己没有上学却操持着我们读书，而自他去医院二十多年，我们竟没有去看他，愧疚的永远是我们呀！初听大哥如此说，我心里好一阵地难过，在一旁的母亲更是流下了眼泪。自那次见面以后，我们每年春节前总来看望大哥一次，然而那又能弥补点我们什么呢？
　　大哥命苦，除了他自小就没有过上好日子，最主要的还是他的病。但他的病却又往往是因他的自知、明事理“找来的”。听母亲说，有一年大哥所在医院，由于地处洼地，山洪暴发，把整个医院淹没了一大半。那时大哥担任着医院分发并保管药品的任务，他见库房里的药品全部进水，有些药品还漂浮在医院的各个角落，他便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去打捞那些药品。要知道，那些药品是病人们的医病救命的药呀，也是国家的财产，他怎能见而不管呢。大哥在水里捞着药品，一干就是一整天，整个人由胸及下全部浸泡在洪水里。大哥自此便患上了湿疹，又由于山区的洪水里可能积聚着各种毒素，使得他的双腿因中毒而转化成恶性湿疹，尽管看了许多地方，吃了许多中药，但仍不能治好他的双腿。倘大哥当时不去打捞那些药品，医院也不会责他的，山洪暴发谁也想不到，上报损失是极正常的。但那不是大哥的性格，也为大哥所不许的。大哥之所以在医院分担一定的任务，就是因为院方看中他的人品及他的稍微的知识水平。那年大哥去医院之前，只上过一点学，虽能识些字，但还不能完整地读写，然其后凭着他坚强的毅力，靠着自学，基本上达到了能读书写字的水平，在他所在的医院算是一个“知识分子”了。因而，大哥不但自己明白了许多事理，而且在对人生与工作上，也往往有一些独到而深远的见解。我们每次看他的时候，他总是交待我们要如此这般，我们也常常倾听一二，那种感觉如听父亲教诲一般。其实，那是我们一种精神上的安慰，更是我们精神上的支柱。
　　如今，大哥病上加病，他又极不愿治疗，是他觉得已经是癌症了，再怎么治疗也是枉然的，还是怕我们花钱？前些日子，我打电话回去，极劝他来省城作进一步地诊断治疗，不要怕花钱。可他总只是淡淡地说，这是老毛病了，也许过些日子就会好些。可是我怎么放心呢？前天，我又打电话给他，他说经过吃了另一种药并打针，双腿已经好多了，并还说，到了秋天凉些的时候，或许他要来省城一趟，想看看我们及顺道逛一下省城。我不知道他在安慰我们，还是他预感到点什么，实让我愈加的不安起来。大哥一生苦难重重，但也是一个明理而坚强的人。可是，他的病，我真的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父亲走得早，如今似父一般的大哥倘又有什么意外，今后我们遇到什么事情，将与谁去诉说呢，惟将心碎而痛的了！大哥呵，愿上天保佑你，让你的病尽快地好起来，也企盼上苍不要对我这般地残忍，使我们如此凄苦。是的，我们，还有许多许多的如我们一样的人，好日子在后头呀——大哥！
　　好在，现在的大哥现在身体还行，说话时中气尚比较足。我们先简单问候交谈后，母亲就与我通上话了。她说，腊月二十几在手机视屏里看到我憔悴的脸面，牙也缺失了半个，心疼了一夜。母亲还说，年前的新冠病毒感染，让她像是死了一回了，但看到我身体状况这么差时，还是仍不住落泪。是呵，在母亲的眼里，我们纵然年近花甲，但仍是她的一个孩子。母亲的牵挂，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惦念；儿子的衰弱身体，痛在母亲的灵肉深处。听着母亲的电话，我一时哽咽得说不话来。
　　这些年来，我总是过得不太顺，糖尿病进程愈发加重。去年12月中旬，也感染了新冠病毒，高烧40度，躺了近一个多星期，后虽转阴但恢复较慢，浑身无力。年关将近，二哥便与我商量从省城回老家看看老母，但当时我那样的状态实在无法同行，只好让二哥带些钱给母亲，在视屏里见一面。当时，我正在家里做事，穿着便服，头发零乱，我在视屏讲了几句，母亲听力非常差，估计她也没听清楚我讲了些什么。但或许正因听不清，她对我的观察便更加细仔些，发现了我许多的衰弱。但在我看来，也就一个简单的视屏，事后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想不到对母亲产生如此多的牵挂与伤神。
　　初五上午，天气非常地寒冷，但母亲仍是出门了。想象着她踏着山间的小路，吃力地来到大哥所在的地方，专程打电话给我，显示母亲对我的忧虑与伤心，是多么地难以释怀！而我，却也如触电一般地难受。母亲一再嘱咐我要保重身体，没有好身体，真的就没有其它了。母亲还建议我参加基督教，拜拜上帝，对自己有好处的。由于母亲听不清我的讲话，我便只好听她在电话里说说，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老母的举动与担忧，已让我感伤良久……
　　我常感叹，人的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的目的又是什么？哲理能告诉我们吗？我曾试图从哲学家那里找到答案，但总不得要领。可是这回，平凡的母亲似乎已回答了这一切，那就是一个字：爱。爱与被爱，特别是人世间的母爱——一种深沉无私的大爱，便是全部的答案了。
　　人世间，随着年龄增大，母亲心心念念的牵挂，总是带着温暖而又让自己黯然神伤的情感方面。所以，保重身体实是太重要了，对自己好，对家人更好。在尽可能情况下，见见面，虽然母亲们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但亦应足以宽慰她那孤寂的心了，也可略放下这份无法分离的牵挂了。
　　（全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