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营部组建宣传队 排练场上添新兵
作品名称:鸳鸯梦 作者:秋鹏飞 发布时间:2023-06-02 16:04:32 字数:4415
吃罢早饭,雷堂连的民工刚到工地,前进公社常委、工地营部的营长马向阳、干事魏明、张亮就到了。魏干事和张干事拿着皮尺开始测量土方,而马营长则走到雷堂大队副支书、工地指导员李光顺跟前,摸摸他的脑门儿惊叹道:“我以为头上有灰呢,哎呀,干净得很啦!”他的话把大伙儿都逗笑了。“马营长,你想扒灰怕是还得两年吧?”陈艳红调侃说。“他呀,吭,就是等几年他也不敢啦!吭,他得了气管炎!”李光顺小时候得了鼻窦炎,后来留下后遗症,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吭一下。
“魏干事,我们连的进度怎么样?”雷堂大队治安主任,工地连长曾宪兵走过去问。“超额!超额!这个月你们连排第一!”魏干事边记录边说。“走啦营长!”张干事边收皮尺边喊。
“老支书!老支书!营部来人找你!”因为李光顺年纪较大,雷堂人习惯叫他老支书;炊事员老赵边往这里走边大声说。
“哎哟!吭!忘了忘了。回去跟他说,马上到!”李光顺转身大声喊,“建国!建国!过来过来!”
“老支书找我?”正准备推车的郑建国匆匆跑过来问。
“营部成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要各连推荐宣传员,吭,我推荐了你,昨天忘了跟你说;吭,快回去收拾收拾,到营部去报到。”
“哎哟,好事呀!唱着过!还不快去,还愣着干啥?”陈艳红敦促道。
郑建国犹豫一下,才对李光顺说:“那我去了老支书。”说完就匆匆离去。
雷堂营男人的工棚,是夹板填土夯成两米高土墙,上面用木檩支撑成人字形,在木檩上扎上竹竿木条,然后再在上面铺上稻草而成的。进了工棚,郑建国爬到草铺上,把一直没用上的被子和床单卷起来,把毛巾、牙膏牙刷塞进去,接着下来到棚门右侧的宝书台上毛主席半身石膏像后面找出他自己随身带的一本长篇小说《金光大道》,回来也塞到床单里,这才扛起被子走出工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然后就拐向工地方向去。走了一小段路程,停下来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幽兰!幽兰!来!过来!”
“幽兰!建国叫你呢!”陈艳红对何幽兰说。
正在挖土的何幽兰直起腰回头一看,果然看见郑建国在招手,就扔下锄头向那里跑去。
“我去宣传队,这草帽也用不上,就送给你吧;看你晒得跟非洲人差不多了。”何幽兰刚到,郑建国就把自己的奖品递了过去。
“这个我可不敢要,这可是你的荣誉呀!”何幽兰摇摇头。
“怕什么?又不是偷人家的,这是我赠送你的礼品,光明正大。拿着拿着。”郑建国说着,借机拉起何幽兰的一只手,把草帽往她手里塞;但是,他并没有立即松手的意思。
“别这样,让人看见又该说闲话了;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何幽兰接过草帽,转身就一路小跑而去。
下午,营部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何棚大队办公室召开会议,会议由公社干事、宣传队队长马宏伟主持,他说:“我们前进营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这个这个,啊,今天正式成立了。我先介绍一下宣传队的基本情况:我们这支宣传队的成员,这个这个,啊,来自于全公社的十五个大队的文艺骨干,共计二十五人,这个这个,啊,其中女同志八人。组织上让我担任宣传队队长,张柄楠老师,这个这个,啊,任导演。下面我想说两个问题:第一个呢,这个这个,啊,我们要把握好文艺路线,要大力歌颂党的方针政策,这个这个,啊,要大力宣传好人好事,要用无产阶级思想占领文艺舞台;绝不允许帝王将相,这个这个,啊,才子佳人占领我们的文艺舞台。第二个呢,就是纪律问题,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这个这个,啊,我们这次排练,时间紧,任务重,营部领导要求我们国庆节必需拿一场节目出来,所以呢,这个这个,啊,这段时间不得请假,不得外出。其它呢,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讨论吧。”
“刚才马队长讲的话很重要,希望大家认真领会,遵照执行。”张柄楠说,“我们前期先到的几个同志,从外地的节目和《战地新歌》中挑选了部分节目,大型综合节目如歌舞《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等放最后排练,先排练几个小型节目,下面分下工:赵全胜和吴继东演双簧《我的名字叫老修》和相声《问路》;秦齐铭表演笛子独奏《扬鞭催马运粮忙》;郑建国和李秀莲演小歌舞《逛新城》;陈静表演女声独唱《我的祖国》。李晓光、张剑你们乐队几个先熟悉一下谱子。好了,下面分头熟悉内容,加紧排练。”
因为何棚大队地处库区,全大队的群众都分别迁安到各公社去了,所以这个办公室就空了出来。分开排练时,有的在办公室里面,有的在办公室门前,也有的在办公室左侧的山墙头边,郑建国和李秀莲在办公室右侧的一棵大柏树下熟悉歌词、排练动作。
“雪山升起红太阳,拉萨城里闪金光……”李秀莲边唱边舞。
“不行不行,你这个不行。”张柄楠走过来说,“表演唱表演唱,就是一边表演一边唱,表演就是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感情;这里的‘雪山升起红太阳,拉萨城里闪金光’是比喻义,比喻共产党解放了西藏,一直身处黑暗中的西藏农奴就像见到太阳一样高兴;还有一层意思是,共产党在拉萨架上了电线,电灯照亮了拉萨城,同样在里也有共产党的光辉照亮拉萨城的比喻义。所以,在表演时,一定要把翻身农奴那种兴奋、喜悦、欢快的感情表达出来。再来一遍。”
李秀莲看了看张柄楠,勉强再次起舞唱道:“雪山升起红太阳,拉萨城里闪金光……”张柄楠看到这里,叹口气,说了句“你们练吧”就往办公室里走去。
营部伙房在办公室右手二十多米处,从前就餐的人还不到十个,宣传队成立后,这个小伙房就变成大伙房了。郑建国盛碗饭,夹点咸菜放碗的一边,端着碗走到大柏树下,与魏干事对面蹲了下来,喝了几口稀饭,看着魏明问:“嗳魏干事,这里的伙食你吃得惯吗?”魏明咂咂嘴说:“吃不惯也得吃呀!比驻队在社员家吃的差多了!在社员家,最低最低他们也会煎个水豆腐和白菜下饭,有爱好的,还会煎个鸡蛋炒韭菜。不过,话说回来,有的社员也提意见啦,说我们三两票,两毛钱,一吃吃了大半年;其实,我们是按标准付费的。就拿我来说吧,一个月工资就三十二块五,粮票二十九斤,一顿饭三两票两毛钱是组织上规定的标准。退一步说,大多数是吃完饭我们给钱社员不收,有时候就跟打架似的,他们死活就是不收。”郑建国呼噜呼噜喝两口说,“其实吧,有的社员就爱编些顺口溜,那都是闹着玩儿的,谁家在乎三两票两毛钱呀?”
“建国!建国!”正说着话的郑建国忽听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何幽兰在向自己招手,忙站起来小跑过去笑眯眯地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呀?”何幽兰也笑着说。
“不是……我是太激动了嘛。”
“嗳建国,这位是谁呀?介绍一下。”正当郑建国有点尴尬时,张柄楠走了过来。
“哦,她叫何幽兰,是我一个连的。”
“何幽兰同志,刚才唱《逛新城》的是你吗?”张柄楠眯缝着眼睛问。
“是呀,就随便唱几句,唱的不好。”
“来来来,你两个都来,跟我到办公室来。”张柄楠说完转身就走。
吃饭的人还没过来,办公室很清静。郑建国和何幽兰一到,张柄楠就问:“何幽兰同志,你参加过宣传队吗?”何幽兰愣一下说:“参加过,在县高中参加过。”张柄楠接着说:“你能不能再唱一遍《逛新城》我听听?能加上动作更好。”何幽兰随口应道:“当然可以呀。”张柄楠激动地说:“我唱下前奏,你接着表演:哒哒嘀嘀哒嘀哒,哒哒嘀嘀哒嘀哒……”
“雪山升起红太阳,拉萨城里闪金光。翻身农奴巧梳妆,父女双双逛新城呀……”
何幽兰的歌声甜蜜清脆,宛如童音,每一个音符似乎都饱含着无尽的幸福和欢乐;表情天真烂漫,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尽显出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动作细而不腻,一个跳跃,一次回眸,表达出对阿爸的无限深情。这让张柄楠兴奋不已:“好!好!好!停!”然后看着郑建国问,“这么好的才艺,你怎么不早些介绍一下?”郑建国也被何幽兰的表演迷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我哪知道呀?她家是这库区的,去年才迁安到我们生产队。”张柄楠稍停一下说:“你两个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向领导汇报一下,看能不能把何幽兰同志留下来。”说完匆匆离去。
营部几位领导,本来就住在这办公室里,宣传队的成立,把他们挤到后山林场几间小屋去了。因为电线暂时还没拉去,李嘉谋和马向阳正在煤油灯下下象棋,几个干事伸着脖子看热闹。李嘉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车往下拍一下,同时说道:“将!”马向阳看着棋盘,一只手拿着被吃掉的小卒轻轻地敲着桌面。“走呀!”李嘉谋敦促道。“还走啥呀?高吊马,当头炮,车照帅,没救了。”魏干事说。
“都在这里呀。”张柄楠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几个人同时抬起头看张柄楠。“有事吗?”李嘉谋问。“是这样的。”张柄楠把何幽兰的情况简述一遍。“这个好办,把她留下来就是了;明儿魏干事去跟老支书打个招呼,把他连的土方减少一个人的就行了。”马向阳说着把棋子往前推一把。“哎哎!别耍赖呀!”李嘉谋的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张柄楠火速赶回办公室,见大家正围着何幽兰问这问那,挤进去说:“建国,你陪何幽兰同志去把她的生活用品拿过来,其他同志继续排练。”
从办公到雷堂连部有两条路。一条是出门直走,这条路比较近点,但山坡路加稻田埂,坑坑凹凹,时有水凼;一条路是沿湖岸然后往左拐,但要弯很远。出了门,何幽兰稍停一下说:“走那边走,弯是弯点,好走。”说着朝堤岸走去。“哎哎!碰到女人洗澡怎么办?”郑建国紧跟几步说。“哎哟我的大傻瓜!再过半个多月就过中秋节了,谁还洗凉水澡呀?”何幽兰说着停下脚步。“干一天活浑身汗,不洗洗怎么睡?”郑建国连跨几大步与何幽兰并肩而行。“老支书派人在我们工棚门外用草泥垒个大灶台,还买口四尺大锅,收工后我们自己烧水洗。”俩人说着话,很快就往左拐,在一根电杆旁,何幽兰停下来说,“说不定她们还在洗澡,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拿东西。”
何幽兰没说错,几个女人正围着大木盆洗澡。有的把毛巾湿一下拧干,撩起上衣在上身擦几把;有赤裸上身的双手捏着毛巾的两个角,将毛巾翻到后背上来回搓。“哎,幽兰呢?她上哪儿去了?”陈艳红拧着毛巾问。“她呀,放了碗就走了,肯定找四员儿去了。”陈丽华说。
女工棚与男工棚唯一的区别是,女工棚门上挂有草帘。“谁在说我坏话呀?”何幽兰掀开草帘进来笑嘻嘻地问。
“快来快来,快来洗洗,水还是热的。”闵文秀招呼着。
“不啦,我得马上赶到营部去。”何幽兰说着爬到铺上清理生活用品:她用床单把被子捆好后,把牙具塞进去,把《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苦菜花》等几部长篇小说塞进黄色帆布书包里,才下铺。
“你也去宣传队吗?”田妹拉着何幽兰的手问。何幽兰点点头,嗯一下。“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陈丽华眼含温柔说。“哎哟我的天!这又不是好远!啥时候有空啥时候见!走吧,走吧,我送送你。”陈艳红说着接过何幽兰肩上的被子,扛自己肩上,其他几个女人也跟走一段路。看见电杆旁的郑建国,闵文秀喊道:“还不快过来接一把!把幽兰累坏了你不心疼啊?”几个人笑一会儿才回。
“这么沉呀,里面装的什么呀?”郑建国接过何幽兰递来的书包说。“没什么,就几本长篇小说。”何幽兰随口应道。“我看看。”郑建国放下书包,准备解扣带。“哎别别别,我们回晚了,那些人会瞎想,懂吗大傻瓜?”“哦——”郑建国似乎明白了何幽兰话里的深刻含义,急忙扛起书包拉着何幽兰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