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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一)

作品名称:不甘寂寞的人们      作者:雪山莲花      发布时间:2023-05-31 20:53:17      字数:4890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在抑郁中挣扎、奋斗的人们!
  
  一宁静中的凡尘喧嚣
  
  当夕阳西下,余辉斜落时,炊烟开始袅袅飘向村子西边的小树林,飘过树林尽头的老鸦渚,笼罩在田垄中的宰相冢上,使得宰相冢更显神秘,更生肃穆。
  相传许多年前此地曾出过一位宰相,解甲归田殁后葬于垄中。那宰相冢于平坦的田垄中突起一片土坡。虽无墓碑,长满杂草,但人们到了此地都绕它而行,从不敢废了它开垦成农田,也不敢在它头上动草开垦自留地。可见人们对它的敬畏之心。
  垄田再往西是一片大山林,山林的南边有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古路。老人们说这是古衡州通往江西的大路。
  大路的旁边有一座占地20亩的地母庙。地母庙里塑有地母女神。相传鼎盛时期,附近百姓都前来烧香进贡,祈求丰衣足食,赐福灭灾。地母庙里还有许多商店伙铺,南来北往的商贾名流都落脚于此。只是当年的热闹非凡,现在只剩断壁残垣!
  地母庙下有一个叫冷铺的地方。这名字叫的真叫人心冷的。本来这地方有一大户人家。主人生有5个儿子,个个虎背熊腰,能打会算。他们住在一栋雕梁画栋,飞檐盘狮的大院落里。人们把这房子叫“五虎堂”。
  可是“五虎堂”后来却败落了。原因是一天晚上一贼人进了“五虎堂”,主人的五个儿子抓住了那贼人,一时性起,拳打脚踢,把那贼人打死在堂屋中。人命关天,官衙对“五虎堂”不依不饶,索尽钱财后,还抓了二“虎”进了牢房。从此“五虎堂”一蹶不振,人丁也渐渐稀少,真正成了“冷铺”!
  1973年,欧文出生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生命骚动于炊烟升起的那个时辰。母亲说她是端午节挑完田螺(从田螺里挑出肉),准备做中饭时发的作,历时10个小时,快到12点才分娩成功。
  自欧文呱呱坠地后,家里人都对他说着:“五月五,有呷(吃)又有(什么都有)”,意思是这辈子不愁吃穿。可是哪能呢,母亲生他的时候正是苦日子,早上吃了半碗稀饭,中午正准备吃饭时却发作了,历时10个小时才生下他,精疲力竭,差点难产!
  欧文的父亲不姓欧,欧文是随母姓,也就是欧文的父亲是入赘到欧家的。
  欧文的父亲是十里外一个叫大头冲的村子里的。说是“冲”,其实见不到一棵树,遍山遍野长着冬茅草。
  父亲16岁那年还上着初二,本来期望着初中毕业有一个好前程,可是爷爷奶奶相继离世,父亲顿时成了孤儿,只好辍学在家。
  没有上学,也没有亲人可依,父亲除了队里出出工,挣点工分,一日三餐便用那冬茅草煨着饭。
  这样煨了三年,被一好心人看见,把他说与了十里外的一破落无子的人家做上门女婿。女的便是欧文的母亲。那老丈人便是“五虎堂”的后裔。此时的“五虎堂”男丁只剩下欧文爷爷一人,膝下只有欧文母亲一女。
  那爷爷也是大起大落之人。虽然“五虎堂”风光不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欧家毕竟还有些田产,爷爷又在地母庙里做伙铺生意,家道还算殷实。
  只是爷爷婚后并无子嗣。50岁那年,他的妻子抱憾离世,于是娶了欧文的奶奶,随后生下了欧文的母亲。
  不久就解放了,爷爷一家的财产都充了公,并且从冷铺迁到一里之隔的同姓的宰相园(因宰相冢而得名)落了户。
  虽然“五虎堂”曾有“能打会耍”(耍各种兵器)的威名,但爷爷却是一个非常和善,非常仁义的“圣人”。
  现在老辈人的嘴里都还流传着他的两件义事。
  一是他对妻子的娘家人特好,开着伙铺的时期,只要是两任妻子的娘家人来了,都管吃管住,分文不取。
  二是有一年他去外地进货,途经一片森林,与一老虎正面相遇。爷爷正胆破心惊时,那老虎竟前腿搭在岩石上,给爷爷让路。此事一时在周围八转成为美谈。
  正因为爷爷有如此的仁义,所以解放后他的成分由富农改为中农,又由中农改为下中农。这样免得了许多批斗。
  爷爷在欧文的哥哥出世前就去世了。他终究没有看到欧家子孙成群,没有看到宰相园的尘世喧哗。
  欧文的父亲因为念过初中,算是一个文化人,所以到了宰相园后一直担任生产队会计的职务,后来得到人民公社的赏识,把他提拔到生产大队当了一名干部。但他终究是入赘过来的,村子里人都把他当“上门崽”,瞧不起他。
  欧文小时候跟隔壁支书的儿子在禾坪上推弹子车(用小的轴承做成的木板车)玩。支书的儿子坐,欧文推。支书的老婆突然叫住他们,给了欧文两个耳光,打得欧文眼冒金星。原来支书的老婆怪他们把她家的谷子滚烂了。欧文当时想:她怎么能随便打别人家的孩子?现在想想,这事与欧文的父亲有关,“上门女婿”在村子里没有多少尊严可言!
  支书的外号叫“拦横扯”,他做事从不讲道理,靠的都是拳头!在那个当干部不需要文化,只需要干劲的年代,“拦横扯”凭着一身蛮力,治服了村子里所有的男人。
  听父辈们说,村子里的老辈人都被他打遍。大集体时,他每天就扛着把锄头在垄里东游西荡,看见谁不顺眼就打。有的人家里还保存着父辈被他打的血衣,说日后一定找他报仇。
  “拦横扯”有兄弟三人,大哥“麻拐皮”(麻拐:青蛙)是队里的保管员、二哥“假花片”(花片:袁大头,光洋)是生产队的队长,都是人高马大的厉害角色。但在“拦横扯”眼里,亲哥哥他也可以打。听村里人说,有一晚“拦横扯”正在村里的一“破鞋”家准备干好事,不想“假花片”也撞进去,当时两人就红眼鸡一样闹了个没趣。第二天“拦横扯”扛着把锄头又到垄里去游荡,走到老鸦渚时见“假花片”正召集一些村民安排田间的劳动。那“拦横扯”一看见“假花片”就来气:“这个时候还在安排工作,你这个猪脑壳,我一锄头咣死你!”说着就提着锄头冲上去。二哥虽是哥,但行政上还是他的部下,所以他是随便可以教训的。
  “假花片”虽也身材高大,但他只工于心计,打架他还是差一点。所以看见“拦横扯”叫嚷着过来,转身一个趔趄竟扑到了老鸦渚的水沟里,但他反应迅速,立马爬起来浑身湿漉漉的朝着宰相冢的田埂上跑。“拦横扯”在后面紧追不舍。“假花片”跑到宰相冢后开始围着宰相冢跑起圈来,“拦横扯”也在后面追着跑起圈。一圈、两圈、三圈……整个上午村民们都没劳动,就站在田间数起圈儿,直到有人报告公社里有领导来检查工作,他俩才停下来。
  欧文亲眼见过的是“拦横扯”与“鳙鱼脑壳”(脑袋比常人大)的那一架。“鳙鱼脑壳”那时只有十六岁,因为不出工,偷着跟别人学开拖拉机。吃中饭的时候,“拦横扯”跑到“鳙鱼脑壳”家门口,抓住他就是打。“鳙鱼脑壳”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桩子已经长成,一身的好肌肉。两人在坪里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村子里人都端着饭碗围观,没人敢上去劝架。因为历来的规矩:“拦横扯”打人的时候,谁都不能拉架,你只有好好看,看他怎么收拾别人!
  但那一架“拦横扯”并没有占多大便宜。两人嘴角都流了血。“拦横扯”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明显气喘吁吁。
  据说那一架是唯一能与“拦横扯”打成半手的一架。
  
  二奶奶的眼泪
  
  当东方刚现鱼肚白时,宰相园的垄里已经热闹非凡了。
  扯秧的人两只手像扒龙船,两三秒后两手的秧一合,一根稻草一绕,再一拉,一只秧就扯成了。
  打稻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踩打稻机的两个人多有劲啊,两只赤脚使劲往下蹬着,双手握着一捆稻子翻来覆去着。那谷子“滋啦滋啦”像密集的雨点欢快地扑到后面的拖桶里。打完两垛稻子,两人马上下来,踩在水田里,用力把打稻机托起往前一拖,“哧溜”一声,打稻机滑到下面两垛稻子的间隔里。两人马上上了打稻机的踩板,重复刚才的动作。
  打稻机后面专门有一个出桶的,负责把谷子里的稻草、稻屑仔细地抓出来,然后用稻草垫在水田里,箩筐放在稻草上,一撮箕一撮箕把谷子装出倒在箩筐里。
  挑谷子的一点也不敢懈怠,他们打着赤脚把谷子从水田里一担一担咬着牙挑到晒谷坪上及时晒开。
  正值“双抢”季节,农民们顶着酷暑,得把早稻的稻子及时收割上来,把晚稻的秧苗及时插下去。他们或是全家出动,人口少的,跟亲戚邻居互助,虽然劳累,但他们心里儿高兴。那黄澄澄的谷子就是他们眼里的“黄金”。这些谷子除去上交一部分给国家,剩下的可以保一家人“丰衣足食“!
  自从包干到户后,“拦横扯”再也不能扛着把锄头在垄里晃悠了。农忙时节,他也得亲自下田。只不过莳田杀禾,扶犁架耙他什么都不会,只能死挑一担谷。由于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他再也不是村里的支书。他心里憋屈着,行事更加暴躁与嚣张。
  “拦横扯”挑着半担谷子三步一歇地往晒谷坪上来。这时他看见欧文的母亲正在扫他家的谷子。大家儿的禾坪都是集体的禾坪里分割出来的。他家的禾坪与欧文家的相郭,中间还画着界线。欧文母亲看见“拦横扯”把谷子晒到自家禾坪上了,于是拿起扫把把他家的谷子扫过线。没想还才扫,“拦横扯”箩筐一放就冲了上来。
  “扫什扫?晒过去多少了?”
  母亲说:“你晒你的地,我晒我的地!”
  “这是你屋地哎?你是哪里来的?!”说着“拦横扯”一拳打在母亲的头上。
  这时欧文的哥哥正挑着一担谷上来,他见“拦横扯”打母亲,冲上去一拳打在“拦横扯”的面门上。“拦横扯”一个趔趄,差点倒下。
  “拦横扯”年轻时虽然打遍全村无敌手,但毕竟上了年纪。哥哥正是二十出头,身强体壮,身手敏捷。那“拦横扯”哪是哥哥的对手,被打得踉踉跄跄。
  眼看“拦横扯”就不行了,幸亏“麻拐皮”的一个儿子挑谷上来,一把抱住哥哥,“硝烟”才算熄灭。
  虽是“拦横扯”的侄儿,但他在一旁却说:“这家伙就是要打,小时候没少挨他的揍!”
  “拦横扯”这次算伤得不轻。他请来了水师(农村里那些端碗水,念一些口诀,然后叫病人喝下,说能接骨合筋的师傅)。水师把“拦横扯”全身摸了摸,说是被哥哥打断了两根肋骨。
  事情的处理并不容欧文家乐观。“拦横扯”、“假花片”、“麻拐皮”三弟兄对欧文家进行围攻。
  欧文的奶奶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人。她一直质问:“凭什么说我家是哪里的?我家不是这里的吗?解放前我家还有许多田地充在这里!是不是欺负我家没儿子?”
  “麻拐皮”插言道:“你家的田地你带走,我们不要你的!岂有此理,外来户倒打起本地人来了,还得了?!”
  “假花片”也在叽叽喳喳:“你没有儿子,就去吃五包!”
  欧文的父亲担任村干部时,“拦横扯”正掌权,他们容不得欧文父亲出人头地,所以在村里无立身之地,早已去了县种子公司做了一名临时技术员。
  父亲在处理会上说:“我在外面奔波,为国家作贡献,家里人却被别人想打就打!”
  当然没人理会父亲高大上的言辞。村里干部最后裁定:由于哥哥打伤了“拦横扯”,罚款一百元!
  一百元相当于五百斤谷子,一亩的早稻白种了!
  回到家奶奶一直忿忿不平:“这个死‘假花片’,要我去吃五包唻,都怪自己没生儿子啊!”说着眼泪扑簌簌落下。欧文也在一旁暗自神伤。
  奶奶生于1908年,属于清朝遗民。奶奶是一双裹了的小脚,也就是过去的三寸金莲。听奶奶说小时候她的一双脚用布裹着放在两个竹筒里三个月,那个撕心裂肺地痛啊,真是造孽!从此奶奶就和旧时的所有女人一样,只能在家做些家务或者针线活。
  欧文小时候见过奶奶做过鞋子。一到冬天,总见奶奶找些碎布来,一层一层地用饭粘上,再用小锤子“咚咚”地锤合,有一定厚度后,再用白线钉得密密麻麻,这叫纳鞋底。纳完鞋底再做帮子。奶奶的鞋子总是做得那么漂亮。奶奶说,她只有穿自己做的鞋才舒服。
  奶奶十六岁时嫁给了她的表哥,从此开始了她的噩运。
  表哥是一个酒鬼也是一个赌鬼。奶奶与表哥一共生有十一胎,可是个个都没成器。有的六、七岁了都夭折了。奶奶的眼泪啊,都流干了。表哥见孩子个个都夭折,借酒浇愁,有时借着酒疯把奶奶往死里打。后来干脆不打了也不骂了,拿着家产到衡州府赌去了。奶奶听同去的人说,表哥有时赢得手上戴满了金戒指,脖子上挂满了金项链,可是下一注,又输得了精光。
  家财输光后,表哥回到老家终日与酒为伴。一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栽到塘里浸死了!
  奶奶四十岁时改嫁给比她大十二岁的爷爷。两个苦命的人在一起,原想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可是事与愿违,生下一个女的,就是欧文的母亲。
  但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两人把女儿捧若珍宝。可是女儿从小体弱多病,那个脑袋烂得啊,要用狗来舔那浓血,直到烂到骨头!
  欧文小时候见母亲梳头发时,总能看到那一小片被头发遮住的白骨!
  还好,女儿终于长大成人,而且结婚生子。欧文共有兄弟姐妹四人。奶奶看到这么大的一家子,总是深有感触地说:要是你爷爷在,他会多么高兴啊!
  可是这样的一家子,时不时地就会受到村里人的冷眼,时不时就会受到村里人的挤压!
  欧文看着流泪的奶奶,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念书,以后出人头地,不让村里人看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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