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五十

　　四十八
　　
　　四痞子在窑子里意兴阑珊，躺在炕上过烟瘾，突然听见屋外有吵闹声。老鸨听见吵闹声，赶紧跑出门，怕有人打搅她的生意。一个小弟兄跑上楼，冲进四痞子的屋，大声说：“队长，不好了，虎子带着一帮人来了，就在楼下。”
　　不听则已，一听虎子来了，四痞子吃了一惊。他想，是不是虎子知道自己没死，要来结果自己的性命？顿时，四痞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上次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险些丢了性命，今天恐怕凶多吉少。四痞子赶紧穿上衣服，跳下炕，手里握着手枪，和小弟兄一齐走出门。
　　四痞子没有急于下楼，而是先探出身子往楼下看，看见他的另一个小弟兄被虎子的一帮人围在中间，正在相互争执。四痞子手里有枪，不怕赤手空拳的虎头帮。四痞子和小弟兄走下楼去，看见老鸨站在旁边，正在劝解。
　　四痞子大声说：“谁在这里撒野？为什么事争吵？”
　　虎子看见说话的人是四痞子，也吃了一惊。虎子镇静下来，摆出不甘示弱的架势，其他几个人也围上前来。
　　四痞子的小弟兄说：“一点红刚腾出身子，我们点了她，虎子一伙人硬说他们在先，他们要占一点红。你说有这道理吗？”
　　四痞子看看瞪着眼的虎子，问：“是这么回事吗？”
　　虎子说：“我们在先，你们在后。如果是你们在先，你们早占了，还轮到我们去争吗？”
　　看见痛恨已久的虎子毫不让步，四痞子握紧了手枪，心想上次你几乎要了老子的命，今天老子要掏出你的五脏六腑。四痞子的一个小弟兄怕四痞子吃亏，溜出大门去警备队搬救兵。
　　“你让还是不让？”四痞子对虎子说.
　　“不让！”虎子说。
　　“铁了心了，是吗？”
　　“是的。”
　　虎子看见四痞子只有两个人，如果四痞子要动枪，马上就把他打翻在地，报仇雪恨。四痞子看见虎子虎视眈眈，毫不示软，也想报暗算之仇。四痞子看到自己人少势弱，知道小弟兄去搬救兵，因此不急于动手，想等到救兵一到，就收拾虎子。
　　两队人马相持不下，老鸨上前劝解：“你们都是我的客人，你们来这里照顾我的生意，我感谢你们。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架，影响我的生意，我全靠这个院子养家糊口。再说，大家都是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何苦呢？”
　　其实，老鸨并不知道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妓女们听到两伙人在争吵，都跑出门来看热闹。看见两个有势力的人在争斗，妓女们觉得很好玩，都想看一场精彩的龙虎斗。
　　老鸨看到劝解无济于事，只好任由他们争斗。老鸨招呼楼下的妓女都上楼去，免得在争斗中误伤。突然，虎子发现四痞子少了一个人，马上意识到是去搬救兵。如果救兵一到，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所以他悄悄捏了旁边一个弟兄的手，几个弟兄一齐动手，将四痞子和他的弟兄打倒在地，猛揍一顿，夺走了他们手中的枪，然后跑出院子。
　　虎子和弟兄们跑到街上，躲在一个角落，欣赏夺来的枪。你摸摸枪，我摸摸枪，都说是好枪，个个脸上露着喜色。一个弟兄说：“手里有枪，腰杆硬，可以跟四痞子一见高低，不用再受他的窝囊气。”
　　一个弟兄说：“枪太少，敌不过他们，不如再劫几支枪。枪多了，我们就不怕他们了。”
　　虎子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建议躲在暗处观察，如果警备队有人来救四痞子，就可以再劫几支枪。弟兄们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一起跟着虎子摸到窑子附近躲起来。一会儿，果然看见警备队的人来了，个个手里拿着枪。虎子看见来人很多，寡不敌众，不容易得手，躲在暗处一动不动。等警备队的人过去了，有的弟兄埋怨虎子不动手。
　　虎子说：“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弄不好会伤了弟兄们，性命要紧。”
　　一个弟兄说：“不怕，他们有枪，我们也有枪，谁怕谁？”
　　虎子说：“不行。我们得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日后有机会跟他们拼。”
　　趁四痞子和警备队的人没有回来，虎子带着弟兄们溜之大吉。
　　
　　四十九
　　
　　四痞子逛窑子被困，小弟兄回去搬救兵，当十几个警备队员赶到窑子的时候，只见四痞子被老鸨和几个妓女扶着，坐在一条板凳上喘息，那个小弟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虎子一帮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看见四痞子无大碍，警备队的人把他背在背上，背回警备队的院子。四痞子回到自己的屋里，火气冲天，骂警备队的人是一伙无用的东西，迟迟不去，让他挨了打。警备队的人个个敛声屏气，谁都不敢言语。四痞子的腰上背上腿上，到处是伤痕，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有个警备队员给四痞子打来一盆热水，让四痞子洗脸，四痞子气得把水泼到这个队员身上，连声骂：“老子挨打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现在才来献殷勤，这不是成心气老子吗？”
　　端水的队员哭丧着脸走出屋子，出门后悄悄地骂：“你这样的混蛋，打死才好，省得你到处祸害人。”
　　四痞子刚躺在炕上休息，还没有闭上眼睛，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吵闹声。他估计是跟着日本人出去扫荡的警备队回来了，就不愿意起来，依旧闭着眼养神。不想，一个队员推门进屋，对四痞子说：“不好了，小诸葛和几个弟兄被打伤了，是被人抬回来的。”
　　四痞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谁敢打小诸葛，那不是吃了豹子胆吗？再说，小诸葛手里的枪是干什么用的。四痞子强忍着疼痛爬起来，穿上衣服出去看究竟。四痞子走到院子里，人们已经把小诸葛抬到他的屋里。四痞子瘸着腿，一拐一拐走到小诸葛的屋子里，看见小诸葛的腿血淋淋的，脸上也有一处伤，红红的伤口还在出血。
　　“怎么了，你？”
　　“被人炸伤了。”小诸葛咬着牙，有气无力。
　　“谁炸的？”
　　“不知道。”
　　“日本人呢？”
　　“也挨炸了，还死了几个人，队长也被炸死了。”
　　大家大吃一惊，不寒而栗，不相信会出这么大的事。
　　四痞子骂道：“谁吃了豹子胆，敢炸皇军，还炸死了几个人？他妈的日本人也是窝囊废，熊成这个样子。”
　　四痞子赶紧叫人给小诸葛清洗伤口，给他端水洗脸，给他端碗吃饭。小诸葛抬头，无意间看到四痞子的脸上也有伤。问：“队长，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脸上也有伤？”
　　“管你自己，不用管我。我们明天再说，你今晚好好休息。”四痞子说完，回屋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吃饭后，四痞子走到小诸葛屋里，小诸葛伸着一条腿，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动弹不得。四痞子问小诸葛是不是疼得很厉害，小诸葛说，疼得很，昨晚从腿里挖出几块弹片。四痞子又去看了其他几个受伤的弟兄，也都伤得不轻。四痞子看完这几个弟兄后，又来到小诸葛的屋里，坐在炕沿上，掏出烟袋抽烟。
　　四痞子说：“这次出去怎么这么倒霉？一无所获不说，还搭上几条人命，狗屁日本队长一点本事都没有。”
　　小诸葛说：“他还瞧不起我，说我没有上过军校，不懂打仗。他妈的，老子没上过军校是真，可老子把《三国演义》读得滚瓜烂熟，也懂得一点打仗之道。回来的时候路过那条小沟，小沟很窄，窄得连屁股都转不过来。我抬头一看，很不妙，于是跟咱们的弟兄们悄悄说，跟日本人拉开点距离。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四痞子摇头。
　　小诸葛说：“我怕中埋伏。《三国演义》里这样的故事多得数不过来。弟兄们听了我的话，跟走在前面的日本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如果我们的人紧跟在日本人的屁股后面，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几个队员只炸伤点皮肉，真是万幸。”
　　四痞子问：“你怎么知道会有埋伏？”
　　小诸葛说：“我不像你那么粗心。上次你的腿被炸伤，就是在一个很窄的沟里。那次之后，每到窄沟里，我就会提高警惕。再说，地形窄处设伏，也是古人的用兵之道。这次遇到的地形和你上次被炸的地形差不多。”
　　四痞子说：“你比我细心。”
　　小诸葛继续说：“当时我提醒那个已经变成死鬼的日本队长，要注意，快点走，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在耻笑我怕死，不像个军人。他妈的，他是个军人，见鬼去了，我这个怕死鬼还活着。”
　　四痞子问：“你估计这是谁干的？”
　　小诸葛说：“我知道是谁干的，早把他抓住了。和我们作对的人那么多，能知道是谁干的吗？不过，一般人不会有炸弹，有炸弹的人，一定是那伙地下游击队。”
　　四痞子点头，认为小诸葛的分析有道理。
　　小诸葛盯着四痞子的脸问：“你怎么也会受伤？”
　　四痞子说：“我的运气不好，昨天晚上带两个弟兄逛窑子，不巧遇上虎子的一帮人，为了一点红互相争执起来。他们人多势众，把我们打了，还抢走了我们的枪。他们的胆子太大了，这不是和游击队的那帮人一样吗？我非收拾他们不可。”
　　“原来如此。他们越来越厉害了，该让他们吃点苦头。”小诸葛说。
　　四痞子休息了几天，又活蹦乱跳的。一天晚饭后，四痞子来到小诸葛的屋里，想找小诸葛商讨讨伐虎头帮的事。小诸葛已经可以下地走走了，看见四痞子进屋，知道他的来意。小诸葛问：“你想什么时候出动，带多少人马？”
　　四痞子说：“我想早点出动，早点收拾他们，不然我心里堵得慌。至于人马，带二十多个，是他们的两倍人马。”
　　小诸葛又问：“什么时候去？”
　　四痞子说：“明天晚上，趁他们熟睡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
　　小诸葛说：“你长进了，去吧。我不能陪你去，你一定要小心，他们手里也有枪。”
　　四痞子说：“知道。”
　　二更时分，四痞子带着二十多个人从县城悄悄出发，神不知鬼不觉。他们走了半个时辰的路，赶到了虎子的村口，停下脚来。四痞子吩咐手下的人，叫虎子先睡一会儿，等他睡熟了再下手。弟兄们只好蹲在村口僻静的地方，耐心等待。
　　毒打四痞子之后，虎子一帮人知道惹了大祸，四痞子一定会找他们算账，因此格外小心。尤其是晚上，他们怕四痞子突然袭击，几个人都不在自己家里睡，而是寄居在别人家里。虎子要求他的弟兄，有什么消息一定要互相转告，免得吃亏。四痞子来的这天晚上，几个人在一起玩了一会儿纸牌，各自睡觉去了。
　　半夜时分，四痞子带着人马悄悄摸到虎子家的大门外，把院子团团围住。四痞子叫人去敲门，敲了好半天，才见虎子的爹披着衣服出来开门。
　　“半夜三更，谁来敲门？”虎子的爹说。
　　“虎子的朋友。”
　　“哪个朋友？”
　　“县城里的朋友。”
　　虎子的爹打开门，看见黑乎乎的几十个人，吓了一跳，立刻要关门。他哪里关得住？四痞子的人一脚踢开门，一拥而进，冲进屋里。屋里黑洞洞的，四痞子让虎子的爹点亮灯，灯下一看，没有虎子，只有虎子的娘。
　　四痞子问：“虎子上哪里去了？”
　　虎子的爹说：“串亲戚去了。”
　　四痞子哪里相信他的话？立刻从弟兄手中拿过一杆枪，朝着虎子的爹大腿上使劲砸了一下，虎子爹马上跌倒在地。虎子的爹破口大骂：“四痞子，你不是人，不得好死！”
　　四痞子又连砸几下，叫他说出虎子在哪里，虎子的爹死也不说。四痞子又问虎子的娘，虎子的娘也说去串亲戚了。看到问不出究竟来，四痞子又用枪托砸了虎子娘几下子，砸得虎子娘哭天喊地。四痞子还嫌不过瘾，又从门背后拿起一把镢头，砸碎了几口大瓮，大瓮里的粮食哗哗往外流，流得遍地是粮食。临出门，四痞子叫人把门窗砸得稀巴烂。然后，四痞子带着人马，在村里挨门挨户四处搜查虎子。
　　
　　五十
　　
　　为了躲避风头，三姑在家待了一段时间，每天料理家务之余，坐在院子里做鞋。家里几个人要穿鞋，三姑平时跑外没有时间做，现在待在家里，赶着做鞋。偶尔，隔壁二婶过来串门，和她家长里短，说古道今，不然她会闷死。丈夫二小早出晚归，忙地里的活。这阵子，三姑给家里每人做了一双新鞋，又特意给自己做了一双绣花鞋。三姑把绣花鞋拿出来让二婶看，二婶夸她绣得好。二婶看见三姑瞅着自己做的绣花鞋现出喜滋滋的样子，似乎看出了三姑内心的秘密，说：“你经常在外面跑，穿着绣花鞋怪可惜的。”
　　三姑说：“家里家外都可以穿。鞋是做来穿的，管它家里家外，穿着图个高兴。不然，每天跟在驴屁股后面，也不舒心。”
　　二婶笑一笑说：“未必吧？都是过来人，我能看得出来，你在外面一定有相好的男人，对不对？”
　　三姑说：“谁没有三个薄的两个厚的，如果这也算相好的，那多得很。你在年轻的时候，屁股后面不是也有一帮男人吗？”
　　二婶说：“你说对了。我年轻的时候，有两样东西吸引着男人，一是我的一双巧手，一是我的一双小脚。那些男人，经常借故看我绣的花，来我家一坐就是老半天，赶都赶不走。屋里被他们的烟熏得云遮雾罩，炕楞都磨薄了二寸，炕上的席子两个月就换一块。哎，想起来，那也是风风光光的日子。现在，家里来串门的人少了，人家不愿意看咱这张老脸。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你们风光了，身边有三个薄的两个厚的，也不奇怪。”
　　三姑呵呵一笑：“那些东西不能当饭吃，还是要实实在在过日子。”
　　“话虽这么说，哪个女人不想自己身边经常跟着几个人，不然活着有什么味道。”
　　“年轻的时候，你的相好多吗？”
　　“说不上多，也说不上少。女人就喜欢男人爱着自己，那也是一份福。”
　　“也许是吧。”
　　“二愣子经常跟你在一起，你们之间就没有一点故事？”
　　“能有什么故事，也就是在一起赶牲口。”
　　“总有空闲的时候。再说，做那事也就一会儿工夫。依我看，你跟二愣子有猫腻，能吃到口的食就吃，过后就没有了。”
　　经二婶一说，三姑顿时想起二愣子来了。这么多天了，三姑没有和二愣子在一起待着，尽管这期间见过一两次面，她突然想和二愣子在一起说话。再说，这么多天一直待在家里，有点闷，她想出去透透气。
　　晚上二小下地回家，三姑告诉二小，想出去跑活挣一点钱。二小问三姑：“你觉得现在风险不大吗？”三姑说：“我也不知道，总不能老在家待着。”二小说：“哪天我去问问二愣子，看他出去不出去。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一定要有个伴才行。”三姑说：“好”。
　　这段时间，二愣子也在家里待着。家里没有炭烧，烧水做饭用柴禾当炭烧，婆姨说实在麻烦，因此二愣子打算出去跑一跑。二愣子跟爹商量，爹说：“你自己看着办，这年月在哪都不安全。”恰好，二小来家，说三姑想出去跑，问二愣子出去不出去，二愣子说出去。二小把二愣子的意思告诉三姑，三姑十分高兴，决定明天就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三姑就起来洗脸吃饭，收拾东西。她让二小给驴多喂点料，说这么长时间没有走路，担心驴力气衰了。二小给驴喂了料，又忙着收拾鞍子口袋。一切收拾停当，三姑甩了一个响鞭，赶着驴兴致勃勃地走出村。
　　二愣子也早早起来，婆姨给他做好了饭，吃了满满两大碗面。这两大碗面要支撑二愣子一天的身体，兴许到天黑才能吃到东西。想到三姑今天也要出去，今天可以看到三姑的俊脸蛋，二愣子心里暖洋洋的。赶着驴刚出村，二愣子就拉开了嗓子。到了沟岔，二愣子的嗓子更亮了。
　　远远听见二愣子的亮嗓子，三姑心里一阵兴奋。她不明白，不见二愣子心里还不怎么想，现在快要见面了，反而迫不及待。多少天都忍过去了，这一会儿却很难忍。三姑的心里咚咚跳，就像要出嫁的姑娘。
　　“啪！”“啪！”
　　三姑接连听到两声清脆的鞭声，知道二愣子就要到了。
　　“啪！”“啪！”
　　三姑也连甩两鞭，算是跟二愣子打招呼。
　　三姑听到了二愣子驴身上那熟悉的铃声，感到格外亲切。这熟悉的铃声，她一直听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每次听到这熟悉的铃声，心里就暖洋洋的，就像被二愣子那暖烘烘的身子拥抱着一样。三姑的驴听见身后熟悉的铃声，也摇头摆尾，止步不前。
　　三姑问驴：“你知道谁来了吗？”
　　驴看着三姑，点点头。
　　三姑说：“你喜欢它吗？”
　　驴又看着三姑，朝着三姑喷了一个响鼻。
　　三姑哈哈笑了，说：“你也喜欢你的驴伙伴，真是和人一样的性情。”
　　驴点头。
　　看见驴这么乖，三姑摸着驴的头，把嘴巴凑到驴的脸上，亲了一口。
　　二愣子到了三姑身边，看见三姑站着不动，问：“你站着干什么？”
　　“我一边等你，一边跟我的驴说悄悄话。”
　　二愣子问：“说什么好听的话？”
　　三姑说：“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俩的秘密。”
　　二愣子说：“你和一头驴能有什么秘密？”
　　三姑说：“你不懂，其实你也懂。我们赶紧赶路吧。”
　　两头驴一前一后，欢快地往前走。两个人边走边闲聊。二愣子看见三姑在家待了一阵子，脸色比以前好看了。他又看见三姑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绣花鞋，衣服也干干净净，他的眼里露出喜爱的神情。三姑看见二愣子的衣服利利索索，人显得比光棍时精干多了。三姑心里想，男人还是离不开女人的修饰，没有女人的男人不成其为男人，有女人的男人才会成为真正的男人。三姑心里羡慕二愣子找到了一个好女人，羡慕像个男人的二愣子。
　　今天二人相约去县城附近的煤窑驮炭，因为近来二人一直待在家里，家里的炭都烧完了。到了河边，看见那河清水，二人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赶紧跑到河边，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给驴饮饱了水，然后继续赶路。他们装好炭，急匆匆往回走，怕在路上碰到四痞子一伙人。上次暴打四痞子后，二人心里有点虚，想早点回到家里。
　　当二人走到县城附近的时候，恰好看见警备队的人远远而来。二愣子怕惹出事来，劝三姑赶紧躲到路边人家的院子里。三姑不想惹麻烦，就把驴赶进人家院子里，随后二愣子也把驴赶进院子，把大门关得紧紧的。二愣子从大门缝里往外瞧，看见打头的还是四痞子，依然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二愣子心想，这样的恶人为什么不早死！眼看四痞子就要经过门口，二愣子赶紧叫三姑躲到屋里，自己也跟着走进屋。
　　警备队经过大门口时，四痞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满世界都是可疑的人。待警备队走后，二愣子和三姑才走出院子。走了不多久，二愣子看见虎子站在半山腰，指着警备队的人骂：“狗日的四痞子，老子和你没完，小心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