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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二次恋情的迷失//“耻日”蜕变之新生

作品名称:风诉雨说      作者:高峰松      发布时间:2023-04-18 04:54:52      字数:6248

  自那次暴打弟弟之后,铁锁仿佛大彻大悟似的,与过去的哥们儿断了往来。上班方始出门,下了班就钻进路旁的小酒馆喝酒,喝了酒便回家蒙头大睡。见天晕乎乎的,也常醉,醉了特别爱哭。有一回醉得让人送进了医院,又是洗胃,又是输液,折腾了大半宿。
  那时见到铁锁,犹如见到当年他爸,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时下酒馆也和同事在一起。酒桌上,同事偶尔问及阿玫,他先像有些恍惚,随之闷下一口酒,满面嘲弄地戏谑道:“爱情就是他妈的一个屁!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相配打地洞……”
  于是同事叹惜。他猛地一摆手,杯倒酒洒:“你叹个屁!她妈,那个女工程师说得好,此一时彼一时,听听,多有文化……”末了,他醉了,又攥着同事的手不放松,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是什么东西呀,一个混混儿,凭什么恋下去,凭什么……”
  回家的路上,他被同事搀扶着,踉踉跄跄,身子不时下坠,一边哽咽着嘟囔:“我和她,两股道上跑的车……知道不,我的初恋给掐死了,死了都没地方埋……”
  铁锁睡够了,酒醒了,街坊邻里则可听见他在家如同疯狗般狂吠。拍桌摔椅,骂骂咧咧,明明是在威逼弟弟妹妹学习,可粗野的吼叫偏偏透出他莫名其妙的烦躁,甚至在撒气。
  “这些单词背不熟,就别他妈吃饭!”
  “这次考不到九十分以上,看老子收拾你!”
  “你把眼泪给老子憋回去!”
  “一边儿去!你懂个狗卵?”有时妈妈不落忍了埋怨两句,铁锁正在气头儿上,便冲妈妈出言不逊,与唾沫星子一并秃噜脏口。也是自觉失言,眼光躲开妈妈,歪着头摔门出去。
  不料弟弟妹妹的愤懑声讨紧随身后,妈妈反倒劝阻道:“不许这么埋怨哥!哥不是骂妈,而是心里苦啊……”
  天光下,铁锁登时湿了眼。
  上班族谁个不喜欢休息日呢?铁锁的轮休日偏偏是一种煎熬。今儿不上班可以睡懒觉,而长久地睡下去总是不成。风和日丽,大街小巷一片生机盎然,他站在门外,却不知道往哪儿去。想想,还是扭头进屋在家待着。可是窝在家里,站不是坐也不是,一支一支地拿香烟排解郁闷,什么都没的干,还觉着累得不行了。在家窝憋得实在待不下去了,这才走出门四处闲逛,漫无目的。有时挤上一辆公共汽车,坐几站路又下来,再去马路对面挤上公共汽车返程。
  太阳走了是晚上,月亮下去又是早晨,白天黑夜地就这么轮着折腾。眼前的铁锁,整个人萎靡了,迷迷瞪瞪,浑浑噩噩,根本没把手中的岁月当作一回子事。

  一个十月中旬的日子,阳光懒慵慵地照耀,不冷又不热,气温特别适合情花绽放。这天铁锁又是太过无聊地搭乘公共汽车,车上人多拥挤,他几乎是贴身站在一位姑娘旁边。姑娘长得漂亮,粉嫩俏丽的脸蛋,苗条修长的身段,该凸的凸出来,该凹的凹下去,手上拎着一把小提琴盒子,只是怎么看怎么觉着这女伢有点装模作样。他也觉察到姑娘在偷瞥他,眼睛一亮,瞳仁里折射出他英俊的面容。
  汽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多少有些催眠。蓦地,有人开骂是谁放屁了,你他妈的就不能夹紧了下车去放吗?接着车厢内一片骂声。铁锁见姑娘眉眼低垂,漂亮的脸蛋跟泼了血似的,血红淹没到了领口,立即意识到放屁者正是这位美女了。或是怜香惜玉,或是英雄救美,只见他横眉瞪眼地叫骂着回敬道:“骂够了吧?老子憋不住放了,怎么着?想练练,老子奉陪!再骂,看谁再骂,老子今儿就放你的血!”瞧着这位地痞爷犯横,车厢里鸦雀无声。
  汽车到下一站,铁锁受不了车里的气味蹿下车去。下了车,大喘一口气,正欲离开,却见那姑娘一脸感激地站在身后。四目对视,他突然绷不住地笑起来,姑娘也讪讪地跟着笑了。
  两个人沿马路走着,阳光从梧桐树枝叶间漏下斑驳的光亮,偶尔一两片泛黄的叶子悠然飘落。铁锁瞅一眼姑娘手上的提琴盒,问:“拉琴的?”姑娘耸耸肩:“同事的。弦断了,帮着配弦。”
  “武穴的姐儿?”铁锁听姑娘张嘴一口广济口音,揣测道。见姑娘不接茬儿,便又逗道:“你真行。哪根弦断了买哪根弦呗,你提个琴盒子显摆什么?怪累的。”
  姑娘乜斜他一眼:“我乐意。本姑娘喜欢这种感觉。”
  “你呀,这叫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戳,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铁锁忍俊不禁,这女伢真逗,今儿遇上了开心果,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没料她竟挤出一句脏口,男性生殖器官的代名词从姑娘嘴里说出来,铁锁便觉有些刺耳地收住了笑。他打量了眼前的姑娘一番,带损道:“姑娘伢出门可要洗口哈。”
  姑娘不屑一笑:“本姑娘从小都这么说话。”
  “没什么文化吧?”
  “有眼力。咱初中一年级让学校给开了。”
  “哟,还有这荣幸?”
  “早恋。没办法,长得太漂亮了追的男伢多。”
  两人斗着嘴,这姑娘仿佛在显耀一种光荣似的,树枝间泻下的光斑晃着她出彩的面容,一副玩世不恭的得意跃然脸上。铁锁继而损道:“听说武穴的姐儿风流,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一梗脖子:“我梅川姐儿,一样敢活剥生吞你。”
  铁锁也上了邪劲:“我可都是精肉,蘸点佐料保你可口。”
  “戳,”姑娘赌狠似的跨前一步,一对耸起的乳峰一下抵到他跟前,顺着领口耀眼的乳沟往下,隐约可见两只藏头露尾的丰腴的白鸽。铁锁只瞄了一眼,顿觉意识开始脱缰,心中萍翻浆乱,两团火焰倏地在面颊上腾起。姑娘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直盯得他眼神发飘不敢对视,却很突然地一拧身,扔下他扬长而去。
  铁锁“咦”了一声,尾随上去:“哎哎,你去哪儿?”
  “回去。”
  “能告诉我,尊姓大名吗?”
  “梅莉。”
  “美丽?嗯,蛮配你的。”
  “看来你文化也不高。梅花的梅,茉莉的莉。”
  走到下一个车站,梅莉停下来等车,铁锁也随她站下。梅莉说:“你跟着我干吗?”铁锁嬉皮笑脸:“我送送你。”梅莉说:“送到站了,你可以走了。”铁锁一撇嘴:“过河拆桥可不好,你还没谢我呢。”梅莉说:“你想让我怎么谢?”太阳正在西坠,铁锁仰头望天:“你若诚心,请我喝瓶啤酒也行。”
  这时公共汽车进站,梅莉媚眼带钩:“想跟你就跟着吧。”
  四十分钟之后,在一个站名“大广山”的地方下车,西天一片红红紫紫的云霞,已是黄昏时分了。铁锁知道这里是大广山铁矿所在地,虽没来过,可他们炼钢的矿石就从这儿进货。他问梅莉在这里干什么工作,她不接话,遇见人打招呼则笑盈盈地回应,当那人打量走在她身边的铁锁时,脸上又飞扬起让人嫉妒的神采。
  铁矿总机室楼下,梅莉这才说她是这儿的话务员,又说要上楼与同事交代事情,总机重地闲人免进,让他耐心等她下来谢他啤酒。铁锁也只得候着,吸着烟或站或蹲,然则候了足有半小时不见梅莉下来,暮霭已开始丝丝缕缕地游荡,不由有些猴爪挠心。他寻思是不是这女伢耍他,正欲发作闯上楼去,又见梅莉一步一顿地走下楼来,并瞅瞅他说:“怕我耍赖?戳,小肚鸡肠。”
  一顿啤酒喝得月亮露出了磨盘圆脸。两个人喝了十瓶,梅莉一开始还谦虚说自己没有喝过酒,结果与铁锁四六开。离开时他们的脸都红扑扑的,没有丝毫的醉意,尤其梅莉面色柔润,愈发光彩照人。铁锁很自然地搂着她的腰前行,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忸怩,倒像希望引得路人侧目。走到一栋三层的家属楼前,梅莉指指二楼西头那家,说原来是堂姐名下的房屋,一室一厅,堂姐调走时托关系转到了她的名下。铁锁以为梅莉要邀请他上楼,她却绕过楼房朝着一处低矮的草坡走去,他糊里糊涂跟随其后,草坡上有一大片竹林,月光浸润,微风抚弄,荡漾起轻柔的银波。沿小径走进竹林,林中则敞开一块草坪,厚厚的草皮恰似染霜,又泛着嫩黄。
  铁锁环视着兴奋道:“真是恋爱的好地方。”
  梅莉飞他一眼:“谁跟你恋爱?”
  “你呀!不然引我上这儿来干吗?”
  “姐儿我闷了,常一个人来这儿吐吐气。”
  “今儿可就咱们两个……”
  突然间,梅莉倏地扑上来勾住他的脖子,两腿腾起环挂在他的身上,随之粉唇便覆盖上来。铁锁有些懵,却也很快醒悟过来,贪婪地吸吮,感觉气短,又不愿意松开换口气。一阵缠绵,又是突然地,梅莉一下子推开他,闪到一边喘急般呼吸。铁锁站在原地,愣愣的,有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滚烫的身体一时不大适应。
  一阵喘息过去,梅莉像是平静下来,冲他讪讪一笑,月光辉映着满口玉牙闪闪灼灼。“生气了?”她贴身透着歉意轻轻说道,随之挽起他的手臂:“走吧。末班车八点收班。”
  两人在车站守望到十点半,始终没有等见末班车。翌日铁锁上早班,他看着梅莉,梅莉摇头,沉吟片刻说只有明晨早起赶六点的早班车。如是,铁锁不得不去她那儿将就一宿。
  自进门梅莉不再与他说话,取一个枕头和一床毛巾毯扔在客厅的双人沙发上,便自顾自地在卫生间清洗后一头扎进卧室,很快熄了灯。铁锁喝了一杯暖瓶的温吞水,又坐了会子,方脱去衣衫长裤,去卫生间用贴身的背心胡乱洗抹一番,然后关了厅灯在沙发上躺下来。月光穿越窗玻璃涌进来,流了一地银白,整个厅里明明亮亮。
  铁锁睡不着,左不是,右也不是,身体不知怎么躺着才妥帖。盖着毛巾毯觉得热,不盖毛巾毯吧,掀开一会儿又觉着凉。他反复折腾,辗转难眠,躺着反而受累,干脆坐起来吸烟。一支接一支地吸着,客厅里烟雾弥漫,时间长了自己都觉着有些熏眼睛。熬到后半夜,一双眼皮总算发黏了,躺下来,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蒙眬间,听见有人哼唧呻吟,原以为是做梦,可细细听时,那断断续续的呻吟是从卧室传出的——这下他完全醒了,紧忙起身,几步蹿到卧室门口,欲推门时察觉自己光着膀子,又回身披上衣褂。
  卧室的门虚掩着,轻轻一碰随之敞开。月光辉映着房间里一片明亮,正中央摆着一张双人床,梅莉虾着身体蜷在薄被里低低呻吟。铁锁蹲在床边发问:“你哪儿不舒服?”
  “肚子疼。”
  “啤酒闹的?有药没?”
  “昨儿在车上,就知道你对我好……”梅莉答所非问。说着伸过一只手勾住铁锁的脖子,缱绻且又故作娇嗔地呢喃道,“上来呀,老人都说,冷肚子要热肚子敷……”
  铁锁有所领悟,一团火焰迅速在脸上烧灼起来,与此同时一种渴望的羞臊和骚动也在胸腔里激越冲撞,使他颤抖不已。当梅莉勾着他脖子的那只手稍加暗示,他便顺从地爬上床去,披着的衣褂滑落地上。就在他溜进薄被的瞬间,惊诧地发现她居然一丝不挂,毕竟头一回如此这般,他心头慌乱不堪,喉咙发干,整个人僵硬得动弹不了。不料梅莉又牵引着他的手移上她的胸脯,耳畔充斥着她一阵紧似一阵的鼻息。一时间他心头撞鹿,欲火焚烧,像是迫不及待了,手忙脚乱地将其裹入身下,床板吱呀吱呀叫着,哪里还顾及得了。
  初试云雨,来去匆匆,铁锁迷醉且又有些不甘,内心依依的期待痒滋滋的,就跟一群蚁虫在上头爬一般。忽闻啜泣,侧过身,见她粉面零乱,泪沾鬓发,惊道:“怎么了?”
  梅莉破涕为笑:“我高兴……还想呢……”
  一夜无眠。太阳爬上了丈余高,阳光直直地照在床上,一对无节制的男女终于疲乏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又是黄昏了。
  两宿一个白天,两个人没有离开过床,阳光又一次从窗外涌进来,正照着两具缠绵的肉体又一次到达荒淫的峰顶。“咚咚咚咚……”一阵捶打大门的响动惊得铁锁匆促翻滚下来。
  “梅莉!你上不上班呀?”一个类似大妈的嗓音在门外嚷叫。
  梅莉赶紧应声,慌忙穿衣下床,不料腿一软跌坐在地。铁锁下床扶她起身,自己则也摔了个屁股墩。
  当天铁锁回到家已是午饭时间,一副土头灰脸的模样,妈妈和弟弟妹妹大为惊诧。饭桌上,他像大牢里放出来的,大口填塞白饭,都顾不及伸筷子搛菜。待他盛来第二碗饭时,妈妈发话:“上哪儿啦?班不上,假也不请,都敢旷工了。你师傅来寻过你两回。”
  铁锁满不在乎:“给你找了个儿媳妇。”
  “哪儿的儿媳妇?”
  “公共汽车上捡的。”
  “捡的?”
  “你见着就知道了,好着哩。”
  吃罢饭,铁锁跑去厂医院门诊部,找医生软磨硬泡开了一张病假条。无论如何,旷工绝对不行,他很清楚全年累计旷工五天就会除名。拿到病假条,回来倒头酣睡,一觉睡到次日天亮。
  之后的日子,铁锁隔不几天去约会一次,去时先交上病假条。大多都是乘车去,也有骑车去的时候,家里有一辆买给弟弟方便晚自习的二手自行车,一般情况弟弟不骑才归他用。
  铁锁不可能不去见梅莉,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便觉着空落落的难以忍受。那段时间肉体的缠绵竟成了他的精神支柱,每一次相拥都让寂寞空虚的他有了依赖,巴不得时刻泡在淫湖欲海里不上岸。也是不能上岸,上了岸又会空虚得对岁月没有了耐心。师傅又心疼又失望:“你照照镜子吧。那种事只能当酱沾,不能当饭吃。”
  铁锁死了脸:“那我就拿它当宵夜呗。”
  师傅啐他一口:“啊呸!”
  一位曾经的哥们儿劝过他:“铁锁,莫怪我打破哈。你交的这位梅川女伢,赶巧我认识,交过的男友可不老少,在你之前跟我的一个兄弟也恋过,是个玩的姐儿……”
  铁锁一梗脖子:“不就交过几个男友吗?老子也交过!”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铁锁萌生过欲娶梅莉为妻的心思,否则不会让她上门露脸。梅莉来家的那天正是“腊八节”,走进住宅区,街坊邻里出来瞅,无不夸赞铁锁寻了个漂亮媳妇。而他正窝一肚子气,不时拿眼斜楞梅莉,披一件不知问谁借的军大衣,又拎着那个小提琴盒子,还是说替人家配弦。他烦她这号显摆,揶揄她多次,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照样我行我素。他恨不得扒了她的军大衣,摔了她的提琴盒,可在街坊邻里面前又不得不笑脸应酬。妈妈倒是瞅出些端倪,隐约觉察到儿子与这女子之间的隔膜。
  至于妈妈,对婚恋之事从来尊重儿女的个人意愿,即便你寻下个乞丐,她也认可无二话。获知梅莉喜欢吃猪蹄煨汤,妈妈一大早便颠颠地买了回来。铁锁领梅莉进门时,她正戴着老花镜清理猪蹄上的余毛,一见客人连忙起身笑脸相迎:“来啦?”梅莉似乎没听见妈妈礼节地迎问,直盯着瓦盆里的猪蹄叽喳道:“煨猪蹄吧?一定要用黄豆煨呀!戳,我从小就馋这一口……”
  铁锁拽她一把:“这是我妈。”
  梅莉稍一愣怔:“我知道。我是跟大妈说话。”
  “自家人不用多礼,你们先去歇着。”妈妈见状即时圆场。梅莉轻佻地耸耸肩,拎着那把铁锁见着就烦的提琴盒进屋去,毫不在乎刚才的失礼,或者压根儿就不认为她存在失礼。
  妈妈继续清理猪蹄,有阿姨来喊,说水泥厂在分鱼分牛肉,让去拿,妈妈便随阿姨去了,清理猪蹄交铁锁接手。不久又有阿姨捎口信,说这回分得多,妈妈拿不了,叫铁锁也去一趟。出门时铁锁交代梅莉,炉子上的水烧开了灌满暖瓶,就手关上炉门。一个钟头之后回来,水壶从炉子上拎了下来,却搁在炉旁的地上,没灌暖瓶,开水变成了凉水;炉门未关,一个蜂窝煤已经烧过了,几乎熄火;那个放猪蹄的瓦盆,走时搁在当门中央,照样原封不动地摆在当门中央。娘儿俩见状放下牛肉和鱼,妈妈忙不迭加煤续火,铁锁则冲进里屋寻梅莉,而她正头枕被子翘着腿躺在床上,一边嗑着瓜子拿着本旧歌谱磕磕绊绊哼唱,那份浅俗噎得他欲说无语。
  饭桌上,梅莉居然还不识相地念叨着猪蹄煨汤。铁锁懒得搭理,弟弟妹妹埋头吃饭,只妈妈歉意地答应一句:“上午来不及,下午煨。”梅莉倒也不纠结,话头一转说到她逛商店看见一件漂亮的女式皮夹克,试穿时简直就是比着她的身材定做的。弟弟妹妹一齐抬眼瞅着铁锁,铁锁脸上着实挂不住了,还是妈妈答应:“你觉着好,咱就买。”这下梅莉来劲了,又毫无羞臊地扯出一款女士手表,说她瞄上许久了,做梦都梦见戴过它,妈妈又应道:“咱也买。”梅莉几乎手舞足蹈,十分得意地冲铁锁挤眉弄眼,他陡然发现她那空洞的眼睛使得脸庞上的漂亮组合没有了生气。
  下午铁锁和梅莉去看电影,一出门他便凶巴巴地警告,掷地有声:“告诉你,我这个人讨厌姑娘伢要这要那,越要越没有!该买的不用你要,前提得我自愿,否则都是扯他妈淡!”
  梅莉觑着他肃杀如铁的黑脸不敢啃气。
  夜半更深,铁锁于睡眠中觉着热气拂面,面颊痒痒的,一睁眼竟见梅莉趴在他脸上。昏暗中,在隔壁屋与小妹同床的她居然摸到这屋他的床边来,而且弟弟就在另一张床上睡觉。铁锁惊问:“干吗?”梅莉呢喃道:“想你,睡不着。”铁锁低吼道:“过去!在家里不能乱来!”梅莉悻悻然溜了出去。
  这时弟弟翻身问了声:“谁呀?”
  铁锁闪烁其词:“你梅姐睡迷糊了,摸错了门。”
  弟弟没好气地嘟囔:“谁的梅姐?我玫姐在大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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