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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大森林      作者:枫桦      发布时间:2023-04-16 13:37:04      字数:5787

  黄永乐对雪菊的身体如饥似渴,仿佛那是一份很久没有品尝过的美味,让他心存思念,而又迫不及待。当一个男人品味到女人身体的美好,会把这份记忆封存到心灵深处。他能保持这种心态,对她的身体如此的留恋,这种留恋恰恰反映出他内心的清纯与善良。然而,这种清纯与善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病态。
  在胡子们的生活里,是不能缺少女人的。不管是良家妇女,还是烟花柳巷的妓女暗娼,他们随时随地会去发泄自己的性欲,从来都没有把女人当回事儿。在这样桀骜不驯,声名狼藉的人群当中,居然有这么一个不参与也不近乎此事的人,让人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自己的家把什儿不好使?看这个人的身体和外形都不差呀,没想到竟然是个银样镴枪头的假男人。
  没有人知道他竟然能洁身自好,一直都在秉持着内心的这份忠诚。他一心一意地忠诚于自己认定的那个女人,为她而克制着自己的性欲,不是谁都能做到。其实,他的情感热情似火,一直都在激情地燃烧着,只是,他有着非凡的约束力,这团火被内心里放一层硬壳紧紧地裹住,无法散发出来。
  终于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才把一直封闭的性欲释放了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这几个月来所积攒起来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发泄出来。
  他原本是要等到猫冬的时候,才能回来与雪菊相聚,只是,什么事情都有个例外,他这次回来,是有这个特权的。
  他所在的绺子,是刚刚成立不久的,人员不多,只有几十多人。别看匪帮不大,规矩可不小,有着非常森严的等级制度。土匪打家劫舍无非就是为了钱财,否则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干这玩命的勾当。匪队内部分赃被称作是“拉片子”,片子是钞票的意思,分赃有两种分法,一种是“人份”,另一种是“枪份”。
  人份是按地位与作用而定,枪份则是入伙时,带来了几条枪,有几条枪就分几个枪份,没有枪的人,就没有枪份。倘若借用他人的枪支使用,需向枪主缴纳四成左右的租借金。
  一般来说,大当家、二当家可分五至六人份,炮头、水香军师、粮台、秧子房掌柜等四梁八柱分三至四人份。棚头分一至两人份一般成员一人份,新插边的成员分半份。
  这“四梁八柱”是指匪队里的职责与分工。总首领称作大当家的、大掌柜、大柜,也称大揽把、大瓢把子。因为大头领主宰全队的命运,支撑着匪队的家业,故称为“顶天梁”。绺子队伍当中,任何人对大当家要绝对推崇,绝对尊敬。大当家一言九鼎,不得冒犯违抗。一般情况下,大当家拥有显赫的地位,手下的骨干力量多是家族子弟,或是知己亲信,能控制整个绺子的局面。大当家一般都有过硬的武功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同时要办事公道,赏罚分明,否则难以震服绺子内的众兄弟。
  除顶天梁外,其他三梁和八柱是总首领的左膀右臂,一支绺子能否立住脚跟,打出名气,除大当家以外,左膀右臂的本事如何也是关键。
  “炮头”又称为迎门梁,是负责打仗征杀的首领。遇到情况,炮头必须“前压后整”,即冲锋在前,退却在后。炮头必须武功硬,有一手好枪法,而且要胆子大,不怕死。土匪生涯俗称“马上过,打着吃”,一年三百六十天,随时随地都可能遇到危险,在关键时刻要看炮头能否带头冲上去,。撤退时能否勇于断后,把风险留给自己。炮头是绺子当中举足轻重的角色,往往都是有经年为匪,有作战经验,强悍凶猛的人来担任。
  “翻垛的”又称为转角梁,相当于匪队之中的师爷。绺子里的迷信色彩十分浓厚,出门、抢劫都要选择个黄道吉日,行军歇息也要选好风水,遇到风险时要抉择“生门”,因此,翻垛的也就应运而生。他要会看生辰八字,能推八卦、演八门,艺精者还能观天象、请大神,通晓天文地理,翻垛的地位也非常重要。
  “秧子房掌柜”又称为狠心梁。秧子是指绑来的肉票,秧子房是指关押肉票的地方。秧子房掌柜相当于绺子中的“监狱长”,凡是绑来的肉票统统关在秧子房里,由秧子房掌柜负责看管,绑肉票是维系绺子生存的重要财源之一。
  肉票绑来后,哭哭啼啼,秧子房掌柜要心狠手黑,不能心慈手软,被眼泪泡软了心肠。尤其肉票之中,大多是孩子和妇女,哭天抹泪,很难处理,没有一颗铁石心肠是不行的,所以,秧子房掌柜也是匪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粮台”是绺子中的“后勤部长”,八柱之一,掌管绺子的吃喝拉撒睡。凡是外出抢劫来的金银财物,都有粮台保管收藏,年终按规矩分赃。这就要求粮台的公正无私,不可见财眼开,才能一碗水端平。
  “水香”也有写作水相、水箱,是负责绺子的安全保障的首领。全队行军、宿营都需要安全保证,绺子每日都在紧张的氛围之中,安全是第一重要的大事,每到一地,水香要亲自部署岗哨,每班岗以燃香一柱为规定时间。水香一般由心细之人来担任,发现情况能冷静处理,并事先部署好撤退路线,遇风险时能从容撤出。
  “花舌子”是绺子中能言善辩之人。肉票绑来,要派人去送“叶子”(信函),注明赎票的价码,然后安排人同票主联系,这个人就是花舌子。顾名思义,花舌子要能说到舌头生花,说得票主痛痛快快掏出钱绺子赎人。如果遇到舍命不舍财的人家,还要软硬兼施恰到好处,使他们忍疼破财。拿到钱是花舌子的唯一目的,为达到目的,花舌子要与秧子房掌柜互相配合,对肉票施加压力,以逼迫他们给家人写信求援。
  “字匠”是绺子里的文书。绺子之间相互之间或绺子同社会之间常有书信来往。绺子中间有文化的人很少,这就要请一共有文化的字匠。这类人常常是失意落魄的文人,因生活所迫落草为寇,也有一些人是被绺子抢进山的。
  “插千的”是绺子的底线、探子,也称是上线员、汗线。绺子要抢劫绑票,事先要摸好底、探好路,常常有插千的化妆成乞丐、小商贩等等,潜入准备作案之地,摸清对方的武器装备,看家护院的兵力,周围的地势及准备捆绑的肉票之活动规律等。
  插千的有一定风险,人要机灵还要绝对忠诚可靠,万一露出破绽就会输掉全局。更可怕的是万一插千的“掉脚”(被擒),投降叛变,整个绺子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有被一网打尽的危险。
  除上述骨干人员之外,大绺子内还设有“棚”,类似于军队的班、排,各棚人数不一,按整个绺子的人数而定,有的少则七八人,多则几十人。各棚设有棚头,也称“棚炮头”,亦属绺子里的骨干分子。
  此外,还设有专事监督检查绺规的稽查,负责惩治违犯条规的人。还有大的绺子,设有传令兵一类的人员,负责传达大当家的命令,同时负责保护大当家的安全,这种职务虽数跑腿学舌之类,地位也同样重要。
  凡是决心为匪的人,从端起这碗饭的那一天起,为免除家族亲朋遭受株连,便隐去真实的姓名,另报一个山号。山号也叫耍号,言外之意是上山为匪,不过是人生之玩笑,耍戏一场而已,颇有玩世不恭的味道。
  黄永乐所在的绺子报号是“天好”,意思是天天见好,天天都过上好日子,这是用大当家孙天好的名字来命名的,具有一定的权威性。匪队要黄永乐报山号时,他想了想,报了个“老菊花”。这个名字一出口,让大家一愣,旋即便开始哈哈大笑地取笑他。
  “哈哈……这小子一朵花没开就老了!”这么个名字算什么名号呢?听了让人提不起气,让人心里打蔫。
  大当家孙天好板起脸问他,真的是这个名号?他知道大当家是心里有他的,一个名号是很重要的,不能随随便便张口就来,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时运和命运的启承。
  黄永乐想了想,觉得还是“老菊花”好。当然,他心有所指,这个想法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在这里不能明说。于是,匪队也就遵从了他的想法,黄永乐这个名字在绺子的队伍里永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老菊花这个名号。
  每至秋后时节,匪队内部便开始分赃,扣除一年的消耗及来年的备用,剩余的部分财物根据人的份数全部分掉。匪队里分赃有着很大的差别,新入伙的无枪的成员,一年到头,分到手的财物寥寥无几,正如土匪间流传着一首歌谣所唱:
  一等人当老大,银元尽花
  二等人挎盒子,紧贴老大
  三等人扛步枪,南战北杀
  四等人当说客,两边都花
  五等人当底马(卧底),害苦民家
  六等人当窝主,担惊受怕
  七等人看排尾(看守肉票),眼都熬瞎。
  对于小土匪而言,只有熬上个小头目,或者能搞上属于自己的枪械,或许才能摆脱眼前的窘境。黄永乐刚刚来绺子队伍当中,不过是个摇旗呐喊的小角色。他来到的晚一些,没有参加几次抢劫,所以分的少一些,不过几块光洋而已。大掌柜孙天好,是他把黄永乐拉入伙的。他很看好黄永乐,但是所有的一切要看你自己的能为。他这样语重心长地跟黄永乐说:“拐子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有本事就自己去夺,让兄弟们开开眼。”
  “拐子”是指枪,大当家在暗示他,如果能夺下一杆枪,那么你的声望和地位,就不用说了。他的话,黄永乐记在心里,只是,夺枪是在玩命,枪在别人的手里,主动权也在别人的手里,说抢就抢,哪有那么容易呢?
  黄永乐却暗下决心,想在绺子队伍里改变自己的现状。大掌柜跟他提起枪的事情,他的脑子里便立刻就闪现出一个场景。那是在逃难的路上,他们经过明月县城所看到的情景。有一群难民因为纠纷到县知事公署去上访,几名黑衣警察端着枪,咋咋呼呼,威逼着上访的人们,赶紧遣散。难民们的等级太低下,在他们的眼里压根儿就不是人,想见官必须要通过他们这一关。可是通过这一关,不使唤点钱,是不好使的。平时他们就欺压老百姓习惯了,在老百姓的身上榨取些钱财花花,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看见难民们不懂规矩,有个警察竟然直接伸手索要。真的想不到,官府已经黑暗都这种程度,简直是暗无天日。难民们迫不得已,只能在各自身上凑,把有限的几个钱掏出来,才算通过。
  这些黑衣警察耀武扬威,神气十足,瞅着他们这个样子,恨得人牙根发痒。因为难民多,通过安检口的时候,难免拥挤,有个警察拿起枪,用枪托砸向其中的一位难民。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腿脚有些不利索,走路撞到了他,他便发起火来,不由分说给砸得头破血流。如此穷凶极恶的做法,让人咽不下这口气,人们走上前去质问,他们却把枪栓拉得“咔咔”响,黑洞洞的枪口顶向难民们的胸口。众人难平心头之气,可是却不得不咽下,他们手里有枪,随时随地都会扣动扳机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不去惹这个麻烦为好。
  黄永乐把这个黑衣警察的相貌记到了心里。斜楞眼里散着邪恶,扫帚眉里藏着奸佞,歪歪嘴里满是臭烘烘的词儿……这些狗日的,总有一天要他们好看!他的心里在忿忿不平。
  这些人平时人事不干,专门在老百姓的面前耍威风。他们把手中的枪,当成了欺压百姓的利器,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既然这样,如果能夺来一条,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该多好啊!他这么想着,也就是这么做的。
  这天晚上,他编了个筐儿,辞别大当家的,得到了他的认可,便悄悄地溜下山去,趁着黑夜,钻进了明月县城。他摸到县知事公署的门前,已经是下半夜了。门前有一盏灯,随风摇曳着,一片昏黄的光影下,两名站岗的哨兵各自抱着大枪,在门前半睡半醒,迷迷糊糊,让黄永乐觉得此时是下手的好机会。
  一个人要去对付两个人,是不容易的,万一两个人联合起来,他一个人只有一把刀,怎么能抵得过两杆枪?怕的是夺枪不成,再搭上了这条命,就不划算了。他不禁犹豫了,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抢劫,而且是真正的刺刀见红,让他不由地心肝发颤。没有见过红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是如此,迈出这一步实在太难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小猫小狗啊。想到这里,握刀的手颤抖起来,他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疼痛感让心神迅速稳定下来。想想这些狗们,欺负老百姓时的那副嘴脸,便觉得自己的行动是正确的,他心里便产生一股豪气。此时,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却不能再犹豫了,他不由地提醒自己。
  他轻手轻脚地顺着墙边溜了过去,他已经听见了轻轻的鼾声,有个家伙睡得够香甜。两个哨兵一个拄着枪倚在墙上,一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耷拉着脑袋。他挨近那个倚在墙上的家伙,看清了那双闭合着的斜楞眼,竟然是他!黄永乐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痛恨之情,让他毫不犹豫地亮出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前心。这个家伙哼了一声,身体顺着墙壁瘫软下去。黄永乐拔出刀来,立即扑向另一个。
  另一个家伙在昏昏欲睡之中,听见了声音,被惊醒了,睁眼就看见有人向他扑来,他“妈呀”一声,一轱辘就滾进了虚掩的大门里面。他惊慌失措,把枪都丢下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进了大院,同时,一路高喊着,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黄永乐此时却异常的冷静,不慌不忙地捡起两杆枪,顺着来时的路,脚步轻快地走了。一直走出去两条街,才听见纷乱的声音,并伴着几声枪响。他趁着夜色,很快就出了城,消失在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里。
  没想到,黄永乐能空手夺回两杆枪,他的壮举是振奋人心的。大当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当场就给他升了职,并根据他的勇敢和机智,派他去做打探和摸底,也就是绺子的八柱之一“插千的”,由此,他有了可以单独行动的特权。这是大当家对他的了解与信任,绺子正在招兵买马,他需要忠实的人,为他打下根基。也需要忠实的人,成为左膀右臂,成为他的贴心知己。“老菊花”的名号就此打响了,并且越来越响亮。因为在匪队里的特殊位置,让他可以来去自由,可以在任何时候上山下山,不必通过大当家的认可。他下山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雪菊的身边。
  他的报号就是因为雪菊,心里是放不下这位老姐的。他的老菊花其实一点儿都不老,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灿烂的一朵花,永远都魅力十足的。他意念之中的“老”,是希望她青春永驻,永远透露芬芳。男人心目中的这朵花,是需要精心呵护的,男人的爱怜,便是阳光雨露,便是这朵花的肥沃土壤。他回来的那一刻,拥抱着她的身子,把数月以来所积攒下的相思之苦,统统发泄了出来。
  两个人在炕上滚了一夜,他们的性欲从谷底攀上高峰,又从高峰跌到谷底,几次反反复复,让他们品味出良宵美景的美好。不知不觉间,鸡叫声传来,天要亮了,他不得不要离开,要回去复命。
  女人紧紧地搂住她的男人,不想让他离开,好像一撒手他就会立刻飞走,永远都不会回来似的。这一夜的甜蜜太短暂,她还没有品尝够呢。让人无奈的是,她的男人偏偏是土匪,是不能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他注定要像老鼠一样,在黑暗之中苟且一生。“匪”这个名字,也将永远伴随他的一生,洗不掉也磨不掉,被深深地刻到了骨子里。
  男人也不想离开,如此安乐的享受,谁不留恋呢?然而,外面已经泛白的晨色,在无声地催促着他。
  “菊姐啊!放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下一回,我会尽快回来的。”他贴着女人的耳边,轻轻地劝说着,那双紧扣的手才慢慢松开。
  男人起身的那一刻,一丝丝的凉意袭来,让女人的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男人推门出去了,关合门的声音传来,屋里立刻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她身体里的热度在慢慢地冷却着,身边的男人气息也在慢慢地淡化着,她在炕上一动不动,她似乎还在那份欢娱的气氛之中陶醉着,不愿意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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