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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意外横生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沈流年      发布时间:2023-04-13 13:27:40      字数:8941

  我们平凡而微芒的生活里,并不是只有轻松的欢笑和捧腹的乐趣,在时光日复一日的缓慢推进中,有很多痛苦就像是图钉一样,随着滚滚而过的车轮被扎进我们的心中。
  早上起来接到母亲的电话,“小年,你上班了吗?”
  母亲一般没事不会打电话给我。她不会像别的母亲三天两头给子女打电话。比如徐㳀㳀每天至少会接到家里的一通电话。母亲节俭惯了,她不会把钱花在电话费上。
  “还没呢?正在吃早餐,妈怎么啦?”我咬了一口煎饼。
  “小满好像不见了。昨天从家里出门去买菜,现在都没有回去。”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很焦虑。
  “妈,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放下手中的煎饼,“要不,我回来一趟。”
  “影响你上班吗?”都什么时候了,母亲还在担心我的工作。
  “没事,我请个假就行。”我放下餐具,往行政办公室跑。
  刘老头看我气喘吁吁的样子,“怎么了?小沈。”
  “刘主任,我要请假,家里有事。”我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
  “去吧。”刘老头大手一挥。
  刘老头就这点好处,平时虽然啰嗦了点,关键时候特有人情味,遇到事情只要给他说一声,他都会通情达理把假批了。背地里,我们都叫他刘大妈,像居委会的妇女主任那般热心。
  “谢谢刘大妈。”我向他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外面跑。
  “什么刘大妈?”他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等我赶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了。母亲躺在院坝边的一把腾椅上。据母亲说,这把腾椅是她出嫁时外公亲自为她编制的。这腾条不是普通的腾条,而是山上的葛腾。葛根性凉,轻扬长散,可发汗解表,缓解项背疼痛。外公送母亲藤椅的用意就是希望能缓解疲劳,抑止疼痛。以前在家时,母亲劳累一天回来就躺在藤椅上,摇着蒲扇,抿两口药酒。母亲本来是不喝酒的,自从父亲离开后,她就养成了每日喝酒的习惯。
  不喝睡不着。这是她给我们说的,父亲走后,母亲对他的情感年深日久从一擞小小的火星累积成燎原的火光。白天还好,她可能通过无休无止的劳作来充实这些空白。到了晚上,那些欢愉的悲伤的记忆都从身体里涌出来,在她的身体里翻腾着跳跃着,让她一刻不得安宁。只影孤灯,长夜漫漫,唯有酒精才能麻痹思维,才能让她安静地什么都不想地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又是第二天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就是这样熬下来的。
  风微微地吹着,洋槐花的香味吹入鼻端,她闭着眼睛。夏日的黄昏,她静静地坐在小院的藤椅上,不知坐了好久,夕阳笼罩在她身上,溢出一圈淡淡的晕黄,她几乎与落日融为一体,化为一尊雕像。也许她的心早就空了,空成了一个无底的洞,两头都在灌风。
  “妈。”我走过去轻轻地依偎在她的身上。
  “你回来了?”她转过身子,失神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
  “小满是怎么回事?”我转到正路上了。
  “熊军打电话过来说小满昨天早上去集市,到了晚上都没回来。”母亲靠在我怀里像个小孩。
  “我过去看看吧。”我顾不上旅途疲惫,只想早点了解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母亲站起来,“我不放心。”
  “妈,你就在家里等情况。万一小满回来家里没人怎么行?”我劝阻道。
  小满婆家在南溪镇上,距离我家只有10公里远。刚嫁过去时,小满无法适应陌生的婆家环境,三天两头都往娘家跑。她没钱坐车,也不会开口向婆家人要钱,每次回来都走人烟稀少的小路。那天,据熊军说,小满一大早吃了早饭,看见家里没菜了,就提着蓝子出门。等熊家人在家里遍寻不着小满的身影时,小熊已经失联几个小时了。
  听了我的话,母亲顿住,“那好。”
  我从邻居家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就往小满婆家赶去。好久没骑了感觉很生疏,两个轮子踩起来相当吃力。我是在大一刚进校时学会的自行车。我这人平衡感特别差,看到别的同学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兜风觉得很带感,就去租了一辆车子在操场跑道上练习,跤摔了不少却怎么也学不会。正自垂头丧气时,腾空飞来的足球砸在我的脑壳上。当时,委屈、气馁、不甘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我就那样坐在跑道上哭了起来。
  “对不起,砸痛你了吧?”一个抱着足球、长相帅气的男孩站在面前。
  “没事。”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抽抽嗒嗒地说。
  “还说没事,都哭了。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他伸出手想拉我。
  “真的没事。”我擦了一下眼泪,自己站了起来。
  “那我请你吃火锅吧。”他对着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一顿火锅后,他成了我男朋友。也是他教会我骑自行车,却在我喝醉酒顶着大花脸到教室找他帮我开寝室门时,和我分了手。前前后后,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只在校园里骑了几次自行车,他牵着我的手去看了一次电影。
  开始了吗?已经结束了。以至于到后来,我都搞不清楚,我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因为我醉酒后丢了他的脸?初恋就这样告一段落,有一次在学校门口的酒吧里听到他唱道“因为我们太年轻,你追求的是一种浪漫感觉,还是那不负责任的热情,心中的话到现在才对人表明,不知道你是否会因此清醒”而泪流满面。
  原来,内心深处永远有一个角落,里面有一块柔软的伤疤,你以为它已经结疤了。但轻轻一点,还是会疼痛。
  其实已经过去几年了,在看到旧物时,这些陈年旧事仍会从记忆深处窜出来。
  我卖力地蹬着自行车行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到达坪桥镇。又穿过几条街道后,才到小满婆家。我把自行车停在楼梯旁边上去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熊军站在门口。
  “姐。”他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
  屋子里,他的母亲瘫在床上,父亲正在灶旁熬煮稀饭。
  “怎么回事?”我进到屋里。
  “平日都没让她出门,昨天家里没菜,她便自己提着篮子出去。直到晚上都没回来,我这才给熊军打电话。他连忙赶了回来。”熊父边搅动锅里的稀饭边说。
  “那你们报警了吗?”我看着焦虑不堪的一家人。
  “报了。派出所的人说,小满已经是成年人了,要24小时后才能立案。”熊军说道。
  “那这样吧,我们分分工。熊老爹在家里照顾阿姨,熊军去派出所看看案子立了没?我去广告店打印寻人启事再沿街找找。”我迅速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熊父熊母年纪大了没有主见是正常的。此时的熊军也显得六神无主,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智商摆在哪里。如果他聪明点也不会娶小满,如果小满正常点也不会嫁给他吧。
  我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熊军在我的身后也出了门。
  我没有再骑自行车,这台老爷车太费力了,才骑几公里就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我沿着街边走起来,看到不远处有一家打印店还开着灯便走了进去。在手机上翻出小满的相片,再把小满的相貌特征描述一番,店员很快帮我打印了2000份。
  我提着一叠寻人启事走出来。
  南溪镇地处交通要道,国道穿镇而过。自古就是盐道、商道交汇之地,商贾云集,是经济中心,又是文化重镇,除了正常经商的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今天正值赶集,小商、小贩们的摊摆得满街都是,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摊前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像比赛似的吆喝着:走过,路过,机会不要错过;买不买,看好歹;要不要,看质量……还有人在摊子前扯了张红纸,上面张牙舞爪地写着:门面急转,最后一天跳楼价,出血大甩卖。人来人往,抬起头,一颗颗脑袋在眼前晃动;低下头,一双双脚在蠕动。汽车使劲按着喇叭,震得人耳朵背发麻。路人纷纷让道,有躲闪不及的,招来一顿臭骂。被骂的,惊恐万状;骂人的,趾高气扬。
  我把寻人启事粘贴在楼道上、橱窗里、电线杆子上。以往,我看到这些牛皮癣广告觉得有损城市形象。而现在,我希望整个街道铺天盖地都是我张贴的寻人启事。这样,更多的人看到寻人启事的内容,我就能凭着线索找到小满。
  当我把最后一张寻人启事往墙壁上贴时,一位戴着红袖章的人走过来,“你怎么乱贴呢?”
  “我在找我妹妹。”奔波了一整天,我的嗓子眼都在冒烟。
  “找你妹妹也不能乱贴。我们是文明城市,得有文明城市的样子。你把你刚才张贴的东西全部撕下来。”他指着我张贴的启事。
  “不撕不行吗?”我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哭腔。从下午到黄昏再到晚上,近2000份寻人启事,我一条街一条街张贴,累得皮落嘴歪不说,还各种担忧小满的安危。此时,却要我全部撕了。
  “同志行行好,我妹妹不见了,她智商有问题....”我急切地争辩,眼里的泪花都呛出来了。
  “不行。你不撕,一会社区的同志照样给你撕了。”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他说完,举起喇叭去制止沿街摆放的小摊贩。喇唋里传来“文明城市,禁止乱停乱放乱贴乱画”的声音,和汽车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震得我耳朵发麻。
  我把张贴好的启事撕下来跌坐在地上。赶过集的街道污浊不堪,街面上到处都散落着垃圾、纸屑、果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路人都掩鼻而过。临街的铺面伸到了街心,帆布、遮阳伞把天空划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打上了难看的补丁。冒着尾气的汽车尖锐地按着喇叭,推着三轮车的商贩扯着嗓子吆喝,街头烧烤店里飘过来的香味,拉着孩子过斑马线的父母,来来往往的人群,纷繁的脚步,杂乱的声音,如潮水一样涌入。那一刻,我的悲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兜里的电话响了。我没有接,任由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交待,如果小满不见了,找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去见她。在失去父亲的这么多年里,我和小满就是她活下去的支柱,是她阴暗生活里唯一看得见的光。
  电话一直在响,大有我不接就要一直响下去的架式。我只得把包打开拿出手机,熟悉的电话号码,是陆以墨打来的。
  我“喂”了一声。
  “小年,你在哭吗?”他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异样。
  “小满不见了。’我刚刚平息的情绪在他的询问下土崩瓦解。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此人还在电话里吼我。
  “着急起来搞忘了。”我委屈巴巴地解释。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他的声音软下来,“小年,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嗯。”我收住哭声。
  “乖,你就在那里不要动,我很快就到。”他在电话那端柔柔地说。
  “嗯。”听到他的声音,我忍不住又想哭。
  挂断电话,我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来。心里有了安定的力量不再彷徨无助,望着忽明忽暗的灯火,希望小满能够在灯火阑珊的街角突然出现,像往常一样,对着我叫一声,姐姐,我回来了。
  我在长条椅子上坐了很久,晚风掀起我的衣裙带着秋风扫落叶般的凌厉,拂上我的眼角眉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变得如此难熬,每一分钟都像是从心上跳过去的。期间,母亲打了两个电话,我都接了。不敢不接,母亲多年饮酒,身体机能早已在酒精的腐蚀下变得破烂不堪,如果我一直不接电话,她会因为心慌焦虑而发生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我已经失去了父亲,此刻小满也下落不明,我不希望母亲再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告诉她熊军已经报警了,我还在街上四处寻找,应该很快会有下落。
  又过了很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我没有看时间,尽管手机就捏在手心里。我怕时间流失得太快,小满走失的时间就越长,心里的不安会越聚越多。
  我想要继续去寻找又怕陆以墨找不到我。只得坐在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心里的无着无落感像丝网一样越勒越紧。最近几天这城市都阴雨绵绵,往夏的暴雨没回来问候这片天空,只有随风漂来的细雨洗去路旁树叶上的尘埃。细雨打湿的季节,叶子静静地停泊在风的中央,一如遍地生长的石块随意而安静;无根无依,透过雨水,内心苍白。伸出手想去挽留一滴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手中滑落。就在我快透不过气来时,一辆车子在路边停下来。然后,一双大长腿从车里迈出来,我知道陆以墨来了。
  我愣在原地没有动。
  “小年,我来了。”他走过来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
  我紧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那种无着无落感才终于找到了依靠。
  “乖,”他捧起我的脸,“不要哭,有我在。”
  我仰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像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正熠熠地盯着我。那光芒,坚定而有力。
  隔了一会,待我情绪稳定,他将我松开,“花脸猫,好点了嘛?”
  我点了点头。
  他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温厚而有力。如果说,之前的我像一只在大海中航行的小船,无着无落找不到方向,只能凭感觉横冲直撞。那么,陆以墨的出现就像风雨交加的夜晚,小船漫无目的在茫茫大海上航行,骤然看到了灯塔的光亮,就有了回归的方向和希望。从早上到现在,我只在学校餐厅吃了一块煎饼,喝了一杯牛奶,接到母亲的电话就赶了回来。整整一天,焦虑、紧张、失望、担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整个身体充胀得满满的,我根本没有空隙来思考,更没有时间来补充体力和营养。现在,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我也像气球一样邉了,疲惫、饥饿一并涌上来。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他的声音仍然柔柔的。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语——超温柔。
  “你不熟悉南溪,再加上这么晚了,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了。”我缓过神来,“你应该也没吃东西吧?”
  “接到花脸猫的电话马不停蹄赶过来,双脚只差没踩到油箱里,那还顾得上吃东西?”他笑了一下,“只要你没事。”
  “那我带你去吃羊肉粉,看还有没有24小时营业的店?只是,你的车子需要停到停车场吗?”我看到他临时停靠到路边打着双闪的车。
  “我们开车去,一会吃了东西还要到派出所。”他提醒道。
  我赶忙坐到车里,他像往常一样帮我扣上安全带。
  车子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起来。起风了,风卷起落叶飘着荡着又跌回地面,落在台阶上、石板上、花坛边,还有一两片飘落在人们身上。夜风卷起我的长发,拂在脸上,带着夜色的香甜,空气中弥漫着甜丝丝、醉熏熏、粘乎乎的味道,还杂夹着烧烤的肉香味,啤酒碰撞出来的清香味。昏暗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路人游荡在街道上,又向着各个路口散去。一只夜猫窜到街上,眼睛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的蓝光。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南溪还有很多好吃的。”想到陆以墨远道而来,还陪着我在深夜里到处觅食,我有些于心不忍。
  “都有些什么?”他看向我,目光专注。
  “最出名的当数南溪凉粉,我们这里是凉粉之乡嘛。你应该没吃过?”我看向他,“等有时间,我带你去吃最正宗最地道的南溪凉粉。”
  “嗯。”他点了一下头,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
  “好好开车。”我想抽出手,他却握得更紧。
  南溪街道不大,总共3条街,陆以墨开着车子快把南溪街道转了个遍,终于在路口看到一家羊肉粉店还开着灯。他把车停下来,我先下车去看店打没打烊,在得到店老板肯定的答复后,我向他招了招手。
  他将车停靠到停车位上,然后走过来。
  深夜的店铺里已经没有人了,唯有灶上大铁锅里熬着的汤汁在嗞嗞地响动着,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香气从店铺里飘散出来,浸润进深夜的薄雾中,也让这雾气沾染着羊肉香,让人闻着香味也能解馋。老板很快将两碗冒着热气的羊肉粉端上来,美食当前顿觉饥肠漉漉,等不及汤冷却下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小心烫。”陆以墨并不急着吃,而是在旁边看着我吃。
  “你不饿吗?”吞咽间隙,我问他。
  “美食是用来品的。”他慢慢拿起筷子,将碗里的汤粉精心搅拌均匀,然后开始细嚼慢咽。
  敢情,他吃的不是普通羊肉粉,而是宫廷玉液,和我狼吞虎咽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店老板的目光吸引过来,大概觉得陆以墨的气质有些特别。他穿着白色西服,内里是黑色衬衫,刚剪的头发将他的脸庞衬得坚毅了些,一双深遂的眼眸亮如星辰,完美流畅的下颌线,嘴角含笑,俊美无俦。店老板是见过世面的人,南溪街上的土豪很多,不是油头粉面就是膀大腰圆,一眼看去就是暴发户。陆以墨肯定和他们是不同的,我仰起头从店老板眼里看到了仰慕,甚至是巴结。因为,他已经用他油腻的手抽出一支烟近乎谄媚地敬给陆以墨。
  “对不起,我不抽烟。”某人拒绝得冠冕堂皇。
  “咳咳咳”看着他焦黄的手指,我假装呛到咳嗽起来。
  他将肉夹到我碗里,“多吃点,瘦得像猴。”
  我白了他一眼,“猴有什么不好,比猪聪明。”
  “小年,”他呵呵笑起来,“你知道你的吃相像什么吗?”
  “敢说我是猪。”我站起来想拧他的耳朵。
  “好好吃。”他努了努嘴,示意店老板还看着呢。
  我脸一红,安静下来。
  “这羊肉还没有我老家的甜酸羊肉好吃。”他似乎没怎么动筷,碗里的粉还有一大半。
  “甜酸羊肉?”我抬起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南溪不仅是凉粉之乡,羊肉粉也挺有名。街面上的羊肉粉馆更是数不胜数。夸张点,南溪每3家早餐店就有2家是羊肉粉店,南溪人对羊肉粉情有独钟,不说每天,起码一个周至少有4天要吃羊肉粉。羊肉粉基本撑起了南溪人的早餐。南溪羊肉粉无非清汤和红汤两种,绝无甜酸的。
  “我们老家有一种醋叫麸醋,”他拿起桌子上的山西陈醋,“有别于这种醋,是人工酿造的,它是制作甜酸羊肉的主要佐料.....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以后我带你去品尝,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说话算话。”我的两眼放出光来,我没有大的志向,能满足吃喝二字就不错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吃饱了吗?”
  “嗯。”我摸摸肚子,碗里羊肉粉已经被我吃得汤汁都不剩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从小学就开始背诵的诗歌,我当然要把爱惜粮食光盘行动发挥到极致。
  “走吧。”他站起来。
  “你吃饱了?”他面前碗里的粉基本没动。早知道,我一并吃了。
  “嗯。”他点了一下头。
  我和他一起走到大街上,清冷的夜风吹来,头脑一下清醒了许多,我刚才干什么来着,不是寻找小满吗,还坐在这里品美食看美男。
  “车在这边。”陆以墨拉着我。
  “我们还找不找了?”我看着他。
  “当然要找了,但不是现在。傻瓜,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他将腕表凑到我眼前。
  我看到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2点。
  “我们先找家酒店休息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发动车子,又回过头来帮我把安全带扣上,“小年,别担心,有我在。”
  我定定地望着他,这是他第二次跟我说,有他在。我承认被他打动了,活了22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父亲在家时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等我回来。可是,他离开了我们再也没有回来。我们都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有人说,他去了南方的黑砖窑厂被人限制了自由。也有人说,他被骗进了传销窝里,日夜都有人守着,根本没有机会逃跑。更有人说,他早已在其他地方娶妻生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不知该相信哪一种说法,也不敢问母亲。自从父亲离开后,母亲就像一颗从地里连根拔起的花,失去了滋养她的土壤和水分,日渐枯萎。我们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父亲,只是偶尔听到她的叹息,要是你父亲还在就好了....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努力吸了吸鼻子。
  他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傻瓜,带路。”
  汽车再次发动起来,车子的引擎声打破了南溪的夜色,我们在薄雾飘渺的南溪街道上穿行,缭绕的雾气被前行的汽车剪破,飘荡着,氤氲着,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清甜,陷入夜色中。
  最终,我们在南溪宾馆办理了入住。
  奔波了一天,寻觅了一天,乱撞了一天,现在吃饱了,困意翻涌上来,正所谓饱暖饿先先。陆以墨也好不到那里去,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他的脸上疲态尽显。
  “冲个热水澡,一会好睡觉。”他推了我一把,“要不,咱俩一起洗。”
  “去,”我的脸一下又红了,“怎么可能?”
  我跑到浴室里刷一下把门关上了,却发现浴室的玻璃是透明的,关了门等于没关,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时,陆以墨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玻璃上方的帘子缓缓降落下来,挡住了外面的明亮。我终于放松下来,卸下所有防备,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我出来时,陆以墨正倚在床上打游戏,听到我出来,他抬起头来看我,却听见手机屏幕“呯”的一声,什么东西爆炸了。
  他放下手机走过来,拿起柜子上的吹风给我吹头发,热风暖暖地拂过发丝,拂在脑后,脸上,痒痒的,我的身体一下绷紧了。抬起头,陆以墨正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将他的双眼灼得通红。四目相对,他的头慢慢俯下来,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吻上了我的嘴唇,我的大脑开始缺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像只八爪鱼紧紧吸附在他身上。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一只手托着我的头,湿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耳朵上,鼻子上。
  “小年。”他含混不清地叫我,持续不断地将他的热量传输给我。
  “嗯。”我的声音淹没在他绵长悠远的吻里。
  “傻瓜,去睡觉。”他放开我,摸了一下我已经有些肿胀的嘴唇。
  我点了一下头,转身逃出他的怀抱躺进被窝里。他笑着摇了摇头,走进浴室。不一会,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
  我躺在绵软的被子里,嗅着他留在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听着哗哗的水流声,困意像水一样袭来。
  我又梦见了父亲,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入我的梦境了。他提着一个袋子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他应该走了很远的路,看起来很疲惫,胡子拉渣的,像是很久没有刮过了。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很少有不修边幅的时候,就算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他也必须要烫贴平整才会穿出来,绝对不会让衣服像从盐菜罐里扯出来的,胡子更不会几天都不刮。而此时,他就以这幅邋遢的形象出现,我不管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
  “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我张开双臂向着他跑去,眼看就要触到他的手臂了,他却像一阵风飘散了。
  “爸。”我赶紧追过去,却撞到了一堵墙,疼痛使我睁开眼睛。
  “醒了?”陆以墨侧着头看我。
  我揉了揉脑袋,彻底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睡梦中撞的南墙不过是他的胸膛。
  “你就这么搂着我睡的?”我还是有些懵懂。
  “睡得像头可爱的小猪。”他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起床了。”
  “天亮了?”我貌似还没睡醒。
  他把手伸过来,我看到他腕表上的指针指向8点钟。
  “你怎么不叫我?”我急忙跳起来。
  “睡得像头猪,我怎么忍心。”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乖,去洗漱了过来吃早餐。”
  随着他的话语,我这才闻到房间里有一股食物的味道。
  “你去买的?”我简直不敢相信,睡得比我晚,还能起这么早?
  我顾不上洗漱,嗅着香味找到了两个盒子。打开一看,竟是我最喜欢吃的鸡汤面。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我不相信他是猜测的。
  “猜的?”他笑着看向我,眼睛里有一丝狡黠。
  “不可能。”我拿起筷子就开吃,几个小时前吃的羊肉粉已经被我消化掉了。前世,我肯定是饿死鬼投胎的。
  “你QQ空间里的动态,”他笑,“挺有意思。”
  “什么,你看过我的动态?”我停下筷子。
  很久以前,在我添加他为QQ好友时,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有交集。那时,我经常会默默点开他的头像看上一会。有时,也会点开他的空间看看,他很懒,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大多时候,头像也是呈灰色状态。那时,我多希望某一天点开QQ,听到“咕咕”的声音,然后点开,他会给我发一条信息。
  “基本每条都看,”他实话实说,“只是不便评论。”
  “你....陆以墨,你知不知道你很坏?”我扑到他怀里,“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关注我,你却一直在潜水。”
  “小年,我只想默默关注你,不想被人围观。”他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傻瓜,快吃吧,一会还有正事要忙。”
  “嗯,”我拿起筷子,“你也赶紧吃。”
  他放开我到浴室去洗漱。隔一会,穿戴齐整地站在我面前,瞬间我觉得碗里的鸡汤面都不香了。
  我站起来扑到他怀里,“陆以墨,你为什么这么好看。”
  “花痴。”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坐下来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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