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农会

　　一
　　谢子诚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后，农会组织在各个分区和村庄如雨后春笋般筹建起来。
　　大鹏在前一段的撤退中摔伤了左腿，就回家了，正好村里需要办农会，桂春就安排他张罗这项工作。占豪、葛蛋、红章几个战士在战斗的间隙里也回村里，鼓动家属，组织乡亲，宣传抗日，帮助大鹏组建建逍遥村的农会。这几个没有文化，没有真正理解农会的意义和作用，他们大概理解就是谁能服众，谁说了算，桂春已经是区小队长，没有精力管村里的事情了，换句话，他应该是村里农会的领导。他们又感觉自己不是大户，没有钱，就没有勇气管理这个村子。于是，他们想起了村里最富的王殿英，论年龄、辈分、资历、能力，王殿英都没有问题，又是桂春的本家，这几个人就想推举他做农会主任。看到桂春回家来了，就赶到大槐树下，找桂春商量。
　　“村里管事的过去是你们家，现在大事小情殿英叔的确参和的多，出力大，我们几个商量让他当农会主任。”大鹏和桂春交往多一些，先开口说。
　　“你们几个呢？也是这个意思吗？”桂春阴沉下脸，吃惊地问大家。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大伙都没有文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事情。”
　　桂春听了几个人的话，有些着急，他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我问大伙，农会是什么？是农民抗日救国协会，是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农民抗日救国协会！结果，我们的八路军战士推举伪军的老爹当农会主任！你们感觉合适吗？这简直就是笑话！”桂春看看大家，接着说：“农民协会还要互助合作，人家王桂林家里大车小辆、牛马满圈，你们怎么和人家合作。过去我们家富裕，除了武四，你们也都给我们打过短工，按照现在的时兴说法，我也是地主，现在不是了，现在我就剩下30亩地，也算富裕。更主要的是我卖地是为了抗日，没有吃喝嫖赌。用谢书记的话，我是党员，是代表农民利益的，我是背叛了我的阶级，走到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的队伍里来了。我的殿英叔叔，桂林哥哥，不是！火烧逍遥村这件事，有没有内奸，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大家必须提高警惕。”他看看大家，接着说：“大鹏、占豪，你们都是党员了。记住，要把农会的领导权牢牢抓在农民手里！”
　　“村里人农忙就忙事情，不忙了大家就玩钱，没有人喜欢搞组织，都不搭理我们。还就是殿英叔叔上心，他说有地方，需要花钱他出，这不是，就想到他了。再一个，他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大鹏有些无奈地说。
　　“桂春哥，你就明说吧！我们该怎么做，我们听你的，在队伍上听你指挥，在村里也听你指挥！”红章机灵地说。
　　“对，桂春，说吧！这农会怎么办？你指明路，大家做就是了。”占豪也和稀泥。
　　“既然大家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我想，我们村的农会一定得做好，要真正理解县里区里的意思。农会是什么，是共产党、八路军的组织，是我们农民兄弟的组织，姓八路军、姓共产党！你们说过去我们家管事，那是乡绅治理，现在，我们要建立党的组织，是组织治理。这个事情要看大。我看这个农会主任就让大鹏干，不会学习，让占豪暂时做抗日代表，红章爹做农会副主任，让钱姐做妇女主任，先这样做，让你们的家属都参加农会的活动，带动其他人参加，要搞的热热闹闹的。”桂春看看大家接着说：“为什么大伙不搭理我们，不想参加农会，大家没有看到农会的好处，没有理解农会的意义，是我们宣传发动工作没有做好。殿英叔叔为什么说话管用，大家平时有求于他。我们要真正解决需要帮助的人，团结起来，才能把农会办好。我让你们几个参加农会，不是安亲信、抓权力，是让大家多出力。让钱姐做妇女主任，是想让她多做贡献，我们家的条件比大家好些。大家好好做，我听谢书记讲了世界形势，日本鬼子在各地都吃了败仗，鬼子长不了了。”
　　大家听了桂春的话，似乎有了些认识，有了主心骨，互相分了一下做哪几户的工作，需要帮助谁修房子、干农活。说着说着大鹏笑了，他说：“咱先别合计给别人修房种地了，你们几个明天先帮我把房顶泥一遍，要不夏天就漏了。我这腿老是不好。桂春，麦秸就去你的场院里拿了啊！”
　　“好，你们想想，大鹏抹房需要大家帮忙，那些不如他的人呢？过些日子就农忙开了，鬼子不会给我们时间忙地里活的，我们打仗，家里就需要互相帮助，这些都是农会要做的。比这个更重要的就是筹粮、做鞋，支援抗日。大家明白吗？这样的活能让我们的殿英叔叔做吗？”
　　桂春听着他们的想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清楚，需要这几个人在实际工作中提高认识，就像他参加八路军一样，开始没有那么深的认识，那么宽的眼界，那么高的眼光。于是说：“回头我把这个院子收拾出来，就作为农会办公的地方，在这大槐树下挂个牌子，大大方方，气气派派地活动。主要是我们还要做得好，这样才能让农民相信我们，依靠我们，才能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奋斗。”
　　几个人听桂春说的在理，都表示愿意听从指挥，随后就各自回家忙活了。
　　二
　　桂春看着大家离去的背影，站在干枯的大槐树下，心潮起伏。几年来，从父亲去世到参加八路军，他长大了，不是只想练武，算账，找好看媳妇了，而是目光看远了，心存家国了。组织的力量，他不断的想这个问题，一个人能干什么，把利益相关的人组织起来，就有了排山倒海的力量！他隐约的理解了谢子诚讲的农会的意义，农会就是要把天下的农民组织起来，解放他们自己，也解放我们的民族。
　　三
　　骆红章回到自己的土坯房里，兴奋地对父亲说：“爹，桂春哥说了，让你做农会副主任。”
　　“农会副主任干嘛的？”
　　“干嘛的？”骆红章也说不清了，他想着刚才桂春的话，接着说：“就是要你管村里的事，是跟着八路军、共产党干的。”
　　“就咱家，还能管村里的事情？还是让有钱有势的大户管吧！”骆狗子的真名叫骆占山，村里人大多数不知道他的真名，都叫骆狗子。他从山里下来，到逍遥村扛活，倒插门留在了村里。他没有想过能够过上好日子，他更没有想过会翻身，会和王殿英那样的大户人家平起平坐！
　　“你得积极哩！桂春哥说农会是大事情！”红章对父亲说。
　　“桂春说的，我们听，照着做。弯弯绕的事情不会，出力气的事情没有问题。”骆狗子知道，儿子红章跟了桂春后，出息了不少。这个，他看在眼里。他知道要改家门，得和明白人交往。
　　四
　　王殿英成了村主之后，大肆收买人心，他接济村里困难的老人，给八路军捐粮食，表现出了出奇的积极和善，赢得了大家的赞赏。都说他和儿子王桂林不一样，虽然有钱有势，但没有架子，体恤邻里。这一切，桂春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叔叔心里的小算盘。儿子给鬼子当差，挣着宪兵队的钱，鱼肉乡里，老子装作支持八路军，想黑白通吃。
　　王殿英早就听说了农会的事情，还真打算当农会主任。桂春反对他做农会主任的事情，他听说后，反应强烈，内心不服。桂春原来是村主，有钱有势，村里人听他爷爷他爹的，现在他家没有多少地了，他还要说了算，这让他不服气、不舒服。他看着八路军一天天壮大，看得出民心向背，以他多年的阅历，他似乎看到了未来八路军得天下的结果。于是，经常教育王桂林，不要死心塌地的给鬼子卖命，就这样算计着、犹豫着。他看看农会的几个目不识丁的农民，心里笑了，他们几个就能办农会，就能把村里的大事小情管理起来？这农会从大清到现在办了多少次了，都是一阵风，这几个泥腿子就能办好农会！
　　王殿英一袭长袍，在自家院子里不停地转着，大槐树、买地、八路军、鬼子、桂春的潇洒和桂林的计谋，他想不出什么原因，什么结果，只是感觉有种从未有过的不踏实！
　　五
　　经过几天的忙碌，逍遥村的农民协会成立了。虽然这几间房子是桂春的，但是，那白底黑字的牌子一挂，就是衙门的样子。桂春故意从自家的大门出去，绕过大槐树，从挂着农民协会的牌子的侧门进去，感受了一下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基层组织的威严。他同大鹏、骆狗子、杨树丰一一打招呼，叮嘱他们要从政治上看待自己的组织、自己的岗位，叮嘱他们要站在什么位置上看问题、考虑事情，明确自己是谁的人，为谁办事，真正成为村里人的主心骨。三个人似懂非懂地答应着，都感觉自己一下子高大了许多，有用了许多。
　　桂春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就赶到区里了。经过家里的一番折腾，他似乎解脱了一些。杨树丰有了春强，便有了心理安慰。两个女人都见面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就是没法和白莉莉说明白，离婚休妻，现在自己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了。打起仗来大家都不想什么，一旦闲暇起来，这两个人都为这个在心里打转转。队伍里出色的人很多，得给白莉莉撮合撮合，不能对不起人家。他想，得把这一段掌握的情况向谢子诚和贾凤桐汇报了，红山的、苗庄的，特别还有个田中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