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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一章 童年序曲 第五节

作品名称:鲲鹏化恋      作者:桑葚儿      发布时间:2023-03-24 15:58:21      字数:3433

  道里区比较好的地方就是从火车站前的霁虹桥下来到中央大街,再从中央大街到松花江边这一条线上。这里多是外国人建造的建筑,可以见到哥特式建筑、爱奥尼亚式建筑,与道外区的巴洛克建筑和圈里等老旧住宅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和风格。中央大街的面包石和周边的欧式建筑仿佛使人置身于异国他乡。但这只是一个比喻而言,不信你试试看,当你与呜嚷呜嚷的黄皮肤、黑眼睛的国人走在中央大街上时,这种异国情调是大打折扣的。而如果你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一辈子就更丝毫感觉不到异国情调了。但在上个世纪一、二十年代,哈尔滨的常住人口中几乎有一半是外国人,看着满街筒子“老毛子”,这种身处异国的感觉会明显得多。
  我喜欢中央大街,但不喜欢白天和傍晚去,因为那时候满街都是人。我一般喜欢清晨去。那时,整座城市还没有醒过来,只有环卫工人在扫着面包石上飘落的落叶。除了爱起早的一些晨练老人,中央大街静谧地像个处女。这个时候漫步在中央大街,才能感受到两侧西式建筑的美。不过,这种美感现在已经被一些周边现代化的建筑破坏掉了。刚刚还在欣赏教育书店那哥特式柱头,猛然间一抬头,就看到古建筑后面的一座高大的现代化大厦很突兀地矗立在后面,完全让人没了胃口。这样的建筑败笔在中央大街两侧不是一处两处,尽管近年来,政府不断地在弥补这种建筑规划上的败笔和缺憾,但可惜有些早已经既成现实而回天无力、补救无方了。在规划设计院工作期间,我喜欢徜徉在清晨的中央大街上,也曾经参加过一些有关哈尔滨这座城市规划和保护方面的专家研讨会。当然,早些时候我还没有发言权,只能看着我们的总工为保护这些建筑、为保护文化遗产做着不懈的努力,但这种努力显得苍白而无力。
  过去哈尔滨到处是“苏联房”。我们口中的“苏联房”实际上大多是逃亡到这里的白俄建造的。这种房子高大结实,墙体是板夹泥的,也就是两边是十字交叉钉牢的木板条子,中间填塞上泥浆,外面再抹灰粉刷。房顶都是一色的坡屋顶,房盖往往是厚铁皮顶。窗子是那种上部是圆拱形的木头框窗,窗子都不大。这样的房子冬暖夏凉,屋子里还有“别契卡”(就是我们说的壁炉)。一般人家都有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子里栽种几颗丁香树或沙果树。院子都用那种造型别致、刷上绿油漆或蓝油漆的雕花木栅栏围成。这种木栅栏在我们那里也有一个地方色彩浓郁的称呼——板障子。我小的时候上学路上就要经过一排排苏联房和围着板障子的院落。我每年最喜欢的季节是五月中旬,那时候,哈尔滨气候宜人,不冷也不热,天空湛蓝,丁香花竞相开放,满城飘着沁人心脾的浓郁丁香香气,让人好不惬意。现在的哈尔滨,在城市建设的夹缝中,丁香花的数量已大幅锐减,早就没有我们小时候那样满城飘香了。
  道里这地方过去也是“老毛子”住的地方,但不像南岗那样住着一些中东铁路的管理官员。道里的外国人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来哈尔滨做买卖的各国商人。这些人往往聚集在中央大街一带开店,如在中央大街旁边的辅街形成的犹太人聚居地等外国人生活区。另一些人则是逃亡到哈尔滨的白俄或者一些本国混得不好的外国人,他们往往散居在道里各地,如偏脸子一带。当然,道里这边也有一些欧式建筑。这些欧式建筑原来都是一些管理机构和办公机构以及宾馆的所在地。这从道里区的一些老街地名中就能明显看出这点,如什么警察街、炮队街、水道街、哥萨克大街等,现在这些老街名都被友谊路、通江街、高谊街等新街名所取代,今天,即便是一些所谓的老哈尔滨人也不一定听说过这些老地名了。我在规划设计院工作期间曾被抽调参加过一个保护建筑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听当时地名办的人介绍哈尔滨历史,再加上翻阅一些档案资料才知道的。
  哈尔滨一些比较著名的老建筑都在中央大街及其附近地方。中央大街与西五道街交口别尔科维奇大楼的地下室有一个塔道斯餐厅,虽然名气不如马迭尔宾馆、华梅西餐厅大,但也是老建筑、老酒店。金大师的第一次婚礼就是在那里举办的。据说塔道斯就是那个老餐厅第一任老板的名字。而这个老板是一个外国老鳏夫,这家西餐厅在旧中国时期的哈尔滨曾经很有名。伪满洲国时期,塔道斯离开哈尔滨,不知所终。现在开在中央大街与西五道街交口的塔道斯西餐厅,除了用了老塔道斯的店面和沿用其招牌外,应该与过去的老塔道斯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塔道斯西餐厅是几年前才开业的。金大师结婚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那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国有商业企业——哈尔滨市五金商店的食堂。我们那代哈尔滨人结婚不像现在年轻人都去什么大酒店办婚礼,我们那时候比较经常的是去单位食堂办婚礼,很多单位食堂也都有承办红白喜事的宴席业务。时代变迁太快了,现在再也没有哪个单位食堂还承办红白喜事了。整个社会都已经商业化了,即便是北方这样一个醒得晚、起得晚的老工业基地,也被商品经济大潮裹挟着进入到一个遍地琳琅满目、霓虹泻地,到处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商业时代。
  从当代再回到上个世纪初叶,老道里(当时叫埠头区)那随处飘荡着的、夹杂着丁香味道和俄罗斯女人身上浓烈香水味道的香气,比起那高冷得有些飘飘欲仙的南岗和混迹着贩夫走卒且嘈杂逼仄的老道外(傅家甸),无异于是“人间”了。其实,老道里也不是没有贫民。道里的贫民与道外那些从事小商业、小手工业的小商小贩不同,他们是新一代产业工人,主要是铁路工人。道里的这些贫苦工人都是靠着中东铁路过活的。比如靠近原来哈尔滨车辆工厂的地方就是“三十六棚”,这里曾是车辆厂工人原来住的地方。不过哈尔滨车辆厂已经在本世纪初搬迁改造了,车辆厂旧址现在是哈尔滨有名的富人区——爱建商圈。围绕这个车辆厂的外墙,除了“三十六棚”,还有“偏脸子”,那里也是工人和穷人聚居区。再有就是火车站及铁道沿线的北侧地带,那里也是铁路道班工人的居住地,俗称“地包”、“上坎儿”,也叫“地包小市儿”。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偏脸子”和“地包小市儿”都被政府在旧城区改造中,重新建成了新楼群。“地包”那片就叫地德里小区,而“偏脸子”这边就有四安小区等几个大小不等的安字片楼群。
  小的时候,我的家从道外的道台府附近搬到道里的“偏脸子”。那时候中小学生作业很少,业余时间就是傻淘、傻玩。不说女孩的跳皮筋、欻嘎拉哈、踢毽子、扔口袋,单说男孩的游戏就比今天孩子丰富得多,如弹玻璃球、搧揙儿记、推炉圈子、抽冰尜、打爬犁、脚滑子。弹玻璃球和砸揙儿记还都是比较文雅的游戏。带点运动性的如抽冰尜和轱辘炉圈子。再激烈一点的则是对抗性游戏,如扛马战、顶拐子和占坑儿。扛马战就是一个孩子骑在另一个孩子的肩膀上,与对方那也骑着别人肩上的孩子互相撕扯较量,以哪方先败退为输。顶拐子则是将自己一只腿向内勾起来,用手挽住脚踝固定好,然后用另一只腿单腿蹦着,去与同样姿势的对手,用彼此蜷起来那只腿的膝盖骨互相撞击。哪个先被撞倒,哪个就输了。占坑类似于今天的打冰球。那时孩子哪有冰球呀,只能用木棍代替冰球杆,用冻得梆硬的芥菜疙瘩代替冰球。玩的时候分两伙儿,一边有一个坑儿作为自己的大本营。比赛时,两伙人争相用木棍去扒拉、争抢一个冻得硬邦邦的芥菜疙瘩,然后看哪方将其率先打进对方所占的坑中。那时候,男孩女孩一起玩的游戏也有,比如冬天的打雪仗,夏天的抓特务。
  那时候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则是打群架。那时我比较小,不敢参与打架,但经常看见院子里的一帮半大小子拿着砖头和棍棒呼啦啦跑过去,与别的院里一帮半大小子火拼。一会又见对方呼啦啦追过来。这些打群架的就类似于香港电视剧中的那种古惑仔吧。一般说来,偏脸子与地包这两边的街头霸王经常在一起约架。半大小子打群架在当时是司空见怪的,但也没有见出过什么人命,不过会产生一些横主,这些横主就成了后来黑社会大哥的前身。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哈尔滨曾出过一些全国有名的黑社会老大,实际上就是这帮到处约架的半大小子长大变成的。因此,我说道里区也不是真正的“人间”,也有一些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生活的贫民窟,如“三十六棚”、“偏脸子”、“地包”等,这还不包括顾乡屯那边。即便是上个世纪末,这些地方仍然是一些工人阶级后代的平民聚居地,或许受到一些“老毛子”酗酒暴躁的影响,或许是工人阶级豪迈勇力的基因,反正道里这片除去中央大街及其周边一带,往往保留着一些淳朴、强悍的民风。其中尤以偏脸子、地包为盛。年轻时看梁晓声的一些小说,总觉得梁晓声就在这些地方住过,要不他咋就那么熟悉这里的民风民情。在过去,道外区也乱,但道外区的乱与道里区的乱不同,道里区的乱在于民风的勇悍,道外区的乱在于三教九流的杂处,在于各种交通工具的混行,在于街道的狭窄和逼仄,在于小商人的算计和尖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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