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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一章童年序曲 第二节

作品名称:鲲鹏化恋      作者:桑葚儿      发布时间:2023-03-19 15:52:26      字数:3114

  用金大师自己的话说,他与父母的缘薄。他大约长到一周岁时就被过继给了“娘”。其实,金大师的“娘”是他的大伯母,是他亲大伯的遗孀。大伯和大伯母都是书面语,在哈尔滨这里,不兴这么称呼。一般来说,我们东北人都把爸爸的兄长叫大爷,管大爷的媳妇叫大娘。东北人口中的“大爷”不像北京人见天儿的“你大爷”“你大爷”的成了耍横骂人话。都说北京文化程度高,但却把“大爷”、“孙子”、“姥姥”都编排成骂人话了。我们东北虽然在一些人看来是文化荒漠,但闯关东带来了齐鲁儒家文化,凡事讲究个礼数。不仅对比自己父亲年长的父辈叫大爷,而且凡是见到岁数大的长辈也一概尊称为大爷,而很少文邹邹地叫叔叔。
  金大师的大爷死得早,就剩下一个无儿无女的遗孀。金大师的父亲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终于说动自己的媳妇(也就是金大师的母亲),将金大师过继给了寡嫂。因此,金大师实际在父母膝下承欢也就不到一年时间吧。后来,金大师的生父在他五岁时也撒手西去,金大师的亲妈一个人拉扯剩下的三个孩子过活,日子过得非常不容易。有时金大师的亲妈觉得当年把金大师过继出去,也算是老金的先见之明,这等于给金家孤儿寡母减轻了负担,省下了一张嘴。
  尽管金大师从小被过继给大娘,但按照事先两家人的约定,金大师仍管自己的亲妈叫妈,而管养母叫娘。金大师的名字也仍然按照他在原生家庭中的排序,保持不变,没有更名。金大师的“妈”家和他平时生活的“娘”家实际上离得并不远,都是道外区。金大师的“妈”家在桃花巷,“娘”家在道台府。这两个地名都是老道外的老地名,历史悠久。这几年哈尔滨与全国城市一样经历了一个大拆大建的阶段,有些旧的街坊、建筑损毁严重。桃花巷就随着上世纪末、本世纪初道外区的拆迁改造而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而道台府则幸运得多,成了保护建筑,修缮起来,供游人参观。当然,道台府的周边也早都改造了,金大师家的旧居早就被楼房所取代。所以说,现在我回哈尔滨的话,打车说去道台府,司机还一准儿知道的,但如果说去桃花巷的话,估计现在开出租的人是不会有人知晓的。
  
  据说过去的哈尔滨就是个小渔村。早在十八世纪就有从关内山西来的王姓人家在这里安家,打鱼,负责给清廷进贡大鳇鱼。当时的渔民已经学会了圈养鳇鱼,以保证进贡所需。听老辈人说,道外江边的工人体育馆那地界儿过去就是个圈养鳇鱼的地方。早年间在沙俄修筑中东铁路之前,哈尔滨这旮沓儿不仅有打鱼的王姓人家,还有做烧锅的田姓人家和开店的傅姓人家。其中,田家烧锅主要在今天的香坊区一带,傅家店则在老道外那儿。傅家店也叫傅家甸,是哈尔滨的主要发祥地之一。傅家甸位于哈尔滨松花江南岸的东侧沿江一线,以滨州铁路老江桥为界,将松花江南岸分为两个区域。铁路桥以西为埠头区,以东为傅家甸。后来,埠头区改称道里区,傅家甸改称道外区。
  据说早先在哈尔滨建城之前,曾有过哈尔滨村的说法。我曾向一些搞哈尔滨城史研究的专家学者讨教过,请教他们哈尔滨这个名字是咋来的。但大多说不大清哈尔滨这个名字的由来,可以说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吧。哈尔滨这个名字不像绥化、东宁、绥远、镇南关、奉天等地名,具有明显的镇抚羁縻特色,体现了政治色彩。而哈尔滨明显是某民族古音之音转。对此,有的说哈尔滨一词来自于满语,有的说来自于蒙古语,此外还有女真语、东突厥语、锡伯语等多种说法。有的说哈尔滨是阿勒锦的音转,有的说是发哈拉宾这个音。现在一些周边县市人说去哈尔滨,还总是说是去哈拉宾。不过城里人认为哈拉宾是屯子音,把哈尔滨念成哈拉宾的无疑是下里巴人。至于阿勒锦则有点文化范儿,最近几年哈尔滨市将松花江干流中位于道外区与松北区之间的苟岛(也叫狗岛)改名为阿勒锦岛,打造阿勒锦湿地旅游文化品牌。
  至于哈尔滨这个词的具体涵义,坚持哈尔滨是阿勒锦音转的研究者,主张阿勒锦是女真语,意思是名誉、荣誉,自然哈尔滨就是“光荣与荣誉”的意思。有的基于哈尔滨曾经是个渔村,这里世代生活的打鱼人很多,说哈尔滨是晒渔场的意思。还有的则说哈尔滨是东突厥语“天鹅”的意思。哈尔滨的别名也很多,如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现在当地政府又从开展文化旅游产业出发,极力叫响冰城夏都、音乐名城等城市名片。其实,我在哈尔滨那些年,哈尔滨人更热衷于说自己的城市是“天鹅项下一颗明珠”。
  过去,我和金大师等发小常常在松花江边游玩。咱就不说那享誉中外的太阳岛,就说江南岸吧。我们在江边溜达最经常的路线就是从道外十四道街去江边,然后沿着江边一路向西,过七道街码头,再往滨州铁路桥走。我们那时候小,一般也就走到滨州铁路桥,偶尔也再往西走走,顶多走到青年宫、防洪纪念塔那里。最远曾走到江畔餐厅、铁路江上俱乐部和小九站、老头湾。那些年还没有修建松花江公路大桥,所以我们就走到老头湾就不往前去了。老头湾那时候还很荒凉呢,今天的松花江公路大桥那边离顾乡大坝不远,过去那里是荒草丛生、强人出没的地方。我们小的时候即便是结伴儿也不大敢走那么远。我们最愿意去的地方是铁路江上俱乐部和江畔餐厅,那都是俄国人修的百年老建筑。哈尔滨最著名的地标性建筑——防洪纪念塔和青年宫则是建国后修建的,都建成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青年宫据说是一个叫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巴吉赤的俄罗斯人设计的。好像防洪纪念塔和东北林业大学那个比较老的主楼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上个世纪中苏关系恶化时,巴吉赤一家被迫离开中国,但苏联以他是白俄后裔而拒绝他入境,好像他一家后来去了澳洲。前几年青年宫进行内部修缮改造,哈埠的很多文保爱好者都担心当初的设计被破坏。
  在青年宫正门前的江边,我记得过去就有个雕塑小品,是一只在波浪上振翅翱翔的白天鹅。我有一张与金大师等几个发小合影的黑白照片就是在这个雕塑拍下,是以天鹅雕塑和后面淡黄色的青年宫为背景拍摄的。但听说这个雕塑后来被拆毁了。我没有再去过那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拆除了。
  
  我不大会讲故事,因为一提起金大师,我就想起我们小的时候,而小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江边那些建筑,以及老哈尔滨的街道、吃食,还有那个时代我们玩过的东西。我喜欢哈尔滨这座城,尽管那里寒冷的天气居多,这几年听说冬天雾霾还很重,但我还是喜欢记忆中的那个城市。因此,请读者诸君耐心地听我再絮叨絮叨哈尔滨这座年轻城市的成长史。毕竟,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与金大师父辈和他这一代人的命运息息相关。
  
  一般说来,哈尔滨开埠历史是从“老毛子”(哈尔滨称呼俄罗斯人为“老毛子”,后来对居住在哈尔滨那些高鼻深目的欧洲人,如犹太人、波兰人、德国人等,也不辨国籍都统称为“老毛子”)修建中东铁路开始的。早些年间,哈尔滨一些地方学者围绕哈尔滨开埠历史展开过热烈的讨论,以确定哈尔滨城史纪元。有的提出把1898年俄罗斯人来到哈尔滨开建中东铁路作为哈尔滨的城市诞生日。我的朋友、一位哈尔滨有名的文化学者坚决反对这一提法,认为这是把殖民统治的屈辱历史作为城市纪念日,是数典忘祖的行为。也有的提出把1905年清廷在哈尔滨设立滨江关道这一地方建制的设立时间节点作为哈尔滨开埠纪念日。还有的建议应把1900年作为哈尔滨城史纪元的开端。反正大体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哈尔滨从默默无闻中横空出世,不廿载就发展成为“华洋错处”的国际化新兴大都会。
  一百多年前的哈尔滨实际就像几十年前的深圳,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当地的原住民很少,除了渔民,就是一些外地来讨生活的。这一南一北两个新兴城市的崛起虽然相距百年,但都靠的是机缘。深圳的机缘是改革开放,是总设计师他老人家画的圈。哈尔滨的机缘是中东铁路的修建,是沙俄侵略中国的产物。因此,两座城市的发展背景是天壤之别的,一个是改革开放中国人民的自主选择,另一个则是近代社会中国屈辱历史的缩影,但相同的则都是当时新兴的移民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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