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她为韩青而死(2)
作品名称:糟老头子情事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3-03-18 20:18:09 字数:3593
推开老邓家秫秸扎的稍门,大黑狗摇着尾巴迎出来。
“大黑,你家的主人怎么没出来呀?”韩青跟大黑打着招呼。因为熟,每次我和韩青来的时候,老邓家的大爷大妈和大黑狗都一同迎出来,大爷大妈的嘴里还不停地嘘寒问暖。今儿个没有大爷大妈,只有大黑狗,和从屋里飘出来的歌声:“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到来哟……”韩青进了院儿,迫不及待地接上下句,扔下车就冲进屋里,一下子将正在唱歌的邓淑英紧紧抱住。
“韩青哥!”邓淑英叫一声,两个年轻人激情地搂抱在一起。
被韩青搂在怀里的邓淑英幸福地流出眼泪,嘴中喃喃着:“我们要是永远这样多好……”
一句话提醒韩青,赶紧松开两只搂抱着邓淑英的大手:“快离开我怀里,让大爷大妈看见得打死我。”
邓淑英不但没离开,反而与韩青贴得更紧了,还欠起脚双手紧紧地搂住韩青的脖子:“我姐姐生了四个丫头,这回生一儿子刚满月,我爸我妈都去给姐姐做满月,今儿个就住她家不回来了。家里就咱们俩,今儿个你想怎样都行。”邓淑英说着,嘴就紧紧地亲在韩青的嘴上。
邓淑英的话和她的举动让韩青热血沸腾,抱起邓淑英就把她扔上炕,魁梧的身躯一下子压在邓淑英身上……
当时听韩青说完以后,我一点儿都没责怪他,相信换做我也可能会那样。我只是叮嘱他,既然爱邓淑英又和她有了那种事,最好赶快结婚,千万不可做始乱终弃的无义郎啊!
韩青说你放心,他会尽快禀明爷爷和父母,争取早点儿把邓淑英迎娶进门。
那件事没多久,我和韩青就都被招工了,和李艳俊及苏彩文一个厂。厂长已经不是李艳俊爸爸,是个长得很帅的年轻人,她爸爸得脑溢血才死不久。李艳俊是厂长办公室主任。看得出来,年轻的厂长对这个老厂长的遗孤很照顾,俩人关系很密切。
这个厂子是生产涤纶丝的,全厂共三个车间——大车间、二车间和三车间。我和韩青都被分到大车间,而且在一个班组,韩青是班长,从高中到现在我永远的领导。
都说“福无双降,祸不单行”,但是上天特偏爱我和韩青,同时给我们降下双福:我们不但当上正式的倒班工人,梦寐以求的乐队也成立了。韩青是正队长,我是副队长。韩青家住楼房,乐队没法在他家活动,就在我家的大杂院里活动。每逢休息天,我们乐队成员就在我家的大杂院里又唱又跳。母亲和院里的街坊们都很支持,每次活动时,都给我们端茶送水。遗憾的是,我们乐队里清一色的小子,没有女孩儿。于是韩青就和我商量把邓淑英招进来。只是我们都在晚上活动,邓淑英家在郊区回不去,住处就成了问题。张大妈听说以后,跟我和韩青说:“那姑娘来了就和我一起住吧,我一个人正嫌闷得慌呢!”住处解决了,韩青就给邓淑英写了一封信——据事后韩青说,他在信里还提到了那天的事,是这样写的:“亲爱的英,当那天你扑到我的怀里,当那天我们激情地滚在一起时,当你像一只柔弱的小鸟任我蹂躏、在我身下呻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野蛮的征服者。但我征服的不是敌人,是心爱的姑娘的心和肉体。我相信,被我征服被我蹂躏的你,一定很快活。亲爱的英,快快来到我身边参加我们的乐队吧!未来的我们,将像一对比翼鸟,在乐坛上双宿双栖。我和建国现在都是工人了,来信寄到厂里就行了。”
奇怪的是,信寄出好几个月了,也不见邓淑英的回信。韩青跟我念叨过好几次,说:“六月的天女人的脸,那天我们俩做那事的时候,曾发誓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可是这才过去几个月呀,她连我的信都不回了。变脸比翻书还快呢!下礼拜大倒班休息的时候,我要骑车去北屋问邓淑英,她以前说的话还算数不算数?”我说:“我也和你一起去,都半年多没去郊区了,憋闷死了。”
可是,还没等到我们去,警察就一副手铐把韩青带走了。三天以后韩青又被送回工厂,怀里多个白胖大小子。
原来,那事没过多久,邓淑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想写信告诉韩青,可是却不知道他家的地址,信没法寄。毫无办法的她,只有死等,等我们来时再告诉韩青。可是老天爷偏偏和她作对,我和韩青许久也没来。都三个多月了,再等下去就出怀了,那时就遮掩不住了。绝望的邓淑英,只得赶紧央求母亲给自己找婆家,说:“村里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都有孩子了,那天赶集碰上一位初中同学,人家孩子都上三年级了。街坊邻居婶子大妈背后都笑话我眼界太高,没有上眼皮,嫁不出去要做一辈子“家过老”,搞得您因为我都抬不起头。妈您随便给我找一个,这回我绝不挑三拣四,立马将自己嫁出去,省得这帮老娘儿们背后嚼舌头。”
邓淑英说的是实情,农村的孩子上学晚,虽然我们三个人都是一九六六届高中毕业生,但是她比我和韩青大两岁,当时都二十四岁了。这年龄的姑娘还没嫁出去,在农村根本没有,除非秃瞎聋哑有残疾的。邓大妈听闺女这么说,赶忙托媒人给闺女找婆家。没出俩月就说妥了:男方二十二,民办教师,家里成分是贫农,底下还有俩弟弟没结婚。男方家里穷拿不出“三转一提拎”,说过门以后再补。起初邓大妈不太愿意,觉得自己把闺女养这么大,还是高中毕业,对方什么也不给,太亏了。可是邓淑英等不起,怀孕都五个月了,再不赶快嫁出去孩子该生了。大姑娘在家生私孩子,以后在村子里没脸见人,只有一根绳子吊死。就这样,在她的坚持下,见面没一个月就过门了。男方还是发现了问题,问邓淑英孩子是谁的,邓淑英一个字也不说。男方不愿意忍受,结婚四个月就和邓淑英离婚了。回到娘家的邓淑英,当天就生下一个八斤重的白胖大小子。
因为怨恨闺女丢人,邓大妈自打闺女进家门,就没给过好脸子,一口一个“小浪逼儿”骂闺女。为这个,邓大爷暗地里还劝过老伴儿:“放过闺女吧,万一孩子被你逼得想不开,吃耗子药死了,咱老两口可就凄惶了。”
老伴儿不说犹可,一说反倒提醒了邓大妈,我何不就假装吃耗子药,逼闺女讲出和她有奸情的那男人呢?第二天就母女俩在家的时候,邓大妈就抓起屋门后头那只放着拌香油的耗子药小碟儿问闺女:“你说出糟蹋你的流氓是谁,我到公社派出所告他去。你要不说,我就把这小碟子里的耗子药吃下去。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早就不想活了!”
“妈,是我丢的人,让我死吧!再说我也实在没脸活了!”邓淑英从妈妈手里夺过耗子药就往嘴里倒,却又被邓大妈夺回来。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呀!”邓大妈从闺女手里夺回小碟儿重又放回门后,抱住闺女嚎啕大哭。就在这一瞬间,她想通了,自己不能没有闺女。她和老伴儿就俩闺女,大闺女早早嫁到外村,生了四个丫头一小子,一家人穷得鞋踢拉袜趿拉的,哪儿还顾得上父母?连娘家都很少回。眼目前就淑英这么一个孩子,跟独生的闺女差不多。没了淑英,这个家就再没有一点儿活人气儿啊!“我的被人欺负的闺女呀!你咋就不舍得说出那人是谁呢?你要是告诉娘,娘好让你表哥为你报仇申冤,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啊!”邓大妈的娘家亲侄子是公社派出所的所长,所以邓大妈才敢说这么有底气的话。
然而任凭邓大妈怎么问,邓淑英就是不开口。
在邓大妈的眼里,闺女不是那种疯疯癫癫的丫头,没听说跟村里哪个男的相好过。闺女的眼眶子高,村里所有的小伙子她都没放在眼里。她放在眼里的就俩人:李建国和韩青。每回俩人来的时候,闺女快乐得像只小鸟儿,叽叽喳喳和俩小伙子有说有笑,仨人还一块儿唱歌。看得出来,两个小伙子也很喜欢闺女,来的时候总给闺女买东西——鲜艳的塑料发卡,漂亮的毛线手套,城里时兴的毛线帽子什么的。如果时间长了俩人没来,闺女就念叨俩人怎么还不来。为这个她数落过闺女好几回,说:“你甭眼里只有李建国和韩青,人家是城里人,你是向阳花,人家不会娶你。”既如此,欺负闺女的男人是不是他们两人呢?邓大妈心里疑惑。可是又不敢再问,怕问急了闺女真吃耗子药。便叹了口气,开柜到钱笸箩里拿钱。干吗?给闺女到村代销店买斤红糖去呀!农村女人坐月子,家里再穷也得天天给产妇吃红糖鸡蛋小米粥。闺女都生孩子好几天了,别说红糖鸡蛋小米粥自己没给吃过,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给吃过。每顿吃完了就抄桌,剩饭剩菜往堂屋的锅台上一放,爱吃不吃。
邓大妈把钱笸箩里卖鸡蛋攒的十来块钱都拿出来,打算买红糖之外,再给闺女买几斤槽子糕(蛋糕),那玩意儿松软,坐月子人吃着合适。就在她要撂下柜盖的时候,忽然瞥见钱笸箩里那封放了好几个月的信,那是闺女出嫁以后人家给闺女来的。邓大妈不识字,到大队拿信时想让看大队的知青小白给念念,可是小白不给念。知青告诉她:“这封信是从北京一家工厂寄给您闺女的,只有您闺女有权看。如果没经过您闺女允许我擅自拆开是犯法,是侵犯了您闺女的通信权。您还是拿回家等您闺女回娘家时交给她吧!”听知青这么说,邓大妈也就没再请人念信,把信扔进钱笸箩里,打算等闺女回娘家时交给闺女。闺女倒是回来了,可出了这么一大档子丢人的事,她早把信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看见了,邓大妈心里一动,闺女怀孕是不是跟这封信有关系呢?小白说信是从城里的工厂寄来的,肯定不是李建国和韩青写的,这俩孩子都没工作。那会是谁呢?没准儿是闺女的同学背着她给闺女介绍的对象吧?没准儿闺女瞒着她偷偷到城里和人家男方见面时吃了哑巴亏,让人家糟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