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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头的椽子先烂

作品名称:方程式      作者:景明      发布时间:2023-02-24 16:34:40      字数:5879

  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里人是很容易感动的,尤其是在困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的人,会把善意连同他们和自己的关系紧紧捆绑,从而重新定义自己和他们的关系,这无关友情。方程觉得他和石磊他们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从心理上对他们更加贴近。
  回到宿舍,方程迫不及待地打苏雅的电话,听苏雅的声音,好像周围很吵杂,知道她已经安全回去,也就放心了。苏雅告诉他,刚下车就赶忙给父亲打了电话,家里人知道她有了新手机后很高兴,并让她感谢帮助她的人。方程心里前所未有的温暖。
  此后每到晚上八九点,方程总能接到苏雅的电话,因为考虑到电话费的缘故,通话时间有长有短,无非是当天的工作,也聊一些大学校园的生活,而对于彼此除了关心就很少谈及。于方程来说,仿佛在这陌生的城市,彼此就是对方的依靠,可以放心地把背后交给对方,有了除父母以外的另一份心理依托,即使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也有一吐为快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地打住,不是有什么顾虑,而是觉得苏雅总是在回避,方程把这些归结为女孩子的矜持。
  
  组内的研讨如期举行,让方程没有想到的是,林嘉南会亲自参加。他刚一进教研组的门,就热情地和方程打招呼。
  “大才子,都安顿好了吧!”
  方程闹了一个大红脸,怎么回答都觉得不对,所以只是笑笑。
  吴老师赶忙解围:“林校长,可不带这么糟蹋小方的,小方可是个老实人,经不起这么取笑。”
  “是吗?可我觉得这小子可不是池中之物啊,哈哈哈。好好干!”
  吴老师很有礼貌地询问林校长要不要说几句,林嘉南随意地挥挥手,一边喝着自己的茶,一边习惯性地环视参加研讨的所有人员。会场显得格外压抑。
  吴老师简单说明了研讨的要求后,半开玩笑地说:“今天校长莅临,机会难得,平时想请也请不到。不如这样,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林嘉南会意地一笑。
  可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打这个头炮,你看我我看你,有的干脆低头,生怕一不小心被点了第一。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你们这点出息!”吴老师觉得丢脸,但林嘉南就是一声不吭,照旧喝着茶,微眯着双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终究还是石磊招架不住吴老师一遍遍盯着他看,很不情愿地说:“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烂就烂吧,我先来。”
  方程真是忍俊不禁,噗哧笑出了声。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是这副德行,谁就肯定第一个出场的就一定是慷慨就义的呢?
  石磊他探讨的是课堂的构架和效率问题,虽然选题老套,但有实践的支撑,不失为一篇有见地的论文。连吴老师都有些动容。其他几位年轻人选题相对较小,注重教学的设计和教与学的衔接。看得出来,林嘉南的到场还是多多少少对他们有影响,所以只是埋头宣读自己的论文,很少展开论述。
  林嘉南虽不是文科出身,但也是从教师一步步干起,对教学的各个环节了如指掌,听着他们的发言,有些失望。于他来说,最欣赏那种有大局观、有大视野,能够高屋建瓴地把控和设计教学的环节的老师。这些发言若补锅一样,这里修修,那里补补,让他如鲠在喉,总是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在林嘉南的构想中,L一中不仅要在教育教学成绩上一骑绝尘,而且要在教育教研领域富有建树,这才能配得上示范性高中的称号。
  发言进行到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年轻教师已经全部发言完毕,吴老师看看林嘉南,意思是是否到此为止,下午再继续,可林嘉南一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吴老师只好示意佟老师继续发言,当佟老师刚要发言的时候,被林嘉南拦住了。
  “不是还有一位没有发言么?”
  不仅是佟老师,就连方程自己都觉得意外。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么,分明是要方程发言。
  也是方程大意了,总觉得这研讨终归是一种严肃的事,即使是轮到自己,也无非是让他谈谈感受,表表决心之类,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一种状况。
  吴老师有些为难,回头看看方程。也许全组的老师都如方程一样的想法。唯有林嘉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还没有准备好?”林嘉南有些戏谑地问。
  大家都看着吴老师,只要他说句话就避免了这样的尴尬,其他人都是干着急。
  方程不得不佩服林嘉南,这家伙老早就计划好的,不然入校这么长时间了,按他在宋新国面前的表态,对方程应该是照顾有加,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不见人影,今天是第一次闪面,就给自己一下马威。联想到被张昭请找去谈话的事,那么,今天到语文组参加研讨也是一并早就想好的。
  想透了这些环节,方程反而心里平静了。人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今天这关能过也得过,不能过也得过。
  “满打满算到L一中也就十来天,没站过讲台,教学研讨无从谈起。但做学生的时间长了,对于教育教学也有一些自己的感受,今天我就换个视角,谈一些自己的体会。”
  虽然方程涉世未深,但多少还是能体会到林嘉南和张昭请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考察也罢,怀疑也罢,让自己总是处在矛盾和漩涡之中,心里总归是不痛快的,这一番话也是意有所指,希望林嘉南能够听得进去。
  “记得刚来的时候佟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对我触动很大,她说,吴老师曾经告诉她,一名好老师应该是一个‘披着狼皮的羊’,我认同这句话,也因此反思自己整个中学阶段的学习历程,觉得与其谈方法不如先从观念上搞清楚应该用怎样一张心态去对待教与学的整个过程。这不是方法问题而是观念问题。”
  “对立统一是我们认识事物和解决问题的不二准则,可是在教与学这一对矛盾的处理上,往往忽略了统一性,只强调矛盾性,一方的主观能动性不能充分发挥,谈教与学的水平的提高只能是纸上谈兵。”
  “所以我们不仅要探究怎么教的问题,还要探究怎么学的问题,更要从观念上解决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处理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的问题。”
  方程以自己整个中学阶段的学习历程为例,阐释了老师在学生兴趣的引导、学习态度的明确、学习方法的优化、价值观的建立诸多方面的特殊地位,同时分析了对待优生和差生的态度对学生的激励和分化。
  “客观地说,现在的客观环境决定了教育教学的导向,成绩的压力不仅是学生追求的目标,也是老师的价值取向,这种情况在目前乃至长远的将来也不可能改变的。但若能用‘羊’的眼光、‘羊’的心态来处理师生、教与学的诸多问题,相信会取得意外之中的喜悦。”
  一开始,方程多少有些紧张,但随着思路逐渐理清,就相对从容了。在大学,学生会经常模仿大专学生辩论会的模式组织类似的活动,方程经常参加,所以还是有一定的临场处理能力。
  会场在沉静了一会后,佟老师先鼓起掌来,紧接着是那些年轻人。
  “小伙子,有见地!我看好你!”
  林嘉南很满意。不是因为方程的观点有多么新颖,而是因为他临场不乱,淡定从容的态度以及临场的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走出会场的时候还吩咐吴老师可以将方程列入在全校交流的名单内。
  全校的交流研讨包括方程共有十五位。方程被安排在最后一位。按照吴老师的要求,方程认认真真地整理了论文,但在发言的过程中总感觉没有在组内发言那么顺畅,束手束脚,只是照本宣科而已。即便如此,也获得了在场所有老师地掌声,方程不希冀有多少掌声,有多少好评,只希望能过关就了事。当方程走下台的时候,看到顾鑫红那落寞的眼神,打心眼里有了一丝满足。
  总算过关了。整个下午,方程的心情都特别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校园里一片寂静,无限的寂寞浮上心头,这个时候才觉得周匝的寂静犹如突然从繁华的闹市一下子落到了荒山枯岭那样的心悸。随手拿起一本书来,但是只是一页页地翻着,根本看不进去。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见是苏雅的电话,心中一喜,可不管方程怎么叫,苏雅没有一句回音。方程大急,翻身下床,边往外走边穿鞋子,刚拉开门,电话那头传来苏雅的骂声。
  “方程,你就是个混蛋!”
  方程感觉莫名其妙,这家伙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冲自己撒野。
  “怎么回事?”
  还没等方程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方程再打回去,愣是没人接。
  不会是出什么什么事情了吧,方程心里够乱。这些天一直再忙自己的事情,没有时间联系苏雅,早晨,刚进会场,就接到苏雅的电话,为了不招摇,方程没接,这好端端的,对自己开骂,莫非真的有事发生。
  当方程急吼吼地赶到市一院的时候,再打电话,苏雅居然接了,对方程的到来很是惊讶。
  见面还是在门诊大厅,方程至今不知道苏雅住在哪里,只知道她和一个姓丁的女性同住,好像两人除了同住,性格不大合得来。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发生?”
  苏雅一声不啃,只是眼泪哗啦啦长流。
  方程快要急疯了,使劲晃动着苏雅的双肩。
  “没什么事。”
  没事,鬼才信呢。看着苏雅涕泪横流的样子,方程心有不忍,揽手将苏雅拥在怀里,就这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好多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苏雅终于说话了,但方程还是一头雾水。方程没有问,静静地等着。只要她不是受到什么伤害,其他的事就是其次的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雅没有拒绝。两人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只有脚步声这么刺朗刺朗地响着。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工地上的灯明晃晃地亮着。
  “方程,我的签证下来了。”
  方程猛地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父亲托人办好的,我今天上午才知道。”
  像是怕方程误会,苏雅急忙解释。
  “哦!”
  方程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两人还是默默地往前走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漆黑一片,这就像方程的心情,沉闷到了极点。
  “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方程还是不说话,两人依然默默地向前走,直到路的尽头。
  “问你呢,你个猪!闷声不响!”
  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几个字。
  去吧,这刚刚才触摸到的那一丝美好的向往眼看就要化为泡影。说实话,在石磊他们的蛊惑下,方程也把苏雅看作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开朗,活泼,漂亮,有思想,实属难得。尽管两人谁都没说什么,但恐怕都把对方看作是自己的另一半,也只差那么一个表白的契机而已。
  不去吧,方程真的开不了这个口。这么好的机会放着,即使是方程自己都觉得可惜,苏雅是一个追求上进的女孩,又是那样优秀,将来一定会干一番大事业的,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放弃,方程连自己这关都不能过。
  “去吧!”
  苏雅明显很吃惊。很显然,她听到的不是她想要的。
  “你不想去啊?不想去的话我去!”
  这故作轻松的话在苏雅看来一点都不搞笑,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真这么想?”
  “去吧,拿个硕士证,不,最好拿回个博士才划算。”
  “你就这么盼望我去?”
  “倒不是盼望,只是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这种矛盾的心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更何况苏雅。也许这就是她想听到的吧。
  “你有出去的打算吗?”
  “我?还是算了吧。心有余而力不足。”
  长久的沉默,让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突然,苏雅紧紧地拉住方程的手,将头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方程有些不知所措,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就如哄幼儿睡觉一般。
  两人都明白,此一别,天各一方,见面将不知何时,更何况时移事易,说不定将是人生殊途,这刚刚燃起的火苗恐怕在还没有成长的时候就该熄灭了,一时间悲从心来,甚是凄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但分离的痛苦都是一样的悲伤,也许还有重逢的喜悦,但对方程来说这则有些自欺欺人了。
  “什么时间走?我来送你。”
  “还没想好,大概过段时间吧。”
  送苏雅回宿舍的时候,俩人依然紧紧地拉着手没有分开,仿佛这是最后能触摸彼此的心的唯一的方式。看着苏雅上楼的背影,方程从来没有过的心痛,尤其是在苏雅短暂地停在楼门口的时候,真有想冲上去拉住她,说声别走了。可是理智最终战胜了自己,还是这样一动不动,直至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回程的路不短,方程没有乘公交,一个人就着路灯懵懵懂懂地走着,脑海里全是苏雅的影子。恋爱在别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但对自己来说却成了奢侈品,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也许,人生就如这走路,在十字路口休息的时候,偶尔会碰到一个对眼的人,彼此心动,可刚准备携手同程,却发现彼此的方向南辕北辙。人啊,被生活的转轮安放在不同的轨道上,即使是要临时换道也不行,只有眼睁睁地看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要再次相遇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也许注定一生孤独,但心里有个念想总强过心无所属吧。
  本打算这几天回家的,方程也没有了心思,心里空落落的,父母若是发现自己魂不守舍的样子又该担心了。
  天刚亮,打李明峰手机,这家伙居然关机,这让方程感到无比孤寂。偌大的校园,人儿三三两两,一下子无比空旷。
  毫无目的地行走在校园里,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任谁都觉得怪怪的。
  李明峰终于打来了电话,他一个劲地抱怨,说自己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原先准备是睡到九点的,没想到被方程一遍遍的电话硬是从被窝里给折腾了起来,待听到方程说没事的时候又是火大,嘟嘟囔囔了好久,好在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在操场的看台角落里寻到了方程,看他这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看你这副样子,是打家劫舍的旧案发了还是咋的?”
  见方程还是沉默不语,依然那麽痴痴的坐着,李明峰心里也有些不安。
  “老婆跟人跑了?你不还没老婆么?”
  这家伙没心没肺,只顾着自己过嘴瘾,哪知方程点头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自己这是欠抽,一张臭嘴,哪痛往哪挑。
  应该不能啊,以前不是好好的么。这方程也太嫩了,说不定是不知怎么惹毛了苏雅,人家伸腿一蹬,玩完了。这样想着,就有些可怜他了,像自己,尽管谢菲很不待见,但也架不住自己的死缠烂打,女人啊,该硬就硬,该软就软,嘴甜点,腿贱点,直到她觉得离开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才是有点火候,什么时候加火,什么时候退火,那得精准把握。可都这时候了再告诉他已经晚了。
  “说说,凭老哥的三寸不烂之舌保准飞了的鸭子给你逮回来!”
  “她申请的签证下来了,马上就要出国。”
  李明峰彻底蔫了。若说是闹了小矛盾小误会,自己倒可以跑跑腿,动动嘴,大不了再破破财,让这妞找个台阶,找补找补,可人家要远走高飞,方程又是秤砣系腰杆,死沉死沉,这到底咋整,自己也是没了主意。
  “定了?”
  “嗯!”
  “唉——”
  一个在天外,一个在天边,即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白搭。
  “没问她还回来吗?”
  “回来干嘛?”
  “你说干嘛?”
  “不用问!”
  两人就这么不言不语地坐着,实在憋闷得难受,又围着跑道低头不语地散步。
  “依我看,苏雅是个好姑娘,这么丢了实在可惜,要不,这几天就多跑跑,让她记着你的好,没准还有团聚的一天。”
  “那一天就不想了,但毕竟是一份念想。”
  方程好一番保证自己没事,李明峰才离开,中午胡乱吃了点,就匆匆地往市医院赶,到了苏雅的宿舍,敲门,没人应,又不好胡乱打听,只好在门诊大厅的长椅上静静地坐着,期冀能碰到她。下午上班的大夫护士一群群走过,也没有苏雅的影子,直到看见钟汉升的身影,方程忍不住打了声招呼。钟汉升似乎知道方程会来,径直走到他的眼前,默默地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只说了声保重,便走了。
  信封里是一千六百元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行字“也许,我在大洋彼岸会想你!”
  苏雅就这样走了。没有给方程最后的见面机会,也许,她觉得不能这么果决地出发,自己那渐渐坚定的心会发生动摇,可这“也许”二字无疑是告诉方程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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