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墙倒众人推

　　二月钱没到账，三月眼看也要过去了，钱还是没到账。薄新萍实在气不过，以为邓志高存心赖账，不想养她了。就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开着她家那辆微型车进了城。她知道白天邓志高应该在他厂里，决定上他厂里去找他要钱。
　　薄新萍来到志高饲料厂，看到好几辆大汽车正排着队等在厂门口，那边一辆接着一辆开出来的汽车上都装满了饲料。看样子生意很火爆啊。这种场面真是让薄新萍大开眼界，她听说邓志高这个饲料厂生意很好，没想到好成这样。这都排队来装货了，这王八蛋生意这么好，竟然不打钱给她。
　　想到这里薄新萍就来气，气冲冲地冲进厂里，却看到王小武也在。王小武跟一个打扮得十分风骚的狐狸精站在那里，指挥着车辆前进倒退、工人装车。看着这院子里都堆满了饲料，薄新萍才感觉事情有点不对。没头没脑地问王小武：“邓志高呢？”
　　王小武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薄新萍，说：“他生病住院了，如果你想去照顾他就去。不想去照顾他的话，回去不要跟你们父母讲，他怕老人家担心，不想让他们知道。”
　　薄新萍听到邓志高生病了，只是哦了一声，看看王小武身边那个风骚的年轻女人，又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生意这么好么？产品都堆到院子里来了。”
　　王小武想了想，实话实说：“这批产品有问题，现在要清理掉，我让我工程队的汽车来帮志高拉到垃圾场去处理。”
　　看到那么多饲料要拉到垃圾场去，薄新萍看着都肉疼，着急地说：“生产这些饲料，得花多少钱呀？怎么能这样处理掉呢？就算是有问题，便宜点卖出去，好歹也能得回本钱。”
　　祝玲玲听到薄新萍这样说，就知道是“老板娘”来了。瞄一眼一副村妇打扮的薄新萍，真不知道是邓志高不给钱给她用呢还是她不舍得用，或者不会打扮。这个样子，哪像个企业家的老婆啊？这个老婆还真的是拿不出手啊。于是祝玲玲在一旁冷冷地说：“要是能卖出去，还用得着处理？不懂就不要在那胡咧咧。”
　　王小武生怕这两个女人会吵起来，赶紧对薄新萍说：“要不，你到医院去看看志高吧。”薄新萍看到王小武要赶她走，她偏不走，狠狠地盯了一眼祝玲玲，说：“就你懂，是吧？你算哪根葱？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看我不让志高炒你鱿鱼。”
　　祝玲玲被气笑了：“老娘才不稀罕在他这个破厂呆着呢。今天要不是王老板喊我过来开厂门，你以为我愿意来？快去守住你那个宝贝老公吧，免得他被那些又年轻又漂亮的狐狸精勾了去。”
　　薄新萍气得咬牙切齿：“我看你就是个狐狸精，今天我先撕了你这张狐狸皮。”说着就要扑上去动手。王小武急忙拦住薄新萍，劝她：“你不要在这吵了，志高住院，都没人去守着他。他遇上困难了，你能帮就帮，不能帮你也别给他添乱，行吗？”
　　薄新萍听到王小武这样说，也不好跟祝玲玲争吵打闹了，她就是听祝玲玲说她今天来开厂门，就认定她必跟邓志高有一腿，她要不是邓志高的相好的，邓志高能给厂大门钥匙给她？薄新萍跺了一下脚，没好气地说：“活该！报应！”气冲冲地出去了。邓志高有钱了，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也不少，家里又不需要薄新萍的钱来开支，那些钱薄新萍都存在那里，准备留着来养老。如果她肯拿出来，也是可以帮助到邓志高的。但是，薄新萍想：你有钱时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落难了，我又岂会出手相助？难道我要助你东山再起，再多去找几个狐狸精吗？
　　眼看快出城了，薄新萍突然又掉转了车头，她想着邓志高住院了，孩子怎么办？虽然邓志高以前请了保姆，现在没钱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辞退保姆？要是饿着孩子就麻烦了。这样想着，薄新萍看看时间，决定回平安村去带套换洗衣服出来，到邓志高在城里的房子去住几天，照顾孩子。
　　祝玲玲到学校接了邓佳陌，回到别墅门口，看到薄新萍正站在她车子旁东张西望。祝玲玲问：“佳陌，那个是你妈妈吗？”邓佳陌也看到了妈妈，说：“是她，阿姨你放我下来。”祝玲玲停好车，让邓佳陌下了车，又问：“你带了钥匙的吧？”邓佳陌说：“带有的。阿姨再见。”祝玲玲掉头就走，她生怕等下邓佳陌会带薄新萍去看望邓志高，也没到邓志高那去，直接回了家。
　　眼看天黑了，祝玲玲还没给他送饭来，邓志高只好到服务台打电话到家里去，电话没人接。邓志高又打电话到祝玲玲家里去，祝玲玲说：“你老婆来了，你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邓志高也听王小武说了白天的事，愣了愣，问：“她没有回去么？”
　　祝玲玲说：“没回，到别墅住着了，怎么？她没给你送饭？”
　　邓志高说没有，又问孩子接回来了吗？知道是祝玲玲接了孩子回来，才看到薄新萍的，就不吭声了。他也不敢让祝玲玲给他送饭来，万一薄新萍和孩子要来看他，被薄新萍撞上就不好了。
　　但是薄新萍并没有来。邓志高就这样饿了一晚上。想起薄新萍他也想到了这些年打到她账上的那些钱。但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开口问她要，即使他开得了这个口，薄新萍也不可能给他。唉！就让她存着吧，这样，就算他翻不起身了，好歹孩子不会挨饿受冻。薄新萍对他恨之入骨，对孩子却是好的。
　　第二天早上薄新萍将孩子送到学校，回来就顺便上菜市买好今天的菜，回到家里，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据孩子说，那个保姆今年过了年就再也没来上班。爸爸的厂破产了，成天被人追债，打进家里来的陌生电话最好别接。爸爸住院后，都是那个祝阿姨在照顾他，接送他上学读书。
　　邓志高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跟她说一声。自己生病住院了，宁愿让他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照顾孩子，都不让她来照顾孩子，再怎么说，她还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是孩子的亲妈。薄新萍真是越想越气，所以，她是不会去看望邓志高的，她始终认为邓志高今天这一切都是报应。她甚至想：邓志高膘肥体壮的，能有什么病？搞不好是在装病。
　　邓志高确实是在装病。虽然经销商那些客户都搞定了，但是本地这些零零散散的客户还在找他甚至讹他。当初为了饲料好卖，本地这些家里养猪养得少的散户找上门去，邓志高照样给他们一个优惠于外面的零售价的出厂价。现在正是这些散户闹得他不得不装病住到医院去。
　　这两天，祝玲玲观察到基本上没人到厂门口去闹了，才让邓志高通知王小武去清理那些饲料。
　　说到祝玲玲，邓志高真是又感激又愧疚，全厂员工都走光了，祝玲玲没走。他装病住院，祝玲玲还得帮他照顾孩子，接送孩子上下学。她还想把他买给她那辆新车卖了，换钱给他还债。他不让她卖，他的车已经卖掉了，再把祝玲玲这辆车卖掉，那他们出进就得搭公车就得走路了，接送孩子也不方便。
　　重点是祝玲玲已经怀孕两个月。邓志高这几天躲在医院里，冷静下来了，就想和薄新萍离婚。特别是昨晚，明知道自己生病住院，薄新萍竟然看都不来看他一眼，更别指望她给他送饭了。他知道薄新萍是对他寒了心，既然两个人都快成陌生人了，都当对方不存在了，还绑着那个名分干什么？他就是舍不得这对儿女，不知道薄新萍同不同意把这对儿女留给他来抚养？唉！这件事是得尽快解决了。
　　薄新萍坐在家里，听到家里的电话一上午都响过不停。不禁又恨又怕，明天就是星期六，如果她不来的话，邓志高那死王八躲在医院里装死，这万一有个债主找上门来，岂不吓到孩子们？
　　星期六下午，拗不过两个孩子的纠缠，薄新萍还是跟孩子一起到了医院。进得病房来，看到王小武和李清清也在。两个孩子很礼貌的跟王小武夫妇打了招呼。薄新萍只是朝他们淡淡的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了。而邓志高，她看都不看一眼，离开邓志高远远的，眼睛直朝窗外望。即使不刻意去看，薄新萍也发现邓志高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王小武和李清清看到她们母子三个都来了，就准备告辞。邓志高对李清清说：“嫂子，能不能让两个孩子上你们家去玩半天？我想跟薄新萍说点事。”
　　李清清看一眼五小武，看到王小武点点头，夫妻俩就把两个孩子带走了。
　　邓志高告诉薄新萍，他破产了，现在身无分文，还负债累累，养不起她了，希望他们好合好散。能不能把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养，由他来养？她哪时想看孩子都可以来看。
　　薄新萍破口大骂邓志高活该，罪有应得。还说她不会跟他离婚，死也不会跟他离婚，不会让他那些狐狸精来给她的孩子做后妈。
　　邓志高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等薄新萍骂累了，停下来了，才说：“以前给你的那些钱，照你这么节俭的话，是够你生活一辈子了的。你如果继续跟着我，我是怕这些债主万一找到你，要你帮还债就麻烦了。”
　　“想也不要想。”薄新萍说，“你别打我的主意，我这辈子都被你欺负成这样了，还想我帮你还债？邓志高，你破产，那叫活该！我巴不得你到街边讨饭。就算你成了叫花子，我也不会跟你离婚，收起你的狼子野心吧。”
　　“我现在比叫花子还惨。”邓志高无奈地说，“叫花子不欠债，我现在一屁股的债。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这才好呢。”薄新萍幸灾乐祸地说，“看你还拿什么去耍女人？以前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全世界的女人都想去玩一遍么？”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邓志高叹口气说，“你这样又是何必呢，早点分开，不受我拖累，不是更好？”
　　“你拖累不到我。”薄新萍不耐烦地说，“告诉我王小武家在哪，我去接孩子回村上去，你安心在这躺着吧，躺死了才好呢。那就一个都拖累不到了。”
　　王小武家里，邓佳霖看看跟李可轩和王心馨一起玩耍的邓佳陌，悄悄问王小武：“伯伯，我爸会跟我妈离婚吗？”小姑娘很敏感，以前她就知道爸爸跟妈妈的感情不好，这次爸爸住院了，都不告诉妈妈。刚才爸爸说要跟妈妈谈事情，会不会是谈离婚的事？
　　王小武想了想，老实回答：“不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他们会妥善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情的。”
　　“可是我不希望他们离婚。”邓佳霖低下头，“伯伯你能劝劝我爸，让他别跟我妈离婚吗？”
　　“我试试看吧。”王小武说，“佳霖，你还小，不懂。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其实像你妈这样，不跟你爸离婚，她也过得不快乐。”
　　邓佳霖困惑地抬起头，望向王小武，想了想，又说：“昨晚我妈就跟我和弟弟说了，如果我爸要跟她离婚，给我们娶后妈，她会去杀了后妈全家。”
　　王小武吓了一大跳，赶紧说：“别怕，孩子，你妈就是说说而已。我抽时间跟你爸好好说说吧。”
　　这时，薄新萍来了，她对王小武说：“我来接两个孩子回村上去。”
　　王小武从薄新萍脸上也看不出来邓志高跟她谈了什么，薄新萍向来都这样，对任何人都耷拉着那张青黑色的脸，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的喜怒哀乐。王小武也不挽留他们，只是嘱咐他们路上小心些。
　　刚出城不远，经过一个村庄时，薄新萍看到马路中间丢了两头死猪，车子开不过去，就停下车来，一边骂骂咧咧的骂人家缺心眼，把死猪丢到马路中间来，一边想去拖开那两头死猪。然后薄新萍和两个孩子就被一群人围起来了。薄新萍经常开这辆微型车拉客，往返于县城，很多人都认识她，也认识她这辆车，都知道她是邓志高老婆。前天傍晚看她开车出去了，以为她要回来，她却没回来，这些人在这里守了一天两夜了。今天，这些人正是在这里堵她的。
　　大家都会骂薄新萍一家人缺心眼，拿毒饲料害人，要薄新萍赔钱。薄新萍恼怒地说：“这毒饲料是邓志高做的，关我屁事。你们去找邓志高吧，他在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三零五号房，找他要钱去，他大把钱。”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邓志高是你老公，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今天不赔钱，你们母子三个就别想走。
　　薄新萍看这些村民们今天是跟她较上劲了，说：“不走就不走吧，我是真的没钱，若你们能把我们母子三个吃了，干脆吃掉算了。”
　　两个孩子早被吓哭了，现在听到妈妈这样说，生怕他们真的会被吃掉，邓佳陌哭喊着说：“我不要被吃掉，姐姐，我怕。”
　　邓佳霖也哭，但她还是勇敢地住弟弟，说：“不怕，姐保护你。”
　　村民们听说邓志高躲进了医院，就到村委打电话到医院去通知邓志高带钱来领他老婆孩子。
　　邓志高身上可真的是一分钱没有了，听那些人说又死了猪，他恼怒地说两个月前我们厂所有的饲料都拉回厂里来了，你们的猪现在死了关我什么事？
　　但是那些人就是死死咬定那两头猪就是喂了志高饲料厂的饲料死掉的，他们没收到回收饲料的消息，一直在喂这些饲料。
　　邓志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想这些村民们说的也有道理，他召回的都是大批量的饲料，那些散卖出去的，真的没召回。得到消息的可能不会喂了，没得到消息的都还在喂，并且有些得到了消息也可能怕浪费而掺着喂。他没钱，想救他的老婆孩子，只好给祝玲玲打电话。
　　祝玲玲听到这些没完没了的投诉理赔都烦。眼看这事过去这么久了，非但不能平息，还有变本加厉的苗头。她想了想，说：“不能再这样赔下去了。报警吧，到现场去看看，请法医鉴定一下，看看死因。”然后祝玲玲就报了警，才开车去接邓志高，一起去看现场。
　　警察和邓志高他们差不多同时到场。祝玲玲看到两个可怜的孩子被吓哭了，薄新萍非但不去护着他们安慰他们，还在那里跟村民们吵得不可开交。警察带了法医和兽医来，当场验尸。验尸结果是这两头猪是被毒死的，但是不是吃了志高饲料，而是吃了一种叫大茶叶的植物。这种植物跟茶叶很相像，但是不是茶叶，是药也是毒药，许多人喜欢用这种药来治猪拉肚子，但是这个量要控制好，人畜不小心吃过量都会中毒甚至死亡。
　　志高饲料当时也检测出有毒，但是不是这种毒。
　　这些人，摆明了是想来讹邓志高的。
　　回到家里，邓志高和祝玲玲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去年新开的禽乐饲料厂。那个老板以前是志高饲料厂的销售员，因为拿着志高饲料厂的薪水却给别的饲料厂拉单，被邓志高炒掉了。然后他就自己办了一间饲料厂，因为他的规模小，又没有名气，开厂一年来一直要死不活的，但是最近却听说生意好起来了。
　　邓志高想到自己会被禽乐饲料厂摆这一道，气呼呼地说：“老子明天就去剁了陆俊元那个王八蛋。”
　　祝玲玲说：“你要真去找他，才中了他的圈套呢。要不，我跳槽到他厂里去摸摸底细吧，搞到证据了才能搞死他。”
　　“你是我的人，陆俊元敢用你吗？”邓志高不放心，“再说，你已经怀孕了。”
　　“才两个月，别人也看不出。”祝玲玲说，“墙倒众人推。你看看你现在落魄了，还有哪个跟你？就是我这种天下第一傻瓜，才拿你当个宝。像我这种人，在大家眼里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我要到陆俊元那去，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他收下我。”
　　邓志高听了祝玲玲这番话，心疼得一把抱住她：“无论别人怎样说你，你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如果这道坎我能迈过去，能东山再起，以后必不负你，若负了你，让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