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混进牢狱

　　阳晚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走上各自面前的酒席。
　　蓟城府城尉田平，在云阳酒肆刚刚开张的时候，阳晚杰见过他几面，没留下多深的印象，今天，田平成了荷叶的男友，阳晚杰就特意地观察他一阵，发现他虽然年轻，却还算得上沉稳老练。
　　酒过三巡之后，田平又单独向每一位敬酒。走到阳晚杰面前时，他说道：“阳公子，你是这一大家的主人，我要向您敬酒三杯，以表达我的敬意。”
　　阳晚杰笑答：“田城尉太客气了，你俩若是有缘，也是我们全体云阳酒肆人的福气。我祝福你们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荷叶听到阳晚杰如此说，悄悄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田平，脸羞得通红。
　　田平忙向阳晚杰揖礼：“承蒙阳公子看得起，田平定不负阳公子之期望，好好对待荷叶姑娘。”
　　“我家夫君的祝福，也是我的祝福，荷叶姑娘从小陪伴我，你可要善待她哟！”云姬公主在一旁补充道。
　　“请公主夫人放心，各位的肺腑之言，田平一定牢记在心。”
　　田平将端在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席散尽之时，已是月上柳梢。大伙趁着酒兴，一起回到客栈。
　　田平在回客栈的路上，伏在阳晚杰的耳边悄声说：“阳公子，平有一紧要之事，想和你单独说说。”
　　阳晚杰看到田平一脸严峻之色，知道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忙说：“嗯，咱们快快走，回到客栈房间再说。”
　　回到客栈房间后，田平将此番渔阳之行，渔阳狱狱长孟生所告知的死囚失踪事件，向阳晚杰一一道来。
　　“特别蹊跷的是，这五名赵国籍的死囚失踪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公子申燕山猎场遇刺事件，出现的也是五名赵国刺客，这难道是偶然吗？”田平质疑道。
　　阳晚杰也深感这里面有文章。
　　“我本想到蓟城大狱里去观察刺客的长相，再和孟生核实一下，无奈大狱里戒备森严，刺客是重刑犯，没有司寇大人的准许，是不允许任何人见刺客的，以防有人恶意串供。”田平说道。
　　“蓟城狱的狱长范石应该可以见到刺客吧？”阳晚杰问。
　　“他当然可以，不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这件事，就意味着死亡的危险。”
　　“也是，能让死囚悄无声息地离开渔阳狱，非一般的朝堂官员所能做到。”阳晚杰点头认可田平的说法。
　　“对了，夫君，我倒想起一件事来。”站在一旁的云姬公主插话道，“当初我们到安民小镇租房时，赵国流民许哥说，有一家赵国流民迁出蓟城，到渔阳郡之后，犯了死罪，被关进渔阳大狱，这逃走的囚犯里面，说不定会有许哥认识的这家人呢。”
　　“是吗？还有这等事？”阳晚杰听后吃了一惊。
　　“就是呀，我们当时租住的，就是这家赵国流民迁走后剩下的木房子。”
　　“阳公子，若真如夫人所说，刺客里面，有这个赵国流民的话，许哥又认识，那赵林生被陷害的证据就有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呀，首先，不知道这个赵国流民有没有被选作刺客，第二，五名赵国刺客，有三人当场被射杀，这剩下的两人中，他存活的机会就很渺茫了。说不定，他早已被杀死在围猎场了。”田平分析道。
　　“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去做百分之百的努力。现在，就是要想办法让许哥去辨认，这刺客里面，有没有那个迁移到渔阳郡的赵国流民。”
　　“阳公子的这个办法好，只是，怎么样才能让许哥见到这两个刺客？”
　　“田城尉，这个办法我来想，你回到蓟城府后，一定要沉着，不能有丝毫闪失，现在，这件事已与你无关，你要装作和平时一样，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阳晚杰叮嘱田平道，“你要是出现任何差池，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明白，我一定谨慎行事。”
　　田平走后，云姬公主的脸色挂满忧郁，她怕阳晚杰出事。
　　阳晚杰轻轻抱住她，安慰道：“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莽撞行事的，相信我。”
　　其实，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怎么可能？没有风险，就没有成功。
　　他来到客栈的院中练剑，却发现自己脚步凌乱，剑法毫无章序，知道自己今日无法聚精会神，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来到一棵大树下坐定，闭目静思。他不想让云姬公主看到他愁眉的样子，为他担惊受怕。
　　蓟城范府门前，天还没亮，阳晚杰就敲响了范府的门。
　　范石听到是阳晚杰的声音，跑步来到大门前。
　　“恩公，如此之早，就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吧？”范石热情相迎，以恩公相称，让阳晚杰十分感动。
　　“我和你姐姐情同兄妹，你如此称呼，让我何堪啊！”
　　“你对我们范家有大恩，无以回报，快，里面请。”
　　两人穿过空旷的大院，走进里屋。
　　“范石老弟，为兄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坐下后，阳晚杰开门见山道。
　　“只要是我能帮上的，请尽管说。”
　　“我先告诉你一件发生在渔阳郡的大案，此案如今一直秘而不宣。”
　　阳晚杰将渔阳大狱发生的死囚失踪案，详细说与范石听。
　　范石大惊：“此等大案，若是大王得知，必定要大怒彻查。何人如此大胆？你现在怀疑那五个囚徒就是暗杀公子申的赵国刺客？”
　　“正是，其中有一囚徒，曾在蓟城安民小镇的赵国流民村居住，我的一个赵国兄弟认识他，若是这个刺客幸存的话，他一定能认出来。”阳晚杰答道。
　　“恩公的意思，是让我带着许哥进到大狱中，辨认一下这个囚徒？”
　　“是的，事关赵林生一案，也关乎我们云阳酒肆的众人，所以，我想请你帮这个忙。”
　　范石沉吟片刻，道：“这个忙我可以帮，可是，若这两个囚徒都不是那个赵国流民，又当如何呢？”
　　阳晚杰不假思索地说：“此事发生的时间并不久，若这两个囚徒中没有赵国流民，那就将此事禀告大王，彻查，死掉的三个刺客中，或许会有这个赵国流民，开棺验尸，并将这五人与渔阳郡大狱失踪的死囚对比，这幸存的刺客，渔阳郡大狱的人一定认识。”
　　范石叹曰：“阳公子，你这是要把燕国的天给捅个窟窿呀！”
　　阳晚杰笑：“也许，这正是某些人所期望的。”
　　“行，只要你阳公子有决心，我就敢帮你帮到底。你找个晚上，把许哥领到我的府上来。”范石的语气很坚定，阳晚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许哥带着一帮赵国流民前往武阳城运完军粮后，风尘仆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未等他打开门，就被闻讯前来找他的崤大叫住。
　　“许哥，我家公子正急着找你呢。”
　　“我刚回来，你就前来找我，真巧啊！”许哥“嘿嘿”一笑。
　　“我等你有好几天了，今天听说你们返回蓟城，马上就来了。”崤大回道。
　　“如此着急，看来阳公子是有重要的事找咱呀。”
　　许哥连房门都没进，就跟着崤大来到阳晚杰住的客栈。
　　“阳公子，找俺有事请直说，俺保证，只要俺能做到的，就一定做到。”一进门，许哥就直爽地对阳晚杰说。
　　“不急，先喝口水。”阳晚杰笑着为许哥端上一碗水。
　　“俺是个急性子，你就快说吧。”许哥脸急得通红。
　　“好，许哥，我夫人在安民小镇住过的房子，听你说原来的主人搬去渔阳郡，在渔阳犯了死罪，进了死囚牢，可有这事？”阳晚杰问道。
　　“当然有这事，他的夫人和女儿还从渔阳郡来蓟城找过我，让我想办法帮帮她们。我发动赵国流民村的众人，为她们母女凑了些银两，我们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可还认得这个赵国流民？”
　　“当然认得，几年前，秦赵大战，我们俩是一起从赵国逃难来到燕国的，他叫贾生。”
　　“认得就好，我有一事，与这个贾生有关，想让你出面帮我。”
　　阳晚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许哥，许哥一听，这个贾生居然有可能从渔阳的死囚牢中脱逃出来，扮成赵国刺客，立马拍着胸脯表态，此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
　　当晚，阳晚杰带着许哥来到范府。
　　阳晚杰把许哥的情况向范石详细地介绍了一下。
　　范石上下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汉子，然后说道：“许哥，此事可是事关燕国的一桩大案，你可要如实说明情况，若有作假，可是欺君杀头之罪？”
　　“范狱长，你放心，这个贾生，全赵国流民村的人都认识，小人不敢隐瞒，若贾生在狱中，小人一定能认得出。”
　　“好，你明日一大早就来到我的府上，我已为你备好一套狱卒服装，你打扮妥当后，我带你一起进入重刑犯大狱。你去辨认一下，看那两个刺客中，是否有贾生。”
　　“好，小的明天一定早到。”
　　范石又叮嘱许哥，明天去到蓟城大狱后需要注意的有关事项，许哥一一点头保证。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许哥就来到范府，一番乔装打扮后，范石带着许哥来到蓟城大狱。这时候，蓟城府的人都还没有来工作，整个大院冷冷清清。
　　这时候，蓟城大狱正是换值时间。重刑犯牢狱的值守看见范石领着一个狱卒前来，连忙向范石点头哈腰地问好。范石示意他打开狱门，他连问也不敢，就赶紧打开门，范石也不说话，带着许哥径直朝里走去。
　　范石不仅是蓟城大狱的狱长，还是太子丹的小舅子，这在整个蓟城府人人皆知，连蓟城令乐伟也要给他三分薄面，何况一个小小狱卒？在范石面前，自然大气也不敢出。
　　黑暗潮湿的走廊，又长又阴森，许哥跟在范石身后，不急不忙地朝里间走去，走廊两旁的牢房里，不时传来受过重刑后犯人的呻吟声，凄惨无比。许哥的小腿肚不停地打颤，他心里想，人间地狱大概就是指这种地方吧？这辈子，千万别惹事犯法，做个普通老实的百姓足矣，许哥不停地告诫自己。
　　在走廊的最里间，有两间牢房，关着自称是赵国的刺客。
　　在其中的一间牢房，被抓的刺客蜷缩在角落里，牢房的顶部有个人头大小的牢窗，牢窗上安有铁网。晨曦的一缕光亮，从牢窗照进来，在暗黑的牢房里留下一柱光圈。
　　“把头抬起来。”范石命令道。
　　刺客缓缓抬起低垂的头，角落里暗黝黝的，根本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白眼珠子在黑暗里时隐时现。
　　“站起来，走到有光的地方。”范石又命令他。
　　刺客迟疑了一刻，慢慢站起身来，趔趄着走到光圈里，看来上次烙刑之后，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借着这柱光亮，站在范石身后的许哥心里一惊：天下真有这等巧事，这不是贾生是谁！只是没想到原来生龙活虎的贾生，如今变得这般凄惨模样。
　　范石让许哥站到牢房门前来辨认。
　　“贾生，你还认识我吗？”许哥轻声问道。
　　刺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他瞪大双眼，看着许哥，犹豫片刻之后，连声大叫：“对不起，你是谁？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贾生。我是赵牛。”
　　“赵牛？你还赵猪吧，赵国流民村的人，谁不认识你？还在这里装，是不是要我把全村的人都叫来，来认认当年和我一起逃到燕国的贾生呀？”许哥嘲笑贾生道。
　　“你到底是谁？我不是贾生，我不是贾生！”刺客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在这里如此瞎认人，你这是要小的全家人的命呀。”吼完，他便瘫倒在地上。
　　“走吧！”范石对许哥说道。他心里明白，这个人就是贾生，他越是这般狂躁不安，越说明他心里有鬼；而且从他的话中，范石猜测，他来当刺客，一定是有人用他的家人来要挟他。
　　出了重刑犯牢狱，范石叮嘱许哥：“你现在回去，除了告诉阳公子外，不可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另外，这段时间，切不可离开蓟城，必须随叫随到。”
　　“小的明白，一定遵守范狱长的话。”
　　许哥按范石吩咐，回家后，将身上的狱卒装焚毁，然后，飞速地跑到阳晚杰居住的客栈，将今日狱中见闻，向阳晚杰告知。
　　阳晚杰感到冥冥之中，有神相助，只是还不知，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但陷害赵林生，已不言而喻。如此一来，赵林生有救了。
　　“太好了，夫君，今日集齐大家，好好去酒肆庆祝一番。”云姬公主高兴地叫道。
　　“不行，夫人，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只有等赵林生被救出来，我们才算成功。如今变数太多，我们要装作和平时一样，不露任何声色。你今天抽空去陪陪赵余姬，安慰安慰她，说我正在想办法救赵林生，而且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至于其他的，暂时不要跟她说。”阳晚杰提醒道。
　　“对、对，范狱长也再三说，此事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许哥在一旁附和道。
　　“我听夫君的。”云姬公主此时笑容灿烂。她认为，救出赵林生，只是迟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