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祥】第十九章：同行陵州三龙会

　　汪眸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小陵州城”是在何处，有什么历史典故，但对方既然如此答了，以他的性子自是绝不可能表现出无知一面；加上汪眸此时没有任何拒绝同行的理由，于是便见汪眸忙不迭地点头应声道：“我正巧也是向着那个方向游历，真是劳烦二位了。”
　　说罢，汪眸竟是还有模有样的向着马车拱手鞠躬。
　　说起来，汪眸本是最厌恶繁文缛节的，但无奈此时他是又累又饿又渴又惧的，只盼着尽快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安心歇息，却是又不想贸然回到家乡地界，此时机会近在眼前，又哪有那么多可坚持的？
　　“如此便好！”马车内老者语气中似是多了几分欣慰，“时候也不早了，我们继续上路吧。小友若是乏了饿了，便尽管进车里来，老夫这里倒是还有一些干粮，坐垫也算软和。”
　　那神似白远的青年本就因之前种种事情，对汪眸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心存怨怼，现在又听老者邀其上车同行，心中更为不满。却又碍于车内那位老者的身份，不好明说，便将心中怒火以慑人目光视以汪眸。
　　汪眸本身也是个有骨气的，感受到宁姓青年的目光便知其意，冷哼一声，毫不示弱瞪回目光，后对马车拱了拱手，道：“谢前辈，好意某心领了，目前余力尚足，便随车而行即可。”
　　哪料，那宁姓青年闻言，神情愈加不善，对着汪眸冷声开口：“你这一双萝卜般的短腿能走多快？莫不成还要我们马车放缓速度迁就你不成？”
　　听对方如此不善的语气，汪眸自是欲要反驳，无奈对方所言在理，竟是让他有口难辩。
　　“欺负一个小孩子，忒不大气了。”车内老者适时开口，给了汪眸台阶。汪眸素日里倒也不愿意被当作小孩子，但这马车毕竟是汪眸此时“脱离苦难”的唯一指望，汪眸便吞下怨气，上了马车。
　　但毕竟骨气还在，汪眸即便是上了马车，也并未就此进入车舆，而是抱着胸，坐在车尾的軨上，一脚踩在軨上，另一只脚在空中晃荡，目光懒散地看着来时的路，倒是的确有上几分少年侠气……
　　一路同行，人与人之间往往因为各种交集熟络，宁姓青年倒是一如既往寡言少语。而那位年过六旬的老者，却是颇为和蔼健谈，与汪眸说了许多。
　　这陵州城，与鲁地陵州同名，以面积区分，故被称为小陵州城。
　　原来，二人均来自川南陵州的三龙会。这三龙会乃是小陵州城第一帮会，十七年前，受那场浩劫影响，陵州剑门、陵山马帮、参盛帮这三股小陵州城的原有势力溃散，之后这三股势力的幸存成员重组，成了如今的三龙会。车内这六旬老者名为周闫，乃是三龙会的一名供奉。而那驾车的宁姓青年，则是原陵州剑门门主的入室弟子，名为宁俊，现乃是周闫手下的一名堂主，二人此番出行，是来川陕边境，与一个商会洽谈合作的。
　　也就是汪眸江湖阅历浅，不知这周供奉一路对其和声细语，又说了那么多自己和三龙会的事情，实乃是起了爱才之心，有了招揽之意。
　　也是周闫“老江湖”，颇为沉得住气，只等又过了两天，这马车距离来那小陵州城不足三十里路途了，这才对汪眸表明心意道：“小友既然是来西南游历的，何苦做一个无根浮萍，不如假如我三龙会如何？”
　　仍是因为汪眸这不值一提的江湖阅历，使得他不假思索周闫这堂堂一帮供奉究竟看中自己何处，便说道：“那也得去你们小陵州城，去你们三龙会瞧一瞧再说。”
　　……
　　又是两个余时辰后，一行三人终是驾着马车来到小陵州城。
　　汪眸虽是在藻溪年与其父汪震游历过不少地方，但这小陵州城仍是给了汪眸不少的新奇。
　　倒也不全是因为这次出行对汪眸来说更为自主，而是这小小的陵州城，在汪眸看来，确有其独特之处——这小陵州城依山而建，更可见有一部分房屋直接便是修建在了山腰之上，而城中，也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由西向南贯穿而过，合上竟也有来往乌篷船不知是载人还是载货之用。这有山又有水的小城，在汪眸看来，是把北方小城和南方小城的特点都融为一体了。
　　再说人文，汪眸之前去过的或大或小，或城或镇，人人皆仿佛是有什么要事缠身一般，各个行色匆匆。反观这小陵州城街面上，行人虽不多，却是各个步伐悠慢，神情也颇为轻松，甚至不乏一些脸上挂着笑意明显心情愉悦的，看到这般气象，仿佛被感染一般，汪眸原本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这小陵州城果然够小，汪眸还兴致盎然地四处观察，马车便已经缓缓减速，而周闫，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也是开口说道：“要到了。”
　　汪眸闻言，自是后知后觉地向车前方张望，却是很快察觉到了不同寻常——这周围，虽是街道宽广，没有杂乱的民房与喧嚣的商户，却也同样没有汪眸从书中所读到的那种帮会该有的粗犷山寨或者侠士所栖居的古朴门派，有的，仅仅是一座“陵州府署”。
　　为何跑衙门来了？汪眸心中大为不解，但毕竟他心思机敏，很快就有了猜测——莫不是他这一路皆受这对主仆的蒙蔽，他们实际并非甚帮会成员，而是这小陵州城的捕快，将他当作流民或游侠诓骗至此羁押了？
　　想到此，汪眸心中忽得紧张起来，想要鼓起勇气跳车逃跑，却又感觉自己手脚都仿佛被抽空了血，无力却又颤抖。
　　也不知道隔着帘布，周闫是如何猜到汪眸此时心绪的，只听他忽地开口：“小友莫慌，不妨再看一看？”
　　说到此时，马车已然驶过“陵州府署”，却并未停留，继续向前而去。
　　汪眸顾不得多想，再次向着马车前方望去，很快汪眸便惊讶得有些目瞪口呆，只见府衙再往前百余步，竟是果然还有一个大门，修得比刚刚路过的府衙大门要庄严堂皇许多，大门匾额上，隐隐可看到三个烫金的苍劲大字“三龙会”。
　　这便就是三龙会？竟是敢与府衙比邻而居？不，确切来说不止如此，它们还有着相连不断，且形色统一的外墙，更说不定这墙内也是共享同一座院落也未可知。
　　见汪眸又是许久不吱一声，宁俊也似是猜到了汪眸的想法，神情略有得意，笑道：“小陵州城原来的衙门年久失修，三龙会几位当家深知官人辛苦，便是出资做了新府，而官爷们也是知道投桃报李，便又邀我们同为一院。”
　　宁俊的话，令汪眸再度惊奇不已，宁俊说的这些故事倒是不值全信，只是他原本以为，三龙会手眼通天从属小陵州府衙，现在听来，却是三龙会为主……
　　说话之间，这架马车终是缓缓停在道边，三龙会那颇为招摇的大门近在眼前。
　　门口的护卫显然是认识这架马车的，不等宁俊跃下，其中一个便是主动上前接过缰绳，而另一个护卫也并未闲着，赶忙进去通报了。
　　进入三龙会后，周闫没有立即去忙自己的事情，而是打发宁俊替他去交差，而他则亲自带着汪眸在会中参观。果不其然，如汪眸之前猜想一般，这三龙会与陵州府署竟然连一堵相隔的墙都没有，只要想，便可看到三龙会这边悠闲嘈杂，而府衙那边忙忙碌碌的奇景。
　　据周闫所说，双方不设墙，不分界，亦是有意为之，目的便是让双方互为“调和”：“这帮众见了衙役忙碌，自会收敛闲情。而府衙官差，见了帮众悠闲，即便差事再紧，心情也能放松一些。”
　　汪眸倒是头一遭听闻这种说法，心中只觉荒谬异常，只怕帮会帮众本性难移，闲散依旧，倒是府衙官差衙役，可能会染上一些帮会的毛病。
　　不过真要说来，这三龙会倒也与汪眸认知中帮会该有的模样有许多的出入。据周闫所说，如今的三龙会经营的全都是正当生意，平日里也经常为小陵州城的百姓做些造福之事，很受百姓爱戴。当然，这些周闫的一面之词，生性如此多疑的汪眸怎么会轻信？
　　可是，这帮会设立学堂，教男女帮众及帮众后人一些技艺这种事情，也是今日汪眸目睹之前，读过再多侠义小说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了。
　　之后，周闫又领着汪眸办理了入会事宜，汪眸自然是被安排到了宁俊所管辖的堂口。
　　对此，汪眸倒是并未有多少意见，虽一路上总与宁俊拌嘴，但汪眸对其并无什么恨意，反倒是宁俊的那张脸总让他想起儿时往事。
　　更何况，此时三龙会的种种新奇，也让汪眸没有心思去想宁俊堂口之事。
　　周闫走后，汪眸觉察自己腹中饥饿，便是顺周闫之前的指引，拿着令牌去往膳堂。这三龙会不仅食宿全免，口味、食材还颇为丰富。吃着这些可口饭菜，汪眸鼻尖发酸，顿时有种想要落泪之感——这顿饭，怕是他出门在外这些年，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吧？
　　汤足饭饱，左右无事，汪眸便又在这三龙会中闲逛了起来。
　　不知不觉，却是来到一片院子，却见园中草坪之上，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正在一中年美妇的指导下练习笛艺。
　　汪眸觉得稀奇有趣，便在园外围墙的窗口处，倚着墙静静观赏，也不知是否被笛声感染。听了一会，汪眸心中忽然生出万丈豪情，四下张望一眼，随手在一旁桂树上折下一根桂枝，顺着笛声旋律，毫无章法地舞起“剑”来。
　　不知过了多久，汪眸的动作忽地放缓，原来他刚刚无意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
　　心中机警，汪眸顺着感觉回头望去，却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