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张颉予住院长达一个月，病情不见好转，且在不断恶化，大小便均失禁。专家反复会诊，特别请来省级的病理学专家研究，最后确诊是皮肤中毒，接触到氯化汞及含有钋的混合物。这类剧毒物是怎么出现的，让人匪夷所思。医院报警，然后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月，警察查无实据，此事不了了之。
　　医院报警，把叶芷蓁和我都吓得不轻，好在叶芷蓁已销毁证据，这事就烂在我们母女肚子里，成了我们俩死也不说的秘密。查出了病症，就好对病下药。看着张颉予病情慢慢好转，我们也松了一口气。张颉予住院期间，姚婧偶尔来看他，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年尾，我的试用期已过，考核也通过，正式加入市里响负盛名的交响乐团，与几位长笛吹奏员一起训练，没有了空闲时间，和轩辕的见面次数是少之又少。
　　年底，政府召开英模、劳模表彰总结大会，同时各军种部队也召开英雄事迹表彰大会，大会在市府礼堂举行。颁奖结束后有交响乐的演奏压轴助兴。
　　海边的冬天阴冷潮湿，北风带着厚厚的水汽打在脸上，我感觉脸上的妆都冻硬了，讲话都不自然，在室外等待时，树上的水滴落在脸上，把脸上的妆都弄掉了，一斑一斑的像长了神经性皮炎似的，逗得同行们都忍俊不禁，我掏出化妆纸抹掉难看的妆容。
　　从侧门进入礼堂，里面光线很暗，但仍能觉察礼堂座无虚席，空气很暖和。后台人很挤，我在靠墙的通道边站着，同事催促我赶紧补妆。我有点不情愿，通道很黑暗，有些同事也照样在黑暗中就着手机的光进行补妆，我只好照样学样，让同事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我取出化妆镜，掏出口红补妆。妆一补好，接到通知进入后台，整好队型，步入舞台进行了演出。
　　到了放寒假，我跟着乐团到处演出，因听话、负责、认真、刻苦的工作态度，我与乐团签下了合同，成为乐团正式且是最年青的笛子演奏员之一。
　　过年时，我没有在家过，跟着乐团上北京，过苏州，下广州，回到家时已过了初八。家里冷冷清清，空旷一片，我傻眼了，家电全不见了，地上全是搬家留下的杂乱的脚印。好在我的书桌是上锁的，里面东西都在。但厨房里的灶具也不见了，我气得要命。我打电话给张颉予，他在医院加班，在手术室不能接电话。又加班？我打电话给叶芷蓁，她告诉我，张颉予真是在加班，想补回生病期间落下的工作量。
　　“家电全没了，连厨房灶具也没有了。家里好像被洗劫一空。”我没好气地跟叶芷蓁说。
　　“他们离婚了。”
　　什么？离婚了？我吃惊不小，虽然有思想准备，但他们离婚的速度也太快了。张颉予生了那场病，正如叶芷蓁说得那样，没了性欲。张颉予心情极坏，与姚婧天天吵架，终于过不下去，离婚了，丁丁归张颉予抚养，张颉予答应补偿一笔精神损失费给姚婧，她才搬出去住。过去我是费劲心思想拆散他们，把他们赶出去，没想到事情变化得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我心情大好，差点没跳起来。
　　我找锁匠把两扇防盗门的旧锁换掉，换上新锁，接着倒一整瓶的甲酚皂消毒液洗地拖地，一屋子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液的气味。搞完清洁，我赶到叶芷蓁住处，见到了丁丁，小家伙一点不寂寞，有奶奶疼，有鹦鹉玩，过得很开心。
　　我在厨房给叶芷蓁打下手，轻声问心里还存在的问题。
　　“占春丽的病好了？”
　　叶芷蓁望了眼客厅里在跟小孙子玩耍的奶奶，轻声告诉我：“好了，但辞职不做了。”
　　“为什么？怕闲言碎语？”
　　“不是，是留下了后遗症。两手拿不住手术刀，连穿钱都穿不过。”
　　“那么严重？”我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叶芷蓁点头，她微笑地看着我：“你爸爸一下班，就过来吃饭。吃了饭就带丁丁回去，我不让他住这里，让他知道我不是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人，我得有我的空间，我的时间。
　　“他真的没那方面的需求了吗？”我问叶芷蓁。母女俩讨论这方面的事，我也是醉了。
　　“他自己说的。”叶芷蓁毫不避嫌，完全当我是朋友闺密。
　　我吃吃地笑着。
　　“你呀，做得过份了啊。”叶芷蓁说。
　　我说：“大招就放在后面，我们以后可以省心了。”
　　母女俩不厚道地笑成一团。
　　
　　这两天，我一个人跑各大电器超市，买齐家电，在家拖地时，文斓打电话找我，约去玩。我们逛商场和步行街，肚子饿了到麦当劳买吃的。我买了两份巨无霸牛肉汉堡，两份鸡块，张大嘴就啃。
　　“张箬筠。”突然有人叫了声。
　　我立即把大张的嘴收小，像个淑女似的小口小口地吃，夸张而毫不做作的样子逗得文斓大笑不已。
　　“张箬筠。”那个声音又在叫。
　　我很不耐烦地转头看去，是子书云帆，学院里最受欢迎的篮球大帅哥。我吃惊地瞪圆眼睛，说真的，我跟子书云帆从来没有交往，诧异他居然认识我。我一开口却说道另一边：“叫那么大声，我又没死。”
　　子书云帆坐在我身旁，微笑地看着我：“还没过十五，你就咒自己死。”
　　“百无禁忌。”我没好气地说，“我都不认识你，你叫我做什么？”
　　“你不认识我？但知道我吧？全学院都知道我。”子书云帆笑呵呵地说。
　　我翻了个白眼说：“说得没错，可你怎么会知道我？印象里我们没有共同的朋友。”
　　子书云帆笑了，笑容里充满了阳光：“但是肯定彼此都知道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两年前在一次市里举办的乐器比赛中，我看到了你。你吹的笛子真是动听极了，评委全给打了满分。”
　　我不接受他的马屁，不冷不热地问：“找我有事？”
　　“过两天，我们篮球队要和建筑学院的篮球队比赛，你去做啦啦队的队长，怎么样？”
　　“作死啦！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我低叫着，“令曼亭会杀了我。”
　　“你怕她做什么？”子书云帆看着我。
　　我冷冷地回绝：“不去，我忙得很。”
　　“怎么？乐团还要到外地演出？”
　　我诧异地转头看着子书云帆，我参加乐团的事除了家里人和轩辕知道外，没人知道。
　　“我在北京看到了你的演出。”子书云帆盯着我的眼睛说，“真的没想到，你已经是乐团的演奏员了。”
　　我淡然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才。”子书云帆说，“还这么低调。”
　　“我不就是一个吹笛子的嘛，都不是正科班出身，有什么好炫耀的。”我脸朝着文斓说，“文斓，弹古筝的，民族器乐学院的，更牛逼。”
　　我把文斓介绍给子书云帆认识。
　　“子书云帆，我们学院的大帅哥，有名的校草。”
　　两人用眼神打着招呼，算是认识了。
　　子书云帆坐在身旁，我不能大口地吃东西，感到很不爽。闷闷不乐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叫我，抬头看去，是年美嘉。她见到子书云帆也在，吃惊不小。
　　“别大惊小怪的。”我对美嘉说，顺便介绍文斓。
　　美嘉有新闻告诉我，说车丽玲到蒟蕖看望轩辕昶，结果吃了闭门羹。
　　“没找着？”我问。
　　“找到了部队，可教官在训练，不见客。”美嘉说，“把车丽玲气得直哭，说教官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车丽玲这话说得有失偏颇，人家在训练，怎么可能会见客。真是的。”我说。
　　美嘉说：“对呀，那是部队，又不是一般单位。”
　　文斓饶有兴趣地加入我们的闲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当兵的好追，他们的思想很纯的。”
　　“得了吧，这教官难追，心气高着呢。”美嘉说。
　　子书云帆开腔道：“车丽玲追不了，让张箬筠追，我敢打赌，肯定能追到。”
　　文斓和美嘉闻言大笑。
　　我白了眼子书云帆：“你怎么说话的？亏车丽玲对你们那么好，你们打完球，都是她买饮料送给你们喝，你还把她说得那么难听。”
　　子书云帆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实话实说。车丽玲一不化妆，那张脸很惊悚的，能把兵哥哥吓死。”
　　我们三个女孩子放声大笑，看不出子书云帆挺幽默的。
　　时间尚早，子书云帆提议看场电影，他请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三个女孩子跟子书云帆去看电影。进了电影院，我有意让文斓跟云帆坐一起，我和美嘉坐另一排。前面有一对情侣根本不看电影，而是专注地在争分夺秒地接吻，亲得那个响，我都受不了。
　　“哎，别亲了，影响别人看电影。”我实在受不了，冲那对狗男女低叫着。
　　那对情侣分开嘴，回头狠狠地瞪着我：“你管不着。”女的叫，说完，又继续接吻。
　　那咂巴嘴的声音严重地影响我看电影，我索性取出手机，不动声色地把这对狗男女拍下来。美嘉咯咯地低笑着，笑声让那对狗男女警觉，他们迅速分开，瞪着我们。
　　“你在干什么？”男的瞪着我。
　　“看电影呀。”我冷哼。
　　“你在拍我们。”
　　“开玩笑，我在看微信。我看微信你管得着吗？”我顶了一句。
　　那男的没话说，转过头，这次，他们在看电影，可不久，那女的又转过头，捧着他的脸又亲上了，银幕的光影闪过，清晰地映现两个人伸得老长的舌头，看得我直觉恶心。
　　我受不了，又用手机把这对男女的丑态拍下来。
　　这场电影看得让人气愤，可是文斓和子书云帆却看得投入，有收获哦。
　　
　　今晚是咱们学院篮球队跟建筑学院篮球队的决胜局比赛，我们全宿舍的女生都去助威，我也加入啦啦队，一晚上都在扯着喉咙大声喊。两场下来，我的喉咙都喊痛了。
　　运动员中场休息时，我看到宿舍的几个女生跑去给运动员送水递饮料，照顾得相当体贴。那些女生当中，居然也有方家琪。
　　我对坐在身边的美嘉说：“不是听说方家琪喜欢她的舞伴吗？她怎么也去献殷勤了？”
　　美嘉拧开矿泉水瓶盖，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我的消息还不全都是你告诉我的嘛。”
　　美嘉说：“方家琪跟她的舞伴闹掰了，方家琪不跳舞了。”
　　我讶然地说：“方家琪热衷跳舞，不跳舞她就浑身不自在。”
　　“没办法，她舞伴不喜欢她。方家琪是那种吃多少都不长肉的人，她特喜欢吃烧烤，喜欢吃麻辣烫。可是她又不注重个人的口腔卫生，再加上她这个人面部有个最大的缺陷，笑起来牙龈全露出来，一点不好看。班里那些男生给她取了一个绰号叫‘大嘴猴’。跳拉丁舞的人面部表情最夸张，呲牙咧嘴的，她的舞伴最后受不了，说她嘴里呼出的气味熏死人了。拒绝跟她跳舞。”
　　我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咱们班里的男生怎么也变得那么爱八卦了。”
　　美嘉不以为然地说：“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厉害。”
　　美嘉告诉我，咱们班的男生尤其喜欢给女生取绰号，像方家琪，叫‘大嘴猴’；车丽玲叫‘芒果’，只因车丽玲长着一张长腰脸；刁娜娜叫‘青蛙’，她那双眼睛大且凸，有时青蛙也省了，直接叫‘呱’；还有，他们竟然也给她取了绰号，叫她‘米其林’，把美嘉气得要命，为了摆脱这难听得绰号，她现在天天锻炼，一定要减掉身上那几圈肉。
　　我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的矿泉水几乎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