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十八)
作品名称:飞鹰情 作者:王秋粼 发布时间:2023-01-21 20:35:32 字数:6800
回到家的日子是幸福快乐的,虽然玉兰对我冷冰冰的,问什么只用最简单的字词回答,有时干脆就不予理睬,但我还是很开心很幸福。父亲不在家,只有我、母亲和玉兰三个人,说话,做饭,吃饭,宁静,恬美,温馨,幸福,快乐。如果要是没有夜晚,那么就更让人幸福了。可恨的是,白天过去,夜晚会来临,这真是很让人气恼。
白天我和母亲下地干活,玉兰在家做衣服,熨烫,裁剪,没有人打扰,她是快乐的。看不见我,她的心情舒畅,一看见我就蹙眉,就像我之前看见她一样。而夜晚,屋后有池塘茅房竹丛树林,是蚊子理想的繁殖地,暮色苍茫,便蜂拥而出,向人畜发起攻击。坐在小石桌边吃饭,须用艾草或青蒿或麦壳剧末熏,否则会在脸、手、脚上留下许多疙瘩,又痒又疼。有时太热,想乘会儿凉,非得不停地扇扇子,或让所用的驱蚊物不能熄灭,否则一分钟也坐不了就得逃回屋子。但是,屋子里也不是安全之处,农村的房子是瓦房,有缝隙,没有天花板,蜂子都能轻松进入,何况蚊子,更是能成群结队地蜂拥而入,对人施以它们的酷刑。白天,我和母亲会在门外点燃青蒿或艾草,风把烟雾送入室内,玉兰就不会受小黑蚊的欺负。我们下地干活后,她会在没有烟味时添加艾草或青蒿。可是,晚上就有些难了。如果玉兰不爬在缝纫机上睡,而是睡在床上,便不会让我头疼,但她却坚持不睡床,这就让我很是着急了。
“晚饭后,我会点燃一大盆艾草或青蒿在门外,以保证玉兰不被蚊虫叮咬。但那些白天才从山坡割回来的植物却燃烧得很快,即使用石头压住,到凌晨三四点就燃完,从而给了早就想进屋子吸血的蚊子饱餐一顿的机会。争先恐后地从瓦缝,门缝进入,对爬在缝纫机上睡的玉兰大肆围攻,脸和手无一幸免。到第三天,疙瘩重重叠叠,红肿发痒,使得不知真相的母亲当着玉兰的面责备我睡觉不安生,蹬了蚊帐,害得玉兰被蚊子叮咬,而我又不能辩解。母亲不知道我和玉兰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一个人在床上睡,一个人爬在缝纫机上眠。一旦我说了,母亲会难过着急,比小我两岁的人都有了孩子。而我家两代单传,知道真相后,不但会不依不饶,还会告诉早就想抱孙子的父亲。在传宗接代这件事上,母亲与只给她痛苦,不给她温暖的父亲意见是一致的。她绝对不会因为对父亲心存恐惧而守口如瓶,只字不提,相反会实言相告。
因为玉兰脸上手上脚上蚊子叮咬的疙瘩,母亲没少责备数落我,我是有口难辩,有苦难言。蚊子叮咬又不是因为我不话睡床,是她自己不愿意。即使我小心翼翼不吵醒母亲,悄悄地去堂屋搭地铺睡,她也不会睡床上。在回家的第七天晚上,我去堂屋地上铺了塑料布睡,不但蚊子叮咬,老鼠也对我施加吵闹惊吓的酷刑,折磨得我凌厚三点都没睡着,悄悄地回婚房。怕惊醒母亲我没法解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而我开门进去看见的是,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没有人影。玉兰仍然爬在缝纫机上睡,脸、脖子和手上都有蚊子在贪得无厌,不知餍足地吸血,就像我回家第四天凌晨醒来看见的一样。当时我就心疼得差点叫出声来,之后便拿了竹编扇子,坐在一边驱赶蚊子,可是没一会儿就因为太困而忍不住睡了。下午与母亲下地干活,天黑前才回家。放下农具即洗手做饭,刷碗喂猪狗,烧洗澡水,洗衣服。太累太困,不久便睡着了。睡着前,我没想到去弄了青蒿或艾草点燃,那么,驱蚊效果会更有效。而晚饭后点燃的艾草早就熄灭了,蚊子才会乘虚而入,对玉兰狂叮猛咬。但她却不知道,仍然香甜地睡着,从早到晚地做衣服,午后又没怎么休息,只在吃饭的时候才会坐那么一会儿,但却只有十来分钟,根本就没达到休息的需要,即使有蚊子叮咬脸、脖子和手,也沉沉睡着,可知她有多累。
玉兰冰雪聪明,没有拜师学艺而是无师自通,用仅凭两本书就学会了裁剪,而且技术比跟着裁缝师当了两年学徒的人还好,因此做衣服的人很多。乡上虽然不只她一个人会做衣服,有三个,且都是老裁缝了。从事这一工作几十年,赶集天在乡上的铺子做,平时在家里做。但她做的衣服好,让中老人年和年轻人都喜欢,且不短布,剩巴掌大的一块都会放在衣服里给人家,让人们衣服破了有相同质地相同颜色的布缝补;价格又不高,为年龄大的人们免费缝纽扣眼订扣子,因此送布料做衣服的人很多。都是傍晚或一早自己送去,或托人连同尺寸捎去,布料都堆成了小山。有时我没事便受母亲之命给附近几个生产队的人们送衣服,因为玉兰说他们忙。不过,即使母亲不要我帮玉兰送衣服,我也会,只是母亲既然说了我也就不说,怕被取笑我。后来远处我就不送了,要人们自己或托人捎带,人户太分散,且小路难走。附近大部分人的衣服还是送,玉兰说夏秋地里农活多,连小孩都在帮着干活,人们辛苦。
在堂屋打地铺睡,蚊子可以用艾草青蒿熏,可以在凌晨四点前不被叮咬。老鼠就没有有什么办法对付了,又没养猫,倒处都是,胆子又大得出奇。刚开始用喝斥和拍打声还能吓得它们停止跑动和啃咬,时间一久,便不怕了,不得不把灯开着,让它们以为我会去捕捉或干活。但却只能管一会儿,它们很聪明,会识破计谋,肆无忌惮,倒处跑动啃咬,不时用它们的语言相互交流勾通,就像人一样,把一些感悟和心得告诉朋友熟人或亲戚。到最后,跑动啃咬交流得累了,便研究起人这个庞然大物来。先是蹲在人所够不着的地方,(它们也懂得距离与速度能决定胜负)用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你,像个既好奇调皮又认真可爱的孩子(撇开它们的乱咬乱啃,吱吱乱叫不算,老鼠真可以算得上是可爱的小动物)。见人没有反应,(累了,或睡眼惺忪,神思迷糊)便想着研究人的五官和四肢,爬上在它们眼里庞大得像座山的身体,东闻闻,西嗅嗅,像只微形警犬,检查侦测着,直到那细小灵敏的胡须和毛皮弄得人的脸或手脚因痒而猛然睁开眼睛。在未睁开眼睛前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是老鼠,心里便感到恶心和厌恶,本能地挥手踢脚,吓得老鼠心胆俱裂,狂奔而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子一下子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但这静不会保持多久,老鼠在一番惊吓(人的突然醒来,吓得它们以为死期到了)逃回洞穴大呼庆幸后,又会怀着报复的心态出来开始用啃咬跑动交流心得而骚扰人,让你因为它们的吱吱喀嚓咯吧声搅扰得睡不着。
在堂屋睡,老鼠骚扰得睡不着,父亲的房间倒是有蚊帐有天花板,不会受蚊子的叮咬,但我又不愿去他的寝具上休息。我家唯一有天花板的房间,是父亲的正屋,我和玉兰的北屋,母亲的南屋都没有。父亲屋里的天花板实则是用木板弄的,农村称楼即城里所说的阁楼,用来放杂物和柜子,从母亲的南屋上去。他的房间不会被老鼠骚扰,而母亲的屋子老鼠就闹腾得更厉害了,经常吵得睡不着,便坐着等天亮。虽然父亲的房间不但能避免受老鼠的骚扰,还能不受蚊子的欺侮。但我不愿睡他的床,因为对他的憎恨厌恶和鄙视,便不得不回新房睡,即使我不在床上休息,玉兰也仍然爬在缝纫机上睡。回房间睡我还能在睡前看书时摇扇,让她感到凉爽和舒服。另外,还能注意照看门外的艾草或青蒿是熄灭了还是燃着,以确保在我没睡前不让蚊子有机可乘,从瓦缝门缝进入叮咬玉兰,让她少受些苦。这么做虽然不会让她对我露出梦里才会有的笑容,但至少不会惹得她难过生气。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她难过和生气,那么她就会变得更加地冷淡,即使母亲在面前,我问什么也不会回答。
要是我在玉兰做衣服的时候,只做摇扇送凉和驱蚊的工作,不会惹得她生气难过。可偏偏我自以为很能干,帮她熨烫衣服,在熨烫时又不小心还说话,把一件在当时贵得吓人的衣服的前襟、领口、烧得皱成一团。
“暑假回家第三天,晚饭后我把本生产队几户人家的衣服送完,看了一会儿书注意力还是难以集中,倒不是因为缝纫机的嗡嗡声吵扰的,而是因为我无心看书学习。不看书,扇扇子,下午落了几阵不小的雨,气湿不高,石板地面的屋子根本就不热;驱赶蚊子,门外又燃着艾草,没事做便想着帮很忙的玉兰熨烫衣服,这样她就能分出时间裁剪和做衣服。于是,我便自以为很能干地帮忙熨烫她刚做好的衣服,边熨烫边说话。
“你放心,我会熨衣服。我们寝室有小熨斗,是徐岩送给我的。他有次听见我下了课向隔壁寝室同学借,星期天便买了一只送给我。我不但熨自己的衣服,还帮刘诚熨。他是我的同学,父母在南充工作,都是大学生。他五岁就跟外婆在乡下生活,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还有徐岩和张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张剑是城里人,父母都在一小任教,一个是校长一个是主任,待人很热情,没有城里人的架子。他从一年级到高中都是第一名,梦想是考西安交通大学。徐岩生长于西安,前年才和转业的父母回到县武装部。
我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说着,忘记手下的衣服面料不经烫,随着一阵布料燃烧的味道散发,玉兰惊叫起来:你在干什么啊!惊喊的同时一把夺过熨斗放到窗台的小石板上,抓起衣服脸瞬间苍白如纸。那件衣服是父亲的同事,区委书记妻子的,是上好的布料,做短袖衫。父亲拿布料回家再三叮嘱玉兰,千万别做坏了,很贵的,人家说做坏了要赔,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看着领口胸前烧得皱成一团的衣服,玉兰急得泪水差点掉下来。三天后人家就要穿,现在烧了,玉兰有多着急可想而知。要买布赔,即使乡上有同质同色布料,她也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要知道她把做衣服的钱大部分都给了母亲,只给自己留下买女孩子所用的必需品帮秀姑和给张爷爷买东西了。如此情况,买布料赔衣服,就得向母亲要钱,而她又不好意思张口,虽然母亲会一分不少地给她。
玉兰呆呆地看着被我熨烫烧毁的衣服,泪珠涌出眼睛挂在了浓密的睫毛上,我更是难过得欲哭无泪。人太难过或太伤心或太着急,都是欲哭无泪。自结婚以来,不论我讥骂嘲笑挖苦得多狠多毒,都不曾见她有泪水涌出美丽的眼睛,而就在那时,她竟然哭了,可知有多生气有多着急。主要是着急,那件衣服很贵,值一百多,而谷子才几分钱一斤,节俭的玉兰又岂会不生气着急得哭?
看着泪珠挂在睫毛上的玉兰,我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同时含泪道歉的同时,使劲打了下自己的头,之后垂下头看着她穿浅蓝色凉鞋的脚。我又道了一次歉,但她不说话,只对着手里自她学会缝纫以来做的最贵最好的衣服,看了一会儿便放到一边,什么也不说接着缝纫灰卡其布衣服。而我呆呆地看着那件玉兰没有叠就放在裁剪熨烫大板子上的衣服十几分钟,和衣躺在床上,在心里恨和骂自己,不知过了多久睡着了,梦里都在请玉兰相信我不是故意烧毁衣服。
玉兰夜里的态度——对我既不责骂也不抱怨,只是看着被我熨烫烧毁的衣服,默然不语,在三分钟后才放下,继续工做衣服,让我更加难受。要是玉兰批评或责骂,我的心里会好受些,哪怕骂一个词说一句话也好啊。但她就是既不骂也不说,神情如常,嘴唇紧抿,眉头微皱,放下那件很贵的衣服,熟练,认真地做衣服,好像我把衣服熨烫烧毁的事不曾发生。而就是她那样,才加倍地使我难过和恨自己,倒不是因为她会更加地冷淡,一句话也不说,而是因为她要向母亲张口要钱买布料赔人家。她又是那么的节俭,结婚时的新衣服都不舍得穿,放在衣橱里,穿旧的,夜里做衣服到深夜,早就肚子肚子咕咕地叫也从不舍得买吃的;凉鞋是奶奶在世买的,都用烙铁烧红粘补过了;扎辫子的黑头绳都旧了,还不舍得扔掉买新的。可是,却因为我把衣服熨烫烧毁,要花一百多陪人家。这还不说,人家两天后就要穿着衣服去省城参加儿子的订婚典礼,喝未来儿媳敬的茶。布料贵,鲜有人买,乡区供销社都可能没有那种布料,即使有也难买到颜色相同的。才会急得脸色苍白。布料难买这点她是知道的,再加上要花一大笔钱,就更让她难过和着急了。
有时人做错了这件事,让你着急难过时,却又会发生更让他难过着急的事,也许是巧合,也可能是倒霉。但不管怎么说,都让人是既气恼又难过,而我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早晨,我像吞咽药水一样地吃了一碗平时最喜欢吃的嫩玉米稀饭,整鸡蛋没有吃,推说不想吃,母亲便吃了两个。而玉兰仍如常吃了两碗饭,把鸡蛋也吃了。从侧面看(我不敢正面看她,衣服熨烫烧毁前都不敢直视不避地看她,之后就更不敢了,怕看见她的目光,虽然那目光里根本就没有怨恨和指责之意),她好像忘了夜里发生的事。但我相信她心里并不平静,不但不平静还很着急,因为距父亲同事的妻子穿衣服去省城只乘下三天了。准确地说只有两天,因为我们吃饭时已九点过了。母亲下地弄猪草回来才做饭,而之前的几天都是我做。那天因为我起床的晚——夜晚梦里着急和难过,神思恍惚,总是不醒,醒来早就闻见饭香了。
饭后,如我所料,玉兰向母亲要钱,说夜里她不小心把衣服熨烫烧坏了,得买布料赔人家。她把熨坏衣服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不是怕母亲责骂我,而是因为她没有阻止。如果她阻止,那件贵得吓人的衣服就不会被自以为能干的我熨坏。
母亲并没有责怪她不小心,而是进屋拿了三十元钱。玉兰说不够,因为那种布料很贵,最低需要八十元,且乡里区上都没有,城里才能买到。一生节俭的母亲愣住了,但仍然没有说什么,转身回房间拿钱时要我和玉兰一起进城。在堂屋里用石头堵老鼠洞的我没有反对,放下活儿洗手换衣服。可是母亲却又拿了五十元钱给玉兰后说的话却像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玉兰的脸。”
你母亲说什么了?”欧阳龙吟欧阳源父子异口同声地问,声音颤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又哆嗦起来。
江君如虽然没有像丈夫和公公那么失声惊问,但也面露心痛心疼之色。只有林娟面不改色,神情冷淡,目光里有高兴。江君看见一怔,但没有说什么。
“要玉兰检查一下身体。玉兰说她的身体很好,没有病。母亲说玉田媳妇小翠比玉兰晚过门四个月都怀上了,可你她却还不见动静,怀疑玉兰有病。我在房间换衣服,虽然看不见母亲的神情和目光,但却从声音知道在怨怪玉兰。因此很着急心疼,扣子没扣好就跑出去。见玉兰脸色煞白,嘴唇紧抿,眼睛大睁,(不让泪水流出来)不满地看着母亲说:妈,我在读书,不想要孩子。母亲半信半疑地问:是吗?你没有骗我吧。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妈,我怎么会骗你呢,放心吧,你会抱上孙子的。我的话刚出口,脸就红到了脖子根。母亲听了我的话,不再担心没有孙子抱,露出了笑容,玉兰愣怔了一下就回房间拿了包带着两只鸮儿进城。
我们动身去码头乘船时,已近十点。在通往码头的路上,玉兰走在前面,这是我有意为之的,等她跨下台阶,我才从石板坝子跨出去,然后紧跟上几步走在她的后面。看着她轻盈的步伐,婷婷的身影,扎黑头绳的辫梢在臀部轻轻地摆动,我不再为夜里熨衣服烧毁而难过着急,不再为玉兰受了母亲的怨责心疼难过,感到特别的幸福和快乐,就像梦里的我一样。在感到幸福和快乐的同时,我还感谢母亲,为玉兰感到欣喜。母亲一生节俭,每一分钱都是算着花,在吃穿上对自己节俭,可以说到了严苛的程度。以前,爷爷奶奶在世,母亲身体不适或生病,都不舍得吃蛋,虽然养的鸡不少,和别人送的多,只给爷爷奶奶和父亲吃,自己连蛋花也舍不得吃。奶奶和爷爷相继去世后,家里的鸡蛋除了给父亲吃,也给从乡上读初中回家的我吃,但我仍像之前一样分了与母亲吃,怕她不吃还到我碗里,便放在她吃了一半的碗里。玉兰嫁入后,才开始吃蛋,不是母亲突然就舍得了,是玉兰强迫吃的,理由是身体不好,需要吃富有的的食物。如果母亲不吃蛋,玉兰便用含泪的眼睛无声地恳求,让母亲不能拒绝从而把她煮的整鸡蛋吃了。母亲连衣服几年才舍得做一件,鞋子一直都是自己做,雨鞋不舍得买,下雨穿胶鞋,干活一会儿就湿透了,让有疾的腿脚受湿。玉兰说不小心把衣服熨烫烧毁了,要钱买布料赔人家时,母亲不但没有责备她不小心,连有怨责之意的神情目光也没有。当玉兰说三十元钱不够,最少需需要八十元时,母亲也只是愣了下就回屋拿钱。当然,钱是玉兰做衣服挣的,她想要多少都有权利和资格。但在农村,别说是婆婆,即使母亲也不会因为钱是女儿挣的,想要就能得到。她们会以女儿挣的钱理所当然地应该交于父母,由他们决定如何使用。我的几个本家婶子,儿媳和女儿从来都是有挣钱的资格无花钱的权利,都被婆婆和母亲捏在手里,想买女孩儿的必需品,都是要了又要,且还不会多给一毛五分,理由是钱得省着花。而我的母亲,对儿媳是多么的好,要钱毫不犹豫地答应,想要多少给多少,不会少一分,由此可知是多么疼爱和喜欢,待亲生女儿一般。
我所知道的母亲对亲生女儿都没有母亲待玉兰好。这点既让我感到欣喜,也感到开心,在放暑假前,我一直都有些担心,母亲因为玉兰害得我还在读书就结婚而心存怨恨对她不好,虽然母亲心地善良。但是,有不少原本善良的母亲因为儿子而怨恨儿媳,总是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为难和欺负儿媳,这样的事我从小到大见得多也听得多,很是厌恶和鄙视,因此我没少为玉兰担心。当我回家三天,见母亲对玉兰既疼爱又喜欢,便不再担心。要知道身为儿子,夹在对立的婆媳之间是很为难的,劝说母亲会被抱怨儿子白养,劝说妻子会被抱怨毕竟自己是外人。母亲和玉兰相处融洽,关系很好,不但让我少了担心,还不用左右为难,两头难讨好。我的好几个本家兄弟,因为婆媳关系不好而弄得焦头烂额,左右为难,整天都在担心母亲和妻子发生争吵和事端,他们处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人都难落好。当然,母亲对玉兰好,并非只是出于善良的本性,还因为玉兰真心真情,从而疼爱和喜欢她,这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