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14）

　　我带着被褥、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的廉价衣服，以及上次在夜市淘到的《唐璜》，去了李采艺之前居住的绿源小区。如果轻装走五里左右的路途，对喜欢散步的我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附加这些行李，我就有些吃不消了。走到一半时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以至于我的大脑出现了幻觉，总会隐隐约约听到郇梦真的呼唤：“何沉默，快上车。”可是我停下来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由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缘故，直到夜里十一点钟我才赶到绿源小区。我选择了朝阳的一间房子，我之所以会选择这间房子，不是因为能晒到太阳，我只是晚上住在这里，白天一大早我就要起床去上班，等我下班的时候，太阳早就埋没在地平线以下了。准确来说，我在这里居住是晒不到明媚太阳的，就算哪天我休息不上班，也不见得那天就有灿烂阳光。房东带我第一次走进这间房子时，我顺手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有一个紫色的绳带蝴蝶结。我记得第一次遇见李采艺时，她的裙子上面就系着同样的蝴蝶结，所以我大概可以断定之前李采艺居住的就是这间房子，这就是我选择这间房子的主要原因。
　　同样十四五个平米的空间，这间房里的摆设比蓝灵房里的东西少多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连个衣柜也没有。我先把被褥铺好，把几件衣服平放在床角，然后到卫生间洗漱洗澡，今天晚上，在如此清净的地方，我想先美美的睡上一觉。
　　自打我记事以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单独睡在一间房子里，在家里我和父母同住在通连的三间瓦房里，虽然中间有一道帷幔遮挡，但是父母的谈话或者发生一点动静，我都能听的清晰明了。初中最离谱，所有年级的男生都住在学校的大礼堂里面，四面八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脚臭味也充盈着整个大礼堂，因此，初中时期我睡囫囵觉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高中相对于初中来说，环境好的多，每间宿舍只能容纳八张床铺，虽然也有呼噜声和脚臭味，但是我很容易适应，毕竟我经历过初中那种大混乱的集体宿舍。
　　今年年初从家来这座城市，并不是我一个人独自出行，毕竟我是第一次出远门，之前一直是学生，如果初入社会就单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父母也不放心。于是他们找到了之前在这工作的一个领居，她叫任双菊，比我大三四个月，长了一张惹人喜爱的娃娃脸，她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她那一袭迎风飘扬的长发，而且如此顺滑的头发好像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平时我称呼她为双菊姐，她初中刚毕业就来这座城市工作了，算下来也有四年多了。
　　任双菊的父母也欣然同意我的同行，这样一来，路上还能相互照顾一下。临行前任双菊还特意到我家帮我收拾了行李，她说能从家里带的就尽量带，因为到了外地处处都需要花钱买。我没想到任双菊会同意带我这个累赘，因为小时候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认可，即使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非常优秀，也没能赢得她的好感，真是让我纳闷的很，关于她讨厌我的理由，我又不好直接寻问。
　　我们乘坐的汽车是早上七八点出发，当天晚上九点钟到达了目的地，为了节省一点钱，我和任双菊只开了一间宾馆。那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同龄女子同睡在一间房里，虽然是两张单人床铺，但是相隔只有几十公分。我难免有些激动，坐在床上不敢直视任双菊。可是她却没有任何顾忌，在房里不停的来回走动，还当着我的面脱换衣服，并且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时只穿了内裤和胸衣。
　　她的行为举止让我的身体出现了强烈的反应，在她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时我钻进了被窝，不敢再看她。过了一会她接了一个电话，从她讲话的内容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个男性，并且和她不是普通关系。她挂了电话对我说那是她男朋友，也在这座城市工作，但是她男朋友和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省。第二天任双菊帮我找到我现在的工作之后，她竟自去了她男朋友工作的厂，临走时她还交代说如果我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就给她打电话，然后把她的手机号码留给了我。可是半年多来，我从来没有想过给她打电话，她的号码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虽然我的身体有些疲惫，可睡意并没有立即到来，于是我闭上眼睛，进入假睡状态。这里是李采艺曾经居住的地方，我不免又想起第一次和她邂逅的场景和最后一次见到她尸体的场景，这两件事情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在一起想象，可它们却偏偏一起凑过来。我想如果现在李采艺就躺在我的一侧，那该有多美好，可是从蓝灵的叙述和对门居住的妇人零碎的言语中，我似乎明白了她的一些所作所为，因此我又想到她曾经和不同男人一起躺在这张床上，心中便不寒而栗。恍惚中，我听到了她兴高采烈的欢呼声，那是数钱后的欢呼，是那么清脆嘹亮；我又似乎听到了她痛苦的呻吟，那是她违背了她的意识，是那么的悲哀。
　　窗台边，我似乎看到了她动人的倩影，她独自躲在这看似温馨却阴森的房间。她双手托起下巴，趴在窗前，遥望着朦胧的夜色，夜色侵吞了黎明带来的安慰，她试图用尽全力寻找一颗闪亮的星。她不知是自己的视力薄弱，还是阴云遮住了星光，她明明看到了一颗眨眼睛的星星，可是还不等她看清，一瞬间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起打开门要去上班时，我发现住在对面的妇人却在两眼紧紧地盯着我的房门，我搞不明白她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出于礼貌我还是向她打了声招呼，说了一句“阿姨早”，天晓得我这句“阿姨早”说的有多么勉强，因为我讨厌她这样的人，自命清高。
　　“我听房东说你要租这房子，起初我还不相信，你一个人干吗租那么大的房子，后来一想你租的有道理。”如果知道她会如此罗里吧嗦，我就不会给她打招呼，“你想找到那个不正经的女孩要回你的钱，又找不到她，在她住过的地方，或许能发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我刻意应承地点点头。她接着说，“可是我觉得希望非常渺小，她既然不想让你找到她，那她就不会留下任何让人发觉的东西。你说呢？小伙子。”
　　“碰运气吧，如果真找不着，就当破财消灾吧。”我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她说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找她，她会尽量帮忙的，我欢言答谢她的美意。我即将下楼时，她又说如果我有空了，就到她家做做客，还说看得出来我是个好人。我如实说我天天都要上班，恐怕没有时间光顾她的家。她说下午下班以后也行，我只好说有空了我会过去的。
　　正常情况下，我的早餐就是煎包和豆浆，这里的煎包和豆浆价格都比老家贵，如果在老家买八个煎包只需要两块钱，这里却需要四块钱；在老家买一杯豆浆只需要一块钱，这里却需要两块钱。对于我还算发达的四肢和上班的工作量来说，八个煎包和一杯豆浆，根本达不到七成饱。可是这些就已经需要六块钱了，中餐和晚餐我一般会选择汤面，每碗汤面价格和老家一样都是七块钱，但是每碗汤面的量和老家对比却是相差甚远，一碗面下肚，别说七成饱，我连六成饱都达不到，这就是郇梦真心疼我的理由。
　　在购买早餐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我接通后对面传来了女性的声音，我忘乎所以的以为是郇梦真，于是情不自禁的唤起了她的名字。
　　“郇梦真是谁？你女朋友吗？你有女朋友了？”电话那头对我连发三个疑问。
　　“你是谁啊？”既然不是郇梦真，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来路之前，上面的三个问题我一个都不想回答。
　　“我是谭秀爽，还记得吗？”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你是不是何沉默？”
　　“是啊！”
　　“那就没有打错。”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
　　“我给你提个醒，几个月前你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还是想不起来。”
　　“我是媒人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这回总想起来了吧？”
　　“噢——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我这个号换了没多久。”当时为了应付媒人和父母，我给谭秀爽打了一个电话，但我们只是礼貌的互相寻问了对方最基本的信息，那次通话我得知了她比我小三岁，她家和我家离得不远，就在隔壁村。其实我压根没想过和她有以后，所以没有了解她的其他情况，她好像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因为她也没有了解我其他的情况。几个月过去了，她突然给我打这个电话，着实让我找不着方向。
　　“我妈托媒人到你家里要的。”
　　“怪不得，你有什么事吗？”
　　“有你这样相亲的吗？给我打一次电话就不再打了，你没说不满意的话，我也没说不满意的话。”
　　“我家里条件不好，我怕你看不上我。”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你？我说了吗？”
　　“可是——”
　　“别可是了，你会不会上网？”
　　“我不会。”
　　“你同事总有会上网的吧！”
　　“上网干吗？”
　　“咱们到网吧用电脑视频一下，如果有意见了咱们就散，没有意见的话，咱们接着交往，这样也算给家里有个交代。我妈每次给我打电话都会问我和你交往的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今天晚上可以吗？我找同事带我去网吧！”
　　“可以，不过我有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你刚才说的郇梦真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就算是，她也已经消失了。”
　　“意思是分手了？”
　　“关于郇梦真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反正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但是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是清白的。”
　　“好吧！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