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10）

　　傍晚时分，我准备按蓝灵说的地方去找蓝灵，可是在我起身离开宿舍时，被郇梦真拦住了，她问我干吗去。我说我有事需要处理，她问我要处理什么事？我说我要处理什么事没必要向她汇报吧，她说我和她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单独出去就应该向她汇报，我说我从来没有承认和她是男女朋友关系，她说全厂都知道了我和她是男女朋友关系，由不得我不承认。
　　“我不喜欢被人逼迫，你如果非要不经过我同意，到处说我和你根本不存在的关系，恐怕以后咱们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我说。
　　“可是我已经说出去了，大家也都相信了，难道你想让大家骂我没有廉耻吗？说我想男人想疯了，说我非逼着你做我男朋友，那样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她说着竟然蹲下去哭了起来。
　　我不得不承认，女孩哭闹这一招对我特别管用，我被她的哭声惹得心乱如麻。旁边走来了两位和她同宿舍的女同事，她们指着抽泣不止的郇梦真让我赶紧安慰一下，要不然她想不开从阳台上跳下去，再后悔都来不及了。她们的话让我不由想起了《红楼梦》里性情刚烈、拔剑自刎的尤三姐，于是我听从了她们的意见，蹲下去劝慰说：“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哭了。”
　　“这么说，你承认了咱俩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她把头抬起来啼笑皆非地说。
　　“就算承认了吧！”我说。
　　“什么叫就算？”
　　“是，是，好了吧！可是就算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也不能什么事都管着我。”
　　“好吧，你去处理事吧。”说完，她站起身和刚才那两位女同事下楼逛街去了。
　　半个小时后我到了蓝灵说的地方。这是一个不怎么繁华的街道，初到这座城市，趁歇班的时候我在附近随意逛过。在这座城市里，像这样的街道随处可见，街道两旁是大同小异的三层小楼，看样子有些年限了，已经有剥落的痕迹。在这里居住的人，要么是本地的老太老头，作为房东管理房子的大小事宜；要么是和我一样在这座城市打工的异乡人，寄人篱下。
　　老头老太的活动很单调，他们不是坐在自家门前晒晒太阳说说家长里短，就是跑上跑下检查各房的门锁和楼道的卫生。如果有幸看见老太老头开怀大笑，那一定是捡到什么便宜了，比如买菜少算几两的菜钱，比如谁交水电费大方的多给几块钱，比如又来了新房客。如果有老头老太板着脸，那指定是有哪个租户拖欠了房租或者和哪个租户吵了一架，再者就是知道被人嚼了舌根子的事。
　　打工一族要么困在自己的临时住所看看电视休息一下，要么逛逛夜市买点廉价的生活用品，然后就是一如既往不厌其烦的上班下班。如果有幸看见那些异乡人笑容满面，不用多说，大多是和工资有关。我也不例外，毕竟我们背井离乡、累死累活的工作就是为了赚钱，发工资自然会异常高兴。我在的厂发工资的日期是每月十一日，发工资那天，同事们都会在一起合不拢嘴的议论工资，谁发的多一点，谁发的少一点，谁和谁的一样多；然后再议论辛苦了一个月，该如何犒劳自己。
　　今年三月十一日，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工资，也是我靠自己双手挣取的第一笔钱，虽然只有区区两千四百五十元，但是仍然被满满的幸福感涌上了心头。我第一次拿到工资犒劳自己的方法和其他同事不同，他们要么海吃海喝要么逛夜市买衣服或鞋子，而我却跑到书店，花九十六块钱买了一本朝思暮想的《海子诗全集》。自从高一在语文课上，学习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便被这位从农村走出来的天才诗人深深吸引了，这也是我喜欢看海的原因之一。后来我专门买了一本海子的诗选，为了深入了解他的诗歌内涵，为了更好的走进他的精神世界，我又买了一本燎原的《海子评传》。海子的诗歌不仅亲近自然，而且古朴纯真，用词朴素纯净却能熠熠生辉。他在那首《姐姐》里有这样两句话：“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多么普通的言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能把孤独抒发到极致。
　　我拿到人生第三次工资时，买了人生第一部手机，我买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给父母打电话，而是先打到了柳贤的家里。电话是柳贤的父亲接通的，我礼貌地问候一声，然后我说我是柳贤的同学，想寻问一下她的手机号。她父亲问我是不是何沉默，我纳闷她父亲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父亲说柳贤在高中只结识了一个男生，并且柳贤还经常在她父亲面前提及我的名字，所以她父亲猜到是我就不足为怪了。柳贤的号码要的很顺利，没有任何为难和波折，最后她父亲还说了让我和柳贤好好相处的话。把柳贤的手机号要过来几分钟后，我便给她打了过去，她说还算我有良心，买了手机首先想到给她打电话。可是刚说了两句话她就挂掉了，没过几秒钟她又给我打了过来，她说长途费很贵，我在外挣钱不容易，她给我打过来就不用浪费我的钱了。她真是个无微不至的女孩，然后我们用电话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七月份发工资的当天晚上，同事丁请我们宿舍的所有人大吃大喝了一顿。同事丁之所以要如此大方的请我们吃饭喝酒，是因为他追上了他爱慕的郝爱云。郝爱云是六月份才进的厂，虽然她没有出众的相貌，但是她不仅有和张芬芳不相上下的高耸胸部，而且还有郇梦真一般翘起的臀部。郝爱云刚进厂，同事丁便暗地里交代了全厂所有的男同事，他说谁都不能和他争郝爱云，如果他追上了她，他就请大家吃饭喝酒。
　　男同事们也都挺讲义气，不仅没有和同事丁争郝爱云，还祝他一臂之力。助他一臂之力的方式就是，除了同事丁，全厂的男同事都不能主动和郝爱云说话，就算郝爱云找哪个男同事聊天，男同事也要对她爱搭不理。这个方法很凑效，郝爱云见只有同事丁对她前前后后的殷勤，其他男人竟然对她不理不睬，于是她开始热情的和同事丁打的火热，结果一个月不到，同事丁和郝爱云成了男恋人关系。同事丁也没有食言，发工资时买了两桌酒菜，另外一桌放在了隔壁的男宿舍。同事丁请完客的第二天，便和郝爱云一起搬出了宿舍，然后在外面租赁了一间房子，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同事丁请我们吃饭喝酒的晚上，我和同事乙还出了一次糗事。我们所用的男女两间卫生间有个缺点，就是站在门口便可以把卫生间内的所有角落一览无余。几瓶啤酒下肚，搞得我们经常尿急，我和同事乙喝酒喝的晕头转向，然后我们结伴去卫生间。谁成想我们路过女卫生间时，王燕正好推开女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我和同事乙的目光不然而然的转向了女卫生间。当时张芬芳正在卫生间洗澡，最关键的是王燕推开门并没有立即关上，张芬芳的身体被我和同事乙看个明明白白，我拉着同事乙赶紧离开，被发现了影响不好，还说如果他不走我自己走，可是同事乙非得拽住我的胳膊，和他一起观看。我们看了有十来秒，张芬芳才注意卫生间的门没有关上，她看见我和同事乙在偷看她时，就立即一边尽可能的躲避我们的目光，一边呼叫王燕把门关上。
　　回到宿舍后，被酒精麻醉的同事乙，竟然口无遮拦的在酒桌上，夸大其词地讲起了张芬芳的身体。偏偏这个时候，住在隔壁的张芬芳的男朋友到我们宿舍，问还有没有多余的啤酒。同事乙的话便被他听个正着，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拿起一个啤酒瓶准备朝同事乙的头上砸去，我见状立马拦了下来，幸运的是同事乙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是那个啤酒瓶却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啤酒瓶被砸的粉碎，我的肩膀也受到了一定的创伤，然后我痛苦不堪的用手捂着肩膀倒在了床上。
　　这个时候，宿舍里你一言他一语的闹哄哄起来，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郇梦真看到我受伤了，急忙跑到我床边关切地寻问我的伤情，然后又转身把一杯啤酒泼在了张芬芳男朋友的脸上，并且骂他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打人。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这次被打，一点都不冤，因为我也参与了刚才的偷窥。因此第二天张芬芳替她男朋友给我道歉时，我才会说我是罪有应得。
　　我找到蓝灵说的那栋楼房，准备上去时，却被一位头发花白、衣着中山装的老头拦住了，他问：“你不是住这里的吧？”
　　“大爷您好，我不住这里，我是来找人的。”我礼貌地说。
　　“找人？别骗我了，小偷都这样说，我怀疑你是小偷。”他的话令我哭笑不得，我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我不是小偷，我真的是找人，你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蓝灵的女孩？我就找她。”
　　“别以为你能说出名字就会让你进去，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我又没做犯法的事，你想报警你报好了，我在这里等着警察过来。”
　　“你真不是小偷？”
　　“你要我怎样证明，你才肯相信我不是小偷。”
　　“这样吧，你打报警电话，告诉警察你不是小偷，我就让你进去。”
　　“我打电话让蓝灵下来给你说吧。”他的话真是让我头大，我现在甚至怀疑他精神有问题。
　　“你是她什么人？”
　　“这问得着吗？”
　　“为了安全，必须问。”
　　“我是她哥，亲哥，我叫蓝树。这总行了吧。”说完，他思考一下，才放我进去。不过嘴里他还是不停地嘀咕，说他会找蓝灵证实，如果我撒谎他还会报警。我心想，有这么个老头把守，住在这栋房子里还是比较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