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去你的！你这个人啊，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爱耍弄小肚鸡肠，爱疑神疑鬼。我帮几个同学去找工作，他们不知道路线地点，我只是给他们带带路而已，可不是你瞎想的那样。”杨素红好像并没有变心，对周俊依然如故。
　　“喔，是嘛，”周俊冷笑道，“你呀，怎么说你呢，有那么一句话，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刚才在车上你对王川江那个热情劲，连傻瓜都可以看得出来。不过，那不算什么，如今这年头，谈情说爱，讲究的就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何况我又不是个瞎子，都亲眼看到了。”
　　“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喔哟，原来，你对我还是那个臭态度啊，哼！告诉你，周俊，奉劝你最好别把那些莫须有的屎盆子少往我的头上扣！就是不和你好了，我也不会去做那些糗事情。假如你能改变目前的态度的话嘛，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等会我把他们带到那个地方就马上回来找你。”
　　“找我，让我在这里等你？你搞错了没有？我在你的眼里到底是个啥东西，是条狗吗？招之既来，呼之既去。那个王川江才是你眼中最最重要的人物吧？”周俊咬牙切齿说道，“第一，我可没有那个耐心在这里等你。第二，假如你还想和我继续好的话，那么，现在就把他们甩了。二选一，怎么样，答案不难吧？”
　　杨素红瞪眼盯着周俊冷冷道：“既然你对我都没有诚意，那我也懒得理你。我还是那句话，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周俊打断她，吼道：“那好吧，你走吧。最后一次给你说句话，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要他们还是要我，你看着办吧。”
　　“切！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嘛，简直不可理喻。”杨素红又问道，“你要走，要到哪里去？喔，是不是带着你那位高贵的夫人去周游世界对吧？”杨素红眼框里面的泪水涌动着。随之，她朝着周俊吼道，“早就知道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罢了！你以为我傻啊？走吧走吧，懒得理你！”她转身就走了。她一溜小跑到了王川江他们几个人的跟前，就义无反顾地转乘了另外一路公共汽车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刹那间，站台上空空如也，一阵阵寒风拂起一片片雪花，周俊急忙把围巾往上扯了扯。
　　周俊仰天长叹：“走了，都他妈的走了！”他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仅有捂着脑袋蹲了下来。许久许久，才逐渐回复了意识。他点了一根香烟吸着，然后仰望着苍空里的白云，那朵朵灰色的云彩缓缓向南方漂曳着……
　　周俊像一个醉汉东倒西歪，漫无目的游荡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稀里糊涂到了火车站。周俊又懵懵懂懂去排队。售票的女服务员朝着他询问了好几遍：“先生，请问你到哪里，买哪里的票呀？”
　　周俊如梦方醒，急忙回答：“随便你，到哪里都可以。”
　　售票员斜了他一眼，冷嘲道：“我可没有那个权力帮你决定。既然这位先生还没有考虑好，那就请你坐到椅子上面去冷静想一想，等想好了去哪里，再来购买车票好吗？”她很文明，又很礼貌。
　　周俊拍了拍脑袋，说：“那就买两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吧，对了，要后天的。”随后，周俊买好了车票，就稀里糊涂乘公交车返回了胡杨镇。回到家中，晓梅见周俊脸色苍白，萎靡不振，急忙问道：“老公，你，你怎么了，得病了是吗？”
　　周俊苦笑道：“哪里有病啊，这不是好好的嘛。我得哪门子病呀，你先忙你的，我想自己清静一会儿。”
　　“要不，我给你打一碗荷包蛋，吃了兴许会舒服一些。”晓梅确实挺贤惠，无论何时，均殷勤呵护着周俊。就是在那段情感最困惑时期，她也始终如一对周俊关怀备至，并且无怨无悔。
　　此刻，周俊盯着媳妇晓梅，心中不免升腾起一缕缕怦然心动的感慨与内疚，看来，实践出真知，日久见人心，到头来依然是妻子晓梅属于自己的真爱！然而，茫然中，感觉自己的心思以及对她的那份朦胧爱意，又好似已经遗失到那遥远的天际尽头，仿佛恍然隔世；又如一颗陨星在那苍茫的夜空中铭刻了一道耀眼的弧线，随着那条燃烧的尾线，瞬间就悄无声息地坠落到了那虚无缥缈的苍穹里。
　　第二天，周俊到单位里请了半个月的探亲假，在通行证明上，周俊只填写了自己的名字。其意思依然隐藏着一个秘密与心愿，那就是对杨素红依然没有死心，期盼着和她一同去周游四方。但是，又感觉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但是，他依然在通行证明的表格里留了一个人的空格，这也是周俊有意识让张会计留下的。那就是说，空格里最终填上谁的名字，那就很难说了。探亲假很快被批准了，因为周俊早在一个月前就向刘科长申请过，那次，周俊是打算和杨素红私奔的。
　　“喏，这是我的通行证。晓梅，明天中午我就要回山东老家去了。可能要去半个多月，这段时间又要辛苦你了。媳妇，对不起，到时候我多带些家乡的土特产给你和妈妈。”周俊嘻哈笑着，把通行证明递给她看。
　　“啊！你真的要去山东啊？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怎么突然间要回去呢？是不是要和那个狐狸精一起走啊？”晓梅瞪圆了眼睛，她不傻，也可能早就提防着这一手。
　　周俊微笑道：“你好聪明，只可惜用错了地方。我自己回老家去探望父母亲，再说，带谁也不可能带着她去呀，真是的！”
　　晓梅哭笑不得：“我这不是担心你嘛，那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块回去呀？再说，都好些年了，我也想回去看看咱爸妈呀。”
　　“那你咋早不说呢，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下次再说吧。”周俊故意卖着关子。
　　“嗨哟，那还不容易嘛，到火车站去补一张火车票不就行了么？老公，求求你，带我回去嘛。”晓梅摇晃着周俊的胳膊，她挺会缠磨人。
　　“不行就是不行，我说下次就下次，你啰嗦什么呐。”周俊瞪眼道。
　　“那好吧，老公，明天我去送送你，那总可以吧？”
　　“当然可以。好了，你做饭去吧，记住了，要多炒几个肉菜，等会我把陈建军吼过来，也算是和他道个别。然后咱们几个再喝点酒，好长时间都没有喝酒了，挺想的。”周俊说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晓梅顿时乐开了花。
　　周俊来到陈建军家里，对他嘱咐了几件事情，最主要的是杨素红。陈建军说：“周哥你放心，虽然我看不起那个杨素红，但是为了你，我以后会帮你留意一下她的。”
　　周俊说：“你要多注意她的情况，可别让别人欺负她。其他的也没必要去多过问，毕竟，她迟早是要找婆家的。这也不是我的意愿，但是，生活就是这样，谁也阻挡不了的。老弟，你说说看，我不知道咋了，总觉得欠小红的太多太多了。嗨呀！咋办呢，却又始终想不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周哥，你做得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也算是个义气之人。有良心，有担当，我觉得你对得起她了。她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那才是唯一的出路。”
　　“哪里哪里，我觉得她做得挺好的，我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权力去控制人家，不然的话，我就把她一并娶过来，哈哈哈……”周俊开怀笑着，“走吧，还愣着干嘛，你表姐可能把菜都炒好了，今天咱们兄弟两个好好喝几杯，一醉方休，如何？”
　　陈建军道：“好好，等一会我就过去，周哥你先走一步，我还有点小事需要处理一下。”
　　“好，那我就先走一步。”出了陈建军的家门，周俊信步溜达着，他瞭望着那座虎头山，那座陡峭的虎头岭上依然是白雪皑皑，云雾缭绕，一派苍茫。昔日，杨素红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在那密林深处，在那浓郁的草丛里……杨素红嘻哈着，疯癫疯跑着。她是那么的活力四射，热情奔放。有时还贪得无厌，搂着周俊耍着无赖：“嘻嘻嘻，你这个无用的家伙，人家的性头刚刚上来，你却要撂挑子走人。不行不行，说啥也得再玩一次。”
　　周俊道：“你也不看看草丛里那么凝重的湿气，咱爷们儿的身体肯定受不了。喔哟哟，我的腰好酸哟。红红妹子，来日方长啊，来日方长，嘿嘿嘿，”周俊耍着无赖，“妹妹，以后慢慢再说，再说吧，行不行啊？嘿嘿嘿。”周俊一脸的坏笑，讨饶着。
　　杨素红翻着白眼说：“怎么了，你不行了吧，举白旗投降了是吧？嘻嘻嘻，我都不怕，你害怕什么？不行不行！嗯——亲爱的，再多玩一会会嘛。不然，你休想走得脱，嘻嘻嘻。”
　　周俊乘虚空档挣脱出来，坏笑道：“嗨哟，俺的娘唉，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啊，真是一个灌不满的无底洞哟，俺可伺候不了你啦，逃命吧，哈哈哈……”说完，周俊就如一只野兔子似的溜蹿了。
　　杨素红跟踪追击，嘻哈道：“你这个拉稀货，大草包，等会抓住你，有你好看的，哈哈哈……”
　　想到此——周俊不禁热泪盈眶，悲伤的抽泣起来。——是啊，和她热恋了那么久，曲指算来，不多也不少，四百多个日日夜夜！在那混沌而甜蜜的日子里，她对自己是那么热情洋溢与激情澎湃，是那么纯洁无暇，忠贞不渝！杨素红那清纯可爱的音容笑貌，此生此世之中，可能将要永远铭刻在周俊的心灵深处！
　　第二天，周俊就要走了，晓梅不禁热泪盈眶，恋恋不舍：“老公，你一个人在外，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和安全啊。”
　　周俊盯着她坏笑道：“谁说我是一个人走呀，难道你不打算陪着你老公一块回去探望你的公公婆婆吗？哈哈哈……”
　　“——啊呀！真的吗？太好了耶！”晓梅高声喊着，顿时如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她一下窜到周俊的怀里，有些神经质地亲吻着周俊说：“好老公，好老公，你太好了，这辈子，这辈子谁也休想从我的身边抢走你。”
　　“嗨哟，那些废话就免谈了，时间不早了，你还不赶快把咱们的倩倩送到妈妈那里去，刚才我都和妈妈说好了，就那么十几天，带着她也不太方便，再说也不能耽误她到幼儿园去学习，是吧媳妇？”
　　“喔，你这个死鬼，居然把我都蒙蔽了，嘻嘻嘻。”媳妇兴奋极了，急忙抱着女儿走了。
　　进了候车大厅，周俊四处扫描着，肯定是在寻觅那个令他魂牵梦绕之人。果不其然，在候车大厅西南角，杨素红和前来送行的陈建军正站在那里说话。晓梅同时也瞧见了杨素红，说：“老公，等一会她要是来了，你千万可别搭理她啊。不然，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能够把持住自己的情绪，万一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周俊说：“好吧，你对她最好别那样，要淡定一些。要知道，在这个地方千万可别吵架，这人山人海的，那影响多不好。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我的女人。”
　　“好吧，我答应你，也理解你们。不过，你要搞清楚，最终，你还是我的老公。”晓梅把周俊拥挎的更紧了，仿佛一松手，周俊就会飞走似的。
　　进站台乘车的时间到了，杨素红从大门外若无其事地漫步过来，她旁若无人盯紧了周俊，瞬间眼泪汪汪，满脸无不充满了痛苦与悲伤。在与周俊擦身而过时，就匆忙把一个小纸团悄悄塞给了他。晓梅眼疾手快，又从周俊的手里一把抢了过去。周俊遵守诺言，真没有去理会那个曾经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杨素红。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在晓梅的簇拥下随着人流进入了站台。不远处，周俊甩开晓梅，顿足回头凝视着杨素红，泪水就情不自禁夺眶而出。杨素红在远处也伤心至极，泪水汪汪，泣不成声。
　　晓梅急忙用手绢为周俊擦拭眼泪，呵斥道：“哭什么哭，为她这样的人，不值得！”
　　周俊抽泣着：“呜呜……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孤零零的，太可怜了。”周俊被晓梅推搡着走到九号车厢近前，此时，周俊才清醒地意识到，从此一别，可能要与心爱的杨素红永世道别了。
　　周俊低头询问晓梅，“刚才她递给我那个纸条上面写的啥，你说呀，不然，我就不走了。”
　　晓梅目光游离，说：“她还能写啥呢，只写了那么几个字，说我有了……有了新的男朋友，请你忘了她，别的就没有了。”
　　“真的吗？真是这样写的吗？拿来让我看看。”周俊压根就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刚才被我扯碎扔进了垃圾桶，真就是那样写的，我可以发誓。”晓梅说着，真的举起了右拳头。
　　“那好，那好啊！”周俊冲着天空嘶哑吼叫着。
　　杨素红泪眼婆娑，依然盯着周俊渐行渐远的身影。浑然间，仿佛刹时幡然醒悟！此时此刻，才真正领会到了人世间失去恋人的痛苦感觉。当初，自己确实不应该多事之秋，不该那般去折腾他。后来，还有意疏远他，和他怄气……
　　杨素红的心在呐喊：悔不该当初啊！
　　然而，目前却为时已晚。无论如何，昔日的初恋情人周俊对自己是那么情有独钟，呵护备至。自己做的确实有点太过份，无聊之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与此同时，杨素红的内心深处又仿佛在懵懂中努力孕育着些许慰藉与期盼；日月轮回，目前只能静心期待心爱之人归来；然后，待那春暖山花烂漫时，自己仍然还要继续去追寻他，去追寻属于自己那一份纯情纯洁的初恋情结……
　　杨素红泪水涟涟，眺望着周俊在晓梅的“胁迫”下无情的踏上了列车。随后，杨素红终于抑制不住自己那悔恨交加的泪水，蹲到栅栏处捂着脸悲痛欲绝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