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异国情缘

　　这是让郑武销魂蚀骨的千金一刻，也是让郑武终身不忘的时刻，以至于许多年以后，赵国已经灭亡，当他再次走进邯郸这座城市时，依然记忆犹新，只是红香阁已毁于战火……
　　现在，躺在眼前的这个叫翠姬的娼女，是郑武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
　　“嗯，第一次就有这样的表现，不错。”翠姬望着郑武，浅浅一笑。
　　郑武没有忘记肩负的任务，他有些羞涩，不敢抬头看翠姬，只是嘴里念叨：“姐姐曾答应过我，要帮我的。”
　　翠姬豪爽地答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郑武回道：“听我家主人说，你和春平君的家宰赵树关系要好。”
　　“你家主人是谁？”
　　“他叫阳晚杰。”
　　“阳晚杰？没听说过。”
　　“我家主人说，他来过你这里，还和赵树发生过一次冲突。”
　　“噢，我想起来了，他当时冒充是赵林生将军的属下，来我这里找赵树的碴子。”翠姬恍然大悟，说，“后来赵树说，你家的主子是燕太子丹的人，后来回燕国了。”
　　“正是！”
　　“原来你是阳公子家的人。说吧，找赵树何干？”
　　“我想找赵树要春平君赵佾的字迹。我家主人现在研究文字，听说春平君的字迹在赵国相当有名，想找些回去研究。”郑武按阳晚杰教他的说道。
　　“一个燕国人，要春平君的字迹，这有些难办哟！”翠姬面露难色。
　　“我们家的主子也知道，他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说来听听！”
　　“你就告诉他，你有一个能沾上一点边的远房亲戚，叫赵武，是赵氏王族的没落后代，因为在乡里经常被人欺侮，所以，想买点春平君的手迹，放在家里壮胆吓人，乡族的人若是听说能与春平君攀上关系，一定会惧怕，不敢再欺侮他。我可以用金子来买他的字，一字一金，如此，那赵树一定会想办法多弄些春平君的字迹来。”
　　“可是，我自幼出身红楼，去哪里编这样一个亲戚呢？”翠姬笑问。
　　“那姐姐可有什么办法吗？”
　　“我来想办法吧，你准备好银子就是了。”翠姬沉思片刻后，说道。
　　“好，我听姐姐的。”
　　“这事办成之后，你就要回燕国吗？”翠姬话锋一转，问道。
　　“我家主子还急着等春平君的字迹呢。”
　　“回去后，还来邯郸吗？”翠姬声音幽幽地问。
　　她的内心深处，对眼前的这个少年公子，有一种异样的情愫，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难道这就是爱吗？像我这样被无数男人掠夺的身体内，还会真的存在爱吗？她不禁扪心自问。
　　郑武的内心同样百感交集，一时难言：在这个纷乱的时代，我的未来会怎样？我们的未来会怎样？我能够左右它吗？
　　“看来，你回去后，再也不会来邯郸了！”翠姬叹息道。
　　“会的，我一定会再来邯郸的！”郑武鼓起勇气，将翠姬紧紧搂在怀中。
　　“嗯！我等你再来邯郸！”翠姬的内心忽然一阵发酸，泪水泛涌上来，其实，她很清楚，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美好的念想……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赵树一身酒气，醉醺醺地来到红香阁。
　　翠姬这些天无心接客，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不少公子少爷。听老鸨说，赵树来找她，便快步走出房间，来迎接赵树。
　　翠姬为赵树冲好醒酒茶。赵树抿了一口茶，狎笑着问：“怎么，这些天没心情，是想我，还是想那个前些日来找你的公子爷？”
　　看来，翠姬在红香阁的一举一动，赵树都很清楚，这红香阁里，一定有他买通好的人。
　　翠姬故作满脸愁容，道：“就是，你还说呢，这么久也没来，前些日，从代地来了位赵国王族的公子爷，天天来纠缠我，烦死了。”
　　赵树怒道：“是谁家公子，如此不知趣，说来听听，老夫倒想知道，是谁给的胆子，敢纠缠老夫的相好。”
　　翠姬道：“哎呀，也没有想得那么严重，当时我就告诉他，我是你的女人，只弹琴听曲，不陪客。他不信，跟我打赌，说我要是能拿出证据，他保证以后不再来红香阁，从邯郸直接消失。”
　　“呵，怎样打的赌？要什么证据？”赵树好奇地问。
　　“他说，你既然是赵树的女人，那赵树又是春平君的家宰，让他拿出春平君的手迹来证实，证明你是春平君的人。我说若拿出了怎样？他说，若是你能拿出春平君的手迹，他就按手迹上的字数，一字一金来买。”
　　“哦，这个公子爷，倒真是家财万贯呀。”
　　“那公子爷还说，他拿到春平君的手迹后，马上就滚回代地。”
　　赵树听后，哈哈一笑：“这个公子，不过是想拿着春平君的手迹，回去炫耀罢了，不过，我们倒是可是狠狠地赚它一笔。”
　　翠姬故意问：“你真能弄到春平君的手迹？”
　　“这有何难？只是要等上几天，找个机会罢了。下次他再来，你告诉他，多准备些银两就是了。”
　　说完，赵树粗暴地抱起翠姬，扔在红床之上，道：“今日，你可要好好满足一下老夫！”
　　昏黄的油灯下，翠姬躺在床上，眼角悄然流下一行泪珠……
　　郑武在客栈里，焦急地等着翠姬的消息，这些天，他在床上彻夜难眠，思绪万千，既为阳晚杰所托之事焦虑，也为翠姬而情牵不已。
　　终于，翠姬托红香阁的看护家丁送来消息，春平君的字迹到手了。
　　郑武异常兴奋，立即赶往红香阁翠姬的房间。
　　翠姬一身红妆，手拿一卷竹简，等着郑武的到来。
　　郑武一走进房间，翠姬就扑到郑武的怀里，手中的竹简也掉落在地。郑武这才注意到，翠姬这身装扮，就像是要出嫁的新娘。他正想说什么，翠姬用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到床边，两人一起跌入红床的香被里……
　　对于他俩来说，这短暂的快乐，是最宝贵的记忆，它会永远存留在彼此的心中……
　　赵树趁春平君上朝的空闲时间，偷偷潜入春平君的书房，在书架上成千上万的书简中，抽了一捆竹简藏在身上，这是春平君平时闲着无聊时，写得一篇论吃喝的文章，有几十个字。
　　郑武将身上的百余金全部留给了翠姬。他知道，赵树也不会要他的银两，这些都会留给翠姬。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他希望翠姬能多存些钱，一旦国亡城破，她还能找个地方生存下来。
　　又到离别时，只恨时光无情。翠姬起身相送，万般无奈，只在无声泪雨中。她重梳红妆，只望能将最美好的容貌留在郑武的记忆里。
　　郑武深知自己的责任，他要将春平君的字迹快速送回燕国，还要去打探赵林生的妹妹赵余姬的情况，这一切，都不容许他儿女情长。
　　“翠姬，我办完手中的事，就会回来找你的。”郑武向翠姬许下承诺。
　　“嗯、嗯、嗯！”
　　对于男人的承诺，翠姬一生都已司空见惯，她并不指望承诺的实现。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是承诺，最值钱的也是承诺！
　　翠姬心里很清楚：承诺，用嘴说出它，不值钱，用行动去实现它，最值钱！
　　翠姬把郑武送到红香阁的门口，朝他挥挥手，所有过去美好的爱恋和回忆，都消失在这挥手之间……
　　
　　阳晚杰告诉郑武，赵林生的妹妹赵余姬被春平君收为府上婢女，于是他一番乔装打扮，围着春平君的府上转了几天，没打探到什么消息。
　　忽然有一日，听府上出门买菜的厨子议论，说是厨房有几间房子漏雨，需要修缮，而自己正好做过木工活，于是他乔装打扮成木匠，又在邯郸街市上购置一套木匠工具，然后，寻个机会，找到春平君府上专门买菜的厨子，毛遂自荐。厨子让郑武隔天在菜市上等消息，第二天，厨子在菜市上找到郑武，说是赵树同意让他去试试。
　　郑武来到厨房转一圈，很快就找到房屋漏雨的原因——屋顶的几根横梁有些腐烂，雨正是顺着烂缝渗进来，需要更换。
　　包吃，工期一个星期，工钱五两银子，郑武和赵树谈妥之后，赵树满意地离开了。郑武望着赵树的背影，心想，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个混蛋。
　　第一天做事，他就和厨子混得烂熟。厨子也姓赵，就叫赵厨。他暗地里塞给赵厨一块碎银，赵厨笑纳后，拍拍胸脯，说：“原来你还和赵林生打过交道，他的妹子就在府上做婢女，保证明天，我让她给你送餐饭。”
　　郑武听后连声道谢。
　　果然，到了第二天，赵余姬端着饭匣，迈着碎步来到郑武做事的地方。
　　“师父，到了吃饭时间。”赵余姬说道。
　　“好的，我就下来。”
　　郑武下了做事的梯子，接过饭匣，发现四周无人，便悄声说：“赵余姬，我是赵林生派来看你的。”
　　赵余姬一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郑武。
　　“你上次还和赵树一起到燕国，见过你哥哥赵林生，对不对？”
　　赵余姬听后，使劲点点头。
　　“我听说了，你现在不允许离开春平君府，不要紧，你哥哥会想办法来救你出去的。”郑武悄声地说。
　　赵余姬连连摇头，郑武明白，她担心来救她有危险。
　　“你放心，我们来救你时，一定会有把握的。你现在安心在这里做事，我过几天就回燕国，把你的情况向你哥哥说明。”郑武安慰她。
　　“好，告诉我哥，千万要小心，不要冒险，我在这里很好，除了没自由，一切皆好。”赵余姬小声回了句。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郑武向她使了下眼色，赵余姬赶紧躲到一边，静静地看着郑武大口吃饭。赵厨走进来，笑着对郑武说：“郑木匠，赵余姬送的饭还可口吧？”
　　“好吃，好吃！”郑武高声回应。
　　郑武吃完饭，赵余姬收拾好碗筷，端着饭匣离开。郑武凑到赵厨的耳边小声说：“这次的工钱，我全部送给你，算作答谢。”
　　“这怎么行，你这次岂不是白忙乎几天？”赵厨推辞道。
　　“这有什么的，我是盼着下次，您再给我揽点活干呢！”
　　“这你放心，只要府上还有木工活，我一定还会找你。”赵厨拍胸打包票。
　　“那就有劳赵兄，有劳赵兄！”郑武连声道谢。
　　“可是，以后上哪找你郑兄呢？”赵厨也开始和郑武称兄道弟。
　　“我明天完工后，去趟代地，代郡的赵府还有些未完工的事，做完就来邯郸，到时，你可在菜市上找到我。”
　　“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临别赵国邯郸的前夜，郑武跑到红香阁外，站在远处，望着挂满红灯笼的大门，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