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听说你前一阵子到‘光杆司令’那里玩。”被李翠岩他们两个弄得没有睡到觉，中午想好好补一下，刘大哥过来了，他问我。
　　“是，他总是不停地说找对象的事。”想起他用马克思理论论证爱情我就觉得好笑。
　　“开车就绝对行，搞对象他不行……”他说，我们两个谈了两个钟头，从侧面又了解到“光杆司令”的一些事情，总之搞对象他不行，这是刘大哥的看法。
　　“我春节16号回去，如果你在那个时间段回来就来找我，我们在家里好好聚一聚。”
　　“好。”我送刘大哥出门，我从心里很感谢刘大哥，像他这样一个司务长还特意过来跟我这个新兵蛋子打招呼，而且我知道他都不会找我们大队的其他几个老同志玩。
　　刘大哥还没走远，我就看到了赖彪走来，我才知道他们两个人不认识。
　　
　　“你还在这里坐啊！我们都换岗了。”邱福平拍了一下我的肩。
　　“就12点啦？我以为还早。”我确实不知道几点了，我从码头回到房间我突然想要看慧英的相片，看了一下就把她的相片和其他人的分开放，有心想让慧英知道我对她很特别。
　　把慧英的相片放好了以后，我自己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这几天想慧英的时间比想紫霞的时间更多。是不是阿邓的话对我影响很大？是不是我真的对她产生了好感？但是很难接受，刚和紫霞“分手”不久，这样是不是太随便？太没道德了？其实我还不太清楚慧英的情况，是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是高中毕业还是初中毕业？以后和她在一起能不能解决户口工作？父母能不能同意？和我以前的愿望不相吻啊……
　　
　　“大师，这个笔记我都熟悉了。”小叶摇着手中的信对我说。
　　“难怪你会当通信员，就是因为你有一双贼眼啊。”我一把抓过信，当着阿杜的面就掏出来看。
　　“收到你的信我很高兴，这一点你是清楚的……”她的表白越来越明显，以前她还叫我不要说得太清楚。同时寄了一阵目前流行的熟料夹明信片，上面是这样写的“收到你的信我非常高兴，这是我最高的享受！”她真聪明，恰到好处。有一个字我没有看见，还是阿杜提醒我——明信片的角落还写了个“梦”字，阿杜认为这个字有含义。
　　“她是说她做梦都想着你呀！”阿杜提醒我。
　　看了慧英的信，我也觉得是一种享受，我的心情很愉快跟阿杜从8点聊到11点。
　　
　　“袁真。”有人敲门，这声音令我吃惊，虽然已是凌晨3点了，但我还在想着慧英信中的话。
　　“来了！”我应了一声跳起来开门，这可是眼镜的声音啊！
　　是眼镜，我都忘记了说什么好，还有一位他的邻居李明，以前也是见过的，现在是长途客车跟车卖票的。
　　在我俩的相劝下，李明进房间睡觉去了。
　　“我们出去说。”眼睛拉我到外面。
　　“紫霞明年结婚……”他告诉我一些情况，“那个男的是做生意的很有钱，比紫霞大一些，双方的父母都同意。小云去时，那个男的也在她家吃饭。”
　　“还是钱有用！”我感慨，“和我在一起怕养不起她，跟那个男的便有保障。”
　　“怪不得紫霞只和那一个男的跳舞……”眼镜说她每次跳舞都走城墙最偏的路。
　　这句话深深刺伤了我。还记得她曾经写信告诉我，她的一个同事过生日邀她们进舞厅，她说她再也不进舞厅了，唉，人的嘴巴什么都能说。和我在一起又干了些什么？电影都没有看过一场。
　　“我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样想她。”眼镜从我不断地叹气中劝我。
　　不要说这么久，就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这是我一生中最不幸的事。“嘿，你不懂，时间太长了……”我苦笑，大家都以为理解，我不知道谁能理解？
　　唉，我总以为回去也许能够挽救，我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因为我爱她呀！她也应该这样爱我；唉，看来命运注定我要受苦，看来命运是在对我曾经有过龌龊念头的惩罚；唉，什么样的惩罚不好？为什么要拿我一生的幸福，一生的爱情来惩罚？这未免对我残忍了，这是不公平的呀！
　　我的言语已不通顺，要说出一句话都很费劲，我得深深地呼吸才能压抑——暂时压抑颤抖的身体。要不然那说出来的话肯定是颤抖的，肯定是断断续续的，我不能这样失态，我得镇定，我猛地吸气，却只能轻轻地叹气。
　　“小云希望……我们不要去找她的麻烦，当然就等你一句话。”眼镜征询的眼光看着我。
　　我很愤怒，但站在我面前的是眼镜，我的头脑中马上闪现高鸿来信中问我要不要去砍那个男的。
　　“你以为我是这种人吗？”我恼怒地问，“你们都小看了我。”
　　“你回去想怎么办？你们还是摆在桌面上讲清楚，我希望、希望你不要低声下气。”他后面一句话很低。
　　“要不要带一个回去？”考虑了一下，我终于说出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话语一说出，我就觉得很后悔。
　　“什么情况？”眼镜从这句话中嗅到了味道，我说了个大概，真不该这么冒失。
　　“唉，你坐了这么久的车很辛苦，我们还是到房间里坐。”待我平静之后重回到房中泡茶。
　　眼镜告诉了一些我没想到的事，他已经经常跟车，所以已经“开枪”了，而且忠勇、建国、皮皮这些人都已经“开枪”了。就是我没有，他们一直都怪我当时没有……
　　“诶，这又怎么说得清呢？连电影都没有看过一场，就是想也是妄想啊！谁知道——会到今天这个结果！何况当时她在我眼里就是仙女就是圣女呀！我从来都不往这方面想，在我的心里，只要是我们到了年纪就会结婚，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啊！到如今白给那个屌子占便宜了。”我是钻心地后悔。
　　眼镜接着又说了很多，其中说想开桂花却给拒绝了，还告诉我老板也在谈恋爱，刘忠勇变得很虚伪，皮皮赌博是高手，卫东很幸福，建国在电大学习跟不上等等。
　　到了4点眼镜吃不消了，坐车本来就很辛苦。他和朋友就在我床上挤，我去艇上到阿杜床上去挤，可是睡来睡去总是睡不着，我拼命不想，可还是睡不着，我的胸腔里好像有火在燃烧，不到6点我便起床了。
　　多了嘴巴左中平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所以晚饭我自己去买菜，然后到艇上叫张陆伟帮我弄，他挺好说话的。
　　“不去鼓浪屿了，我们逛街，我想去买一点东西。”李明本来说要去鼓浪屿，走到轮渡码头他却说不去了要去逛街。便在中山路购物，我买了一个112元光纤维钟送给姐姐，这样我回家便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中午1点多钟回来，我累地想趴下，就做了个蛋炒面。
　　“你休息一下，我们两个人再去走走。”眼镜一直坐不住，便又和李明出去了。而我收拾一下便3点。休息到4点又去买菜了，好在皮皮拿了20块钱。眼镜回来又要出去，从5点到6点再回来告诉我找不到那家店了，我又陪他去找到那家店把皮鞋买回来。
　　“尝尝我的手艺。”张陆伟菜已端上，眼镜买了两瓶啤酒，张陆伟的手艺挺不错，螃蟹三下五除二给吃掉，我却没有一点胃口。
　　眼镜坐不住再出去，在海滨公园玩，我和李明坐下聊天，眼镜独自一个人溜达。李明和我比较谈得来，他告诉我他正在恋爱，对方是一个18岁的女孩子。9:30眼镜不耐烦了催回去，回来之后坐了几分钟，他便要走。问过我几遍有没有事？我又能说什么呢？
　　“你要把这个肺治好，可晓得。”眼睛不断地叮嘱我，我一直咳个不停，其实治不好。
　　我望着眼镜离去没有马上走，我很喜欢眼镜，从心里喜欢，他是我的老弟。
　　我回到房间，左中平过来聊天，与其说聊天不如说发泄。说他和小魏吵架的事，他没有想到小魏这个“新兵蛋子”居然敢跟他这个老同志吵架。我哪有心思安慰他？我哪有心思理他？只是口里机械的嗯嗯应付他。心里面只想着紫霞，我想只要我回去了，只要见到了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见到了她，她见着了我，她一定会回心转意，毕竟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啊！
　　左中平还在气愤地说着，我又不好叫他走，就端了一盆水泡脚，他见我泡脚才很不情愿地离去。他一走，我赶紧倒水、关门、上床、关灯。我怕他再回来找我，我自己都要崩溃了啊！
　　你就要结婚了？你就要结婚了！我们到如今已有七年多的时间了啊！你就要结婚了。你能够放得下我吗？我如此的爱你！你都能放下我？难道、难道前世的我们是一对情侣？难道、难道前世的我欠了你的债，今生来还？难道前世的我是薄情郎是骗子，把深爱我的你弃之不顾另寻新欢，而你却是痴情女？你泪流满面，你怨恨顿生，日积月累，终于等到了今生！于是前世我对你用过的甜言蜜语照搬过来，哄得我心花怒放，哄得我相信——坚信、海枯石烂而爱永恒！哄得我得意洋洋，浑身都是精神都是青春，哄得我相信——坚信、就是离开你百年、千年，爱我和我同眠——虽不同生。于是、爱是我的一生我的一切。我是在爱海里畅游，爱海无边，我是无法起来的。终于目的地到达了，你把我的心——浸透了爱的心一把抓出来，我便死了，没有了心，没有了爱，终于目的地到达了。
　　前世的债，终于今生加倍地来还了，是这样吗？是这样，要不然你如何做得出把深爱你的我抛弃得如此彻底？是的，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你做不出。我终于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领悟了什么叫做爱。好了，今生今世快结束吧！不要玩了，冤冤相报无了，来世我不抛弃你，你不抛弃我，我们紧紧相爱，白头偕老！然后来世的我们又在一起，来世的来世一直的来世，我们都在一起，在爱的永恒里拥抱！紫霞、是这样吗？是前世我伤透了你吗？紫霞，我们可以来世一直相爱吗？
　　啊，不要想了，我就是这样老的。可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怎么也想不明白？紫霞这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真的想不明白；我翻来覆去，我才发现，海浪拍岸是如此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