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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四节 突闻恶耗令人伤

作品名称:千古中条一池雪      作者:韩绍敏      发布时间:2022-12-29 09:07:51      字数:5264

  秀月和铁锁认识好几年了,在娘家时她和他就已经很熟了。
  秀月家的光景比铁锁家要好,秀月爷爷念过几年私塾,在西安城里熬过相公,后来做了些小生意,在村里置下了近二十亩地,吃喝是不愁了,美中不足的是,膝下只有一子,也就是秀月的父亲高守业,到高守业这一代倒是生了两个,却都是姑娘家。村里人家,没有男劳力是不行的,尤其是到了收麦的时候。
  “布谷催唱,五月麦黄”,翻越过中条山的南风,干燥而浓烈,不光催生出盐池里的潞盐,也催熟了运城盆地的一片片麦田。吸饱了阳光的麦穗,变得沉甸甸的,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散发着浓郁诱人的芬芳,它们密匝匝簇拥在一起,随风起伏,掀起热腾腾的麦浪。
  农人们乐啊,但也愁,尤其是像高守业这样的家户屋,有着一、二十亩田地,却没有相应的男劳力,又雇不起长工,这金灿灿的麦子长势喜人,但眼巴巴瞅着却收不回家,要是敢碰上个臊臊天,连阴一场,这一年辛苦就白搭啦。因而,每到这收麦时节,高守业都要早早寻摸些赶麦场的短工。
  铁锁就是赶麦场短工中的一员。那年他才16岁,却已经长得壮壮实实了。靠近盐池的土地盐碱重,麦子长势不好,早早就见黄了,所以盐池环线麦收殆尽的时候,偏北的村庄才开始动镰,铁锁那时候还没有去盐场干活,自家那零星几亩地的麦子收完之后,他便跟着村里的其他年轻劳力加入了赶麦场的潮流,一来挣点辛苦钱,二来能填饱肚皮,那几亩地的收成还不够父子四人半年的食粮呢。
  铁锁第一次去的就是秀月家。秀月妈身体不好,月子病,要做饭,还要照看秀月的妹妹,秀月在家主要就是帮妈妈的忙,真正的劳力就只有高守业一个人,可他还是不想多雇人,“火麦连天的,是个人都忙啊!”,寻来找去,最后雇下两个短工。
  另一个短工是个中年人,高守业觉得他应该有经验,干啥不用多吩咐,省心;挑中铁锁则是看上他年轻、体壮,欢实得像个小骡驹,干起活来肯定没啥说的。
  高守业的眼光没看错,中年人确实老到,镰刀磨得锃亮、锋利,腰子也下得漂亮、捆得结实,他让铁锁“攻洞”,自己在右翼,捎带下腰子绑成捆。铁锁满口应承,不回二话,父亲常给他说,在外扛活,就要勤快些,庄稼人嘛有的是力气,何况是半大小伙,绝不能让人小看。让他“攻洞”就“攻洞”,铁锁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宛如蛟龙潜入大海,一时间波涛汹涌,浪花四溅,分向两侧,一条深洞划开水面,朝前方急速延伸而去。高守业在后面看着,啧啧称赞,他也不闲着,割左翼的麦行。三个人一天基本就是五亩地,连割带捆拉回去堆放在麦场上,码得整整齐齐像座小山,高守业甚感满意。
  第二年收麦时候,高守业直接就找了铁锁,因为种了好几亩棉花,还有些谷子和黍,麦地只有十亩左右,便没有再雇其他人。
  铁锁再次见到秀月的时候,秀月一看见他就抿嘴笑了,去年秀月时不时来地里面送些汤水,偶尔也领着妹妹跟在后面捡拾洒落的麦穗,但没有和铁锁他们说过话。
  割麦子起的早,天昽昽明就要动工,这是一天当中气温最低时候,田野间有些潮气,麦子割起来不易炸颗,空气也凉爽,干起活来有精神,因而赶麦场的短工多要住在雇主的家里或是附近。高守业精打细算,每年也就是收麦和收秋时节雇上几个短工,家里东墙跟前有两间放杂物的单坡厦,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今年就只有铁锁一个人住。
  头一天太阳红得很,高守业和铁锁把熟得最早的南岭地的四亩麦子割完拉回了麦场。第二天铁锁睁眼起来的时候,高守业已经从地里转了回来,他对铁锁说其他两块地的麦子还有些欠青,马上还不能割,等日头晒晒再说。看见铁锁一脸愕然、欲言又止的神态,高守业拍拍他肩头说,“没事,说不定晒上一晌午就变黄啦。别担心,这不是你的问题,叔不亏待你,你就歇上一晌,工钱一子不少。”
  话虽是这么说,但一个大小伙怎么能在人家屋里吃闲饭?吃了早饭,铁锁把昨晚上摊在东墙跟的那堆麦秆抱进厦里,麦秆经过一晚上凉气的浸润,握在还有点潮,韧韧的,挺好。
  铁锁一把一把抓起来,在地上蹾齐,伸手把麦叶子细细扯掉,然后泡在水盆里,这时候,秀月领着妹妹进来了。
  秀月姊妹俩相差近10岁,妹妹也就是4、5岁的年龄,每天像个跟屁虫跟在她身后。两人睁大眼睛看着铁锁一举一动。
  “哥,你这是在做啥呢?”秀月轻声问,弯弯的眼睛含着好看的笑。
  “盘草帽圈子。”铁锁也笑着回应了一句,并抬头看了一下秀月,娘去世的早,家里面好多年都没有个女人气,他第一次看到秀月时就觉得很亲。
  “啊,是吗,你还会盘草帽圈子?太好了!”秀月迎着铁锁的目光并直视着他,“我和妹妹能在这里看你盘吗?”
  “哪有啥,你俩想看就看呗,不过那得泡上一会才好弄。”铁锁说着,顺手拈过来一根麦秆,手指绕动,片刻之间,一只灵巧生动的小鸡便出现在他手上。
  “噔噔噔,小鸡啄小米。”铁锁把小鸡递到秀月妹妹面前,小鸡朝前连点了三下头,秀月妹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真厉害,啥都会!”秀月满怀敬佩,她接过麦秆小鸡,给了妹妹,两人围着铁锁坐了下来。“哪有啥。咱庄稼户啥没有,麦秆多得很。清水泡一泡,稍微费点工夫,草帽、垫子啥的都能盘。天气越来越热啦,我一会给你俩专门盘两个好看的扇子,有花型的那种。”
  密实耐用的草帽让勤俭持家的高守业甚是欣喜,而造型有致、花纹凸显的麦秆扇子更教秀月惊叹而着迷,于是,父女俩都对铁锁下一年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第三年的时候,铁锁果不其然又按时上门了。秀月领着妹妹早早就守候在家门口,一看见铁锁,妹妹先撒着小脚丫跑了过去,铁锁嘿嘿笑着,双手将她抱起、举高,又腾出一只手,从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根芝麻糖,一根给了妹妹,一根递到秀月脸前,秀月笑意盈盈看着他,接过了芝麻糖,又给了妹妹,妹妹便双手举着芝麻糖,一蹦一跳欢叫着跑回屋里了。
  麦子割完的那天晚上,高守业专门请来也是在西高玉村赶麦场的一个和铁锁家关系较近的叔辈,来到铁锁歇息的东厦。
  “铁锁啊,你在高家也赶了好几年的麦场啦,这一家几口是个啥人,能不能打交道,你肚里像个明镜似的。人家大闺女秀秀性情好坏、人样丑俊啥的,你肯定更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
  话说了这么多,意思就很明白了:高家看上了铁锁的实在、能干,想让他做个上门女婿。
  铁锁斜靠着墙,右手支着脑袋,半晌没吭一声,内心却早已翻腾如海,这个重大的消息让他既喜且愁。三年了,秀月已经深深地住在了他的心里,他也能感受出秀月对他的浓浓情意,可是,可是他又怎么能招赘过去呢,母亲去世的早,两个弟弟年纪还小,家里面要是没有了他那可怎么行?
  沉默了好半天,在叔辈催问的目光下,铁锁终于抬起了头,低声说道,“银锁和铜锁还小,我要是…招过去,家里就没有能干活的了……”
  叔辈出了厦去回复高守业了,铁锁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天才微微发亮的时候他就起来了,悄悄地把铺盖拾掇好,轻手轻脚打开了院门,反正昨晚已经把工钱结算了,他打算来个不辞而别,他怕见到高守业或者秀月,他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一家人。
  他没有再去别的地方继续赶麦场,而是直接回家了。两个村也就是10来里的距离,并不算长,铁锁却走了一晌,他脚步沉沉地走着,环顾着周边的田野,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明年再赶麦场就不用来西边的这片村子了……
  谁想到,过了三天,那个叔辈竟专门登上门来,说高守业不招铁锁上门了,而是同意把秀月嫁过来。这话让这几天不知儿子到底咋了的张宝山目瞪口呆,更让心灰意冷的铁锁喜极而泣。
  结了婚后,铁锁才知道,是秀月用将近三天三夜的不吃不喝才让父亲改变了主意,同意她嫁出去而让妹妹将来招赘女婿。铁锁感动得当即在炕头紧紧抱住了秀月,在她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三大口,连声说,“秀,秀,你真是太好了。这辈子,我绝对会好好亲你疼你的。”秀月笑着搡开他,“想得美,哪有那么简单?我答应爸了,以后不光是农忙时节,只要家里有啥出力气的活了,你就要赶过去干活,不得偷懒。”“那是,那是,肯定肯定的啦。”铁锁哈哈大笑,“一个女婿半个儿嘛,妹妹还小,招女婿还早呢,我现在就权当是整个儿。”秀月锤了他一小拳,“你以为你真是铜铸铁打的呐,你也要当心你的身体呢。”
  从那一天开始,秀月就要求铁锁不管在哪里干活,天黑了都尽量回得家来,因为家里有她给他烧的热水,做的热饭,只有看着他大口大口咀嚼吞咽完她亲手做的饭菜,用热水烫一下手和脚,擦一下胸和背,伸展四肢躺在炕上的时候,她的心中才会洋溢出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不过因为有刘竞的陪伴,这一夜秀月也睡得很踏实,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是大亮,看看身边,刘竞的被窝空着,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秀月心里说,“这姑娘真是勤快,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将来不管嫁到了哪里,肯定都是个好媳妇。噫,郭栋这小伙子品行挺好,人长得也排场着,和这竞竞倒也相配,不知他们两个人有没有这个意思,看上次他俩谝得也是相当投机,应该是没啥问题吧?要不待会儿探探这女女的口风……”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得院门门环“啪啪啪啪”乱响,“铁锁回来了!”秀月脑中念头才闪过,心里禁不住一阵欢欣,穿整衣服飞身就往炕下跳,“嗯,不对呀,要是铁锁回来了怎么能不喊叫呢?往常他一到家门口就开始‘秀’、‘秀’地叫唤自己了呀!”秀月停顿了脚步,但外面仍在不停敲门,秀月想了想,有刘竞在呢,两个人毕竟胆气要壮些,管他是谁呢。
  院门开处,刘虎娃的大脑袋先伸了进来,“你这小媳妇怎么回事呢?开个门都磨磨唧唧半会开不了,一大早在家里干啥呢?”秀月手抓住门扇拦住他,没好气地说,“我自己家里你管得着我干啥?铁锁不在家。”说着就要关门。
  “哎哎哎,你想干啥呢?”刘虎娃伸出胳膊,把门扇“哐当”一把推开,“你说不在家就不在家,我不进去搜一搜怎么知道?今个我可是带着保安团来的,有本事叫你娘家兄弟再出来打我。”手一挥,两个持枪的保安团士兵跟在他屁股后面闯进了院内,秀月又气又急,却又如何拦得住?
  刘虎娃一努嘴,一名士兵持枪挑起帘子进了南房,刘虎娃紧随其后。秀月也急忙跑回房里,刘虎娃大声嚷道,“呵呵,还敢说不在家?这小媳妇脸皮光光一天净不说老实话,炕上的两个被窝这不都还热和着嘛,小夫妻一大早不干好事,天都大亮了还赖在炕上亲热个不停气,怪不得这么长的工夫都叫不开门。”
  “放你的狗屁,这是我和秀月嫂子昨晚睡的,你在胡说八道些啥?”猛地一个清脆的声音厉声喝道,把刘虎娃吓得打了个哆嗦,回身一看,刘竞站在屋子门口,正怒视着他。
  对于这个本家堂兄的恶名,刘竞虽然不常回村里,但也有所知晓,本家亲戚都不愿招惹他,刘聚义尽管有心想帮携他一把,可这家伙实在是一堆狗屎糊不上墙,好吃懒做不说,还在村里不断偷鸡摸狗,沾花惹草,让刘聚义恨铁不成钢,也就索性不管他了。
  刘虎娃认出来是刘竞,嚣张气焰一下子蔫了不少,毕竟他这份差事是张太保看在刘聚义的面子上给他的,刘竞他还是不敢得罪的。当下刘虎娃干笑了一声,嘿嘿地说,“竞竞,是你呀。你不是在运城念书吗,啥时候回村的?有啥事给哥说一下,哥帮你办。你放心,在咱这上村十里铺下村胡家岭,还有周边柳马、沙窝、二十里店、邱家坡,还没有哥办不了的事。”说着扬起头,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刘竞眉头皱了一下,说,“我没啥事,就是回村随便转转,昨晚在这里和嫂子一块睡的。铁锁哥好几天都没回来过,就我们两个女人在家,你有啥事情非要一大早闯到别人的屋里?你赶紧出去吧,我俩刚起来,还没有梳洗呢。”
  “铁锁真没回来?”刘虎娃一副不死心的样子,但他知道刘竞的脾气,是不会让他在这里乱搜乱查的,他猛地一拍大腿,“唉”地一声说道,“可惜呀可惜,我的铁锁兄弟,你现在还没有回来,你就永远回不来啦!”
  秀月和刘竞都吃了一惊,齐声问,“你说啥?怎么就永远回不来啦?”刘虎娃又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知道吗?铁锁惹下大麻烦了,他把皇军征用的潞盐给浇毁了,皇军把他给抓了要杀他的头呢。”秀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伸手抓住刘虎娃的胳膊,失声叫道,“你说的是真的吗?铁锁他现在在哪里?”眼睛一红,泪水登时涌了出来。
  刘虎娃楞了一下,看看秀月,又扫扫刘竞,嘴里嘟囔道,“你们真的不知道?看来铁锁是真的没回来过。”刘竞怒道,“少说废话,快说铁锁哥到底怎么啦?”刘虎娃看两人神色不像是在作假,碍于刘竞之面只得哼哼哧哧地说,“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日本人…要把他往运城押送,结果在半路上…被自卫队打了伏击,死的死,逃的逃,一伙人全不知下落,现在专门…搜捕他呢,我…是看在都是一个村的份上,过来看看情况。”“胡说八道,看情况还用带着保安团的人来看?”刘竞怒不可遏。
  刘虎娃干笑着说,“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咱们村的人要是出了事,你爸和怀仁叔也脱不了干系,保安团赵营长带着上头命令下到村里,村长就把我派过来了。”“滚,滚,滚,滚!”刘竞连搡带拥,把刘虎娃推出了大门外,刘虎娃看样子铁锁确实不像是在家,又招惹不起刘竞,于是摆摆手,领着两个士兵气哼哼走了。
  秀月手忙脚乱关住院门,一下子瘫在地上,失声哭道,“这可怎么办呐,我就说为啥好几天连个人影渣渣都见不着,铁锁你现在哪里呀?”刘竞赶忙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抚着她的肩膀劝慰道,“嫂子,你别紧张。刚才他们不是说,那些押送铁锁哥的人在路上让自卫队给打散了吗,那铁锁哥肯定是被自卫队救走了,我回去让我爸打听一下情况及时给你说。铁锁哥福大命大,绝对会平平安安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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