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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节 狂风寒夜不速客

作品名称:千古中条一池雪      作者:韩绍敏      发布时间:2022-12-26 12:40:06      字数:3559

  条山苍,
  盐湖泱。
  浪波沄沄去,
  松柏在高冈。
  ——题记
  第一章
  1.狂风寒夜不速客
  1938年,早春。
  发白的日头才才越过西南端的中条山尾,便一脚跌落进无边的阴云当中,西北风吹着小哨子,刹那间就汇聚而来,在空荡荡的旷野上开始恣意横行。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十里铺村子的巷道间渐渐趋于寂静。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本也是常见的事情,碰上这样的天气,男人们便早早插上了门栓,封了炉火,取了尿盆放在炕角,吹灭油灯,搂着老婆孩子躲进暖暖的被窝里。
  风,于是更疯狂了,尖利地嘶吼着,恶狠狠地扑向高低起伏的房舍,在遭到厚重墙壁的迎面痛击之后,愈发显得气急败坏,掉头冲向才才萌生出点点绿意的老树虬枝,吓得村头娘娘庙院内的大槐树上一窝老鸦惊慌失措,“嘎嘎”直叫唤,引发几条深宅里的看家狗一阵乱吠。
  狂风并不因此而罢休,依然无止无休地肆虐着,但黑黝黝的巷道间很快又陷入一片死寂,毕竟已是夜深人静的时辰了,只是娘娘庙旁侧的张铁锁家里,隔着窗户能看到,一盏油灯还在亮着昏黄的光。
  铁锁过门不到三个月的新媳妇秀月蜷缩在炕头,心情和油灯上的火苗一样,扑闪不定。
  铁锁到现在还不见回来。
  铁锁就在南山脚下的盐场里做盐工。刚刚开过年正月才过完,盐场并没有太多的活,主要就是平畦整垅、疏渠清池、检修设备之类的杂事,一般天擦黑后多半个时辰铁锁就能回到家。
  秀月一个人呆在家害怕。刚过门的媳妇,正月十五一过,铁锁他爸张宝山老汉就让他俩搬出来另起锅灶了,哎,没办法,谁让下头还有银锁、铜锁两个半大小伙呢!
  这家破败的院子是一个远房亲戚的,按辈分铁锁应该叫人家表老舅。光绪26年,河东大旱,庄稼无收,表老舅一家人全远走他乡了,这么多年没有过丝毫音讯。铁锁小两口没得地方住,就把这荒院整理整理,打扫打扫,暂且安下身来。这院子紧挨娘娘庙,秀月觉得是个好地方。
  院子不算小,5、6分大,南面是两间门面房,东西两侧都有厢房,却早已破烂不堪,北头还隔着一个小小的后院,有间半放杂物的草厦,茅房就在草厦后面的墙根。但秀月轻易是不敢去那里的,尤其是晚上,她每天不等太阳落山就把尿盆拿到睡觉的门面房里了。
  今夜突变的天气让秀月心里直发毛,即使开着炉火,苫着褥子,她还是感觉屋子到处都是价外得冷,四棱八角都好像有寒气阵阵逼来,逼着她缩在炕头一角,紧紧地抱着棉褥子,嗵嗵的心跳声让褥子都在微微发抖。
  户外的寒风在咆哮着,室内的油灯在扑闪着,提心吊胆的秀月还是招架不住瞌睡虫的侵袭,正禁不住有些迷迷糊糊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秀!秀!开门!!开门!!”外面响起“啪啪”的拍门声。
  是铁锁!秀月一咕噜翻起身,跳下炕,赶紧小跑了过去。
  风破门而入,从秀月细嫩的脖颈间穿刺进她的怀里,秀月紧了一下棉袄,看清铁锁后面还背着一个人。
  这是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短发头,有些瘦,但也算健壮,此时却脸色惨白,两眼微闭,全身像团面松软无力。铁锁把他放倒在炕上,秀月看见他一条腿耷拉着,大腿上的黑棉裤开裂了一个大口,鲜红的血水早已渗透了灰白的棉絮。秀月“啊”地叫出了声。
  铁锁扫了她一眼,说:“不要怕,他主要是饿晕了。锅里还有饭吗?给他弄点吃的。”
  炉上铁锅里的饭还有热气,年轻人连吃了两大碗,才恢复了点精神,脸上呈现出血色,他缓了口气,低声说道,“多谢大哥相救,多谢嫂子!”
  铁锁让秀月从炕边的货蒲篮里取来剪刀,慢慢剪开年轻人棉裤上的血洞,看到里面,他也不禁吃了一惊,“枪伤!”
  “你是干啥的?怎么会受枪伤?”铁锁盯着年轻人问。
  “小鬼子打的。”年轻人恨恨地道,脸色有些涨红,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我叫郭栋,黄河边上风陵渡人。前几天我们一干兄弟去闻喜做生意,昨天回来路上临近安邑时候遇到了日本鬼子的先头部队。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我们开枪,好几个兄弟被打死了,我算命大,腿上中了一枪,跑到这里就实在支撑不住了……”
  “日本人真的打过来啦?”铁锁皱了一下眉头,手中的剪刀也停止了动作,“怪不得今晚我们掌柜的非要我们加班,想把年前囤积的那百十袋上好精盐装上车全都运走。不是说日本人还在太原和阎长官的部队打仗么,这怎么说到就到了?”
  “去年刚入冬不久太原就沦陷了。”郭栋叹了一口气,“现在日本鬼子兵分两路,一路沿同蒲铁路南下,一路从河南西进,很快就会到运城,估计还要渡过黄河攻占陕西呢!”
  “这可怎么办?又要打仗啦。整天兵荒马乱的,老百姓啥时候才能过上个安稳日子呢?”秀月失神地嘟囔着。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家都快灭亡了,老百姓哪还能有安稳的日子过?”郭栋愤愤说道,他咬牙挪了一下伤腿,挣扎着想下炕,“嘶——啊!这腿看来还麻烦了。但我必须得走,我不能连累你们。小鬼子也许很快就会到这里来,门口和屋里有血的地方你们还要注意处理干净。”
  “你这样子还能走得了?”铁锁抬手按住了他,“外面天寒地冻,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的。可是我要是不走,你和嫂子麻烦就大了!”
  “你先别着急,让我好好想一下,办法总会有的。”铁锁皱了一下眉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的伤口重新处理一下,你看血都渗出来啦。”抬头对秀月说,“秀,赶紧烧锅开水,就是咱家的池盐,多放点。”
  待水烧得“咕咕”翻泡,铁锁抓过剪刀,插进锅里沸腾了一会,抽出来,又放在炉子炭火上“吱吱”地烤了一阵,然后看了看剪刀尖,对郭栋说,“兄弟,条件简陋,能受了疼吗?”
  “没问题!”郭栋一扬头,说,“想不到掌柜的还有这一手。”
  铁锁点点头,扶郭栋挪到炕边,褪下他剪断的棉裤筒,把伤腿架空在凳子上,让秀月端了一盆热水放在边上,说:“在盐场下苦,磕碰受伤是家常便饭。我们简单,就是用盐水冲洗,只要能忍住那一阵疼,啥都没问题。你这有点麻烦,要先把子弹取出来。”扭头又对秀月说,“秀,给他拿个枕头,让他能咬个东西。”
  “不需要!”郭栋一摆手,“我们当…做生意的也经常在外面跑,啥苦也都能吃了。掌柜的你直接挖子弹就行。”
  秀月自小胆怯,哪见过这阵仗,赶紧捂着脸躲到一边去了。铁锁嘴巴和郭栋谝着,两手不停,少半个时辰终于取出了子弹头,伤口用盐水擦拭后又重新包扎好。这个郭栋也确实刚强,整个过程虽然牙关紧咬,但始终没吭一声,不过额头上还是渗出了一层汗珠。
  “好了,没事啦,但你这伤到骨头了,马上还不敢乱动。”铁锁吐了一口气,拍拍手,“明天我想办法给你在盐场找点药,长得快点。这样,我后院放杂物的厦里有个地窖,储存红薯用的,里面两个窑,差不多宽敞着。安全起见,要不你就先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里面冬暖夏凉,也美着哩。平时你嫂子做饭给你送下去,再说里面还剩不少红薯,你临时饿了也能填个肚。”
  “能有这么个地方,那再好不过了。有红薯吃就完全可以,再麻烦嫂子就太过意不去了。”郭栋自然清楚以现在自己的情况是决计无法离开这地方的,他从怀里掏出两块袁大头放在炕沿上,说,“大哥嫂子一片深情厚德,可惜我事发紧急,疲于逃命,身上再无长物,一点心意还望包涵。”铁锁抓起袁大头塞回了郭栋怀里,“兄弟,别说你是被日本人打伤寸步难行,你就是身子骨好好的,这大半夜的风高气冷,我留你喝口热汤、吃个热馍,避个饥寒,这都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还能收你的钱?再说如今袁大头都稀罕得很,像我们这般人家哪能有这玩意,拿出去买东西只怕还要惹出麻烦呢!”
  说罢,铁锁搀起郭栋,让他伏在自己背上,秀月简单收拾了一套被褥,抱在怀里,三人在黑咕隆咚中摸到了后院。狂风依然不停地肆虐着,后院的枯叶尘土被刮得漫天飞舞,寒气愈加逼人。进了草厦,秀月关紧门,掏出火镰火石抖抖索索打了好几下才点着了油灯,她何曾在三更半夜里来过这阴森凄冷的黑屋子,难免手慌脚乱。
  安置好郭栋,铁锁把窖口遮掩妥当,秀月跟在他后面拉上厦门,想了想,插上门栓后又夹了个木头塞子。这时候,外面的风小了一些,远处隐隐传来第一遍鸡鸣,秀月禁不住打了个哈欠,铁锁拉过她的手,说,“秀,让你受罪了,大半夜都不能睡觉。”秀月缩进他的胳膊圈里,说,“说啥呢,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顿了一下,又嗫嚅道,“这个…郭栋,藏在这里能行么?还有日本人是不是真的就是要来啦?”铁锁紧了一下胳膊,拍了拍秀月,“没事的,秀。不管他二战区,还是日本人,咱们就是个老百姓,谁都不惹,他应该不会为难咱们的。先睡觉,明早我出去看看情况。哦,对了,明天你还得给这个郭栋做点饭……”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秀,我把这个人背回咱们家,你会怪我冒失吗?”秀月偎着他说,“没事,你男人家你是家里的掌柜,你觉得该做的你就做,我会操心给他做饭的。”铁锁唉了一声,说,“天寒地冻的,他受了枪伤倒卧在路边,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个人…我看着还可以,凭感觉不像个坏人,明天你做了饭,放在篮子里面给他吊下去就行了。”
  “嗯!”秀月低低地点点头,隔壁娘娘庙大槐树上的老鸦突然“嘎”地一声,吓得她一头钻进铁锁的怀里,牢牢抱紧自己男人的腰板,“你每天晚上可一定记着都早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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