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李股长的表情由阴转晴道：“话虽然有些刺耳，但也不无道理。”
　　王峰嘻哈道：“忠言逆耳嘛。大实话肯定没有阿谀奉承的话听着舒服嘛，是不是啊李股长？”
　　李股长苦笑道：“是啊是啊，整天待在办公室里高高在上。多数人都精着呢，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哪句话好听专挑哪句说。不过，我心里面有数，并不太在乎那些，包括你小子刚刚说的心里话，我会酌情处理的。”
　　“不过，作为一个堂堂的大股长，你也有整治处罚犯人的权力，某些犯人不收拾也不行。话又说回来了，假如我处在你的位置，做得可能更为夸张，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嘿嘿嘿。”
　　李股长拍了王峰一下，嘿嘿笑道：“你这个臭小子，大实话说出来了吧？”
　　“是啊，不妨用心想想，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包括历代的皇帝，浑蛋事做得更多；火烧庆功楼，焚书坑儒。为了博得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撕玉锦，摔玉铂……更何况咱普通百姓呢。”
　　李股长瞪眼道：“好你个坏小子，书读得不少嘛。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沟通交流，直言不讳，不藏着掖着，而且知书达礼，有礼有节。目前就缺少像你这样的人，直言不讳，真诚实在，我还以为你还在记恨我呢。告诉你个好消息，元旦过后你可能要被释放了，可别忘了是谁帮了你喔。再给你透露一个小道消息，你那几个同案差不多都被判刑了。具体情况如何，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听说你小子的木工活做的不错，出去之后呢，我可轻饶不了你。你抽时间到我房子去一趟，把我那几样家具刷刷油漆，画画木纹。咋样啊？能帮你老哥这个忙吗？”
　　王峰拍着胸脯道：“任何麻达没有，刷油漆画木纹那可是咱的拿手绝活。什么颜色样式任你挑选，你说了作数。其他的由我来搞定，咋样啊李股长，咱够义气吧？”
　　李股长咧嘴笑道：“好哇好哇，早就听说你小子是个怪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小谢那个怪怂货那么器重你呢，原来如此。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前几天我到你们学校去了一趟，吴校长亲自接待了我。为了你个臭小子，我舍下脸皮去求他，求他给你留条后路，最好不要开除你。我说年轻人哪有不犯错误的，有句名言这样说；年轻人犯了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你们校长挺开明大度，答应了我的请求，不给你任何处分，毕竟公安机关都处理过了嘛。记住了，以后出去了最好要遵纪守法，争取做个好市民，可不许再胡整了哈。”
　　王峰闻听此言，顿时心花怒放，同时也看到了李股长的另一面。感慨到，李股长和谢干部都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贵人，对自己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王峰道：“太谢谢你了李股长，以前都是误会，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请见谅。李股长，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想的太周到了。其实吧，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工作，心里面始终猫爪爪的，这下好了，老哥哥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太感谢你了。啥话都不说了，日子还长着呢，心里假如还有我这个坏怂，空闲了就到我那里去玩吧。咱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特别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咱对朋友没说的，可以说是两肋插刀……喔喔，这句话也不可取，这次就是因为讲义气两肋插刀进来的，以后遇事一定要冷静点、淡定点儿。”
　　李股长笑道：“好哇好哇，说实话，我也喜欢和讲义气的人打交道。就冲你小子的这份情义，空闲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玩的。不过，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丑话说到前头比较好。你要知道，我既爱喝酒又爱吃山珍海味；既贪得无厌，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对于这点，你小子提前要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后悔了可就来不及了哈。”
　　王峰说：“李股长你说得啥话，只要老哥你看得起咱，请客吃饭那还是个事嘛。任何麻达没有，我会竭尽全力招待好你的。”
　　李股长嘿嘿笑道：“坏小子，我逗着你玩呢。不管怎么说，咱大小也是一个国家领导干部，共产党员，哪能去做那种祸国殃民的事呢。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去和你的父母亲说会儿话吧，抓紧时间叙叙旧，我还有事走了。记住了，从今往后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就行了。我很忙，走了哈。”
　　李股长走到王峰父母亲跟前小声说：“叔叔阿姨，给你们二老说句悄悄话，你们养了一个很优秀的儿子，既讲义气还德才兼备。好了好了，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父亲握着李股长的手道：“多谢你了李股长，俺这个坏小子这次可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以后有空了到俺家里去喝酒，我家里面还有好几瓶好酒等着你去喝呢。”
　　李股长道：“好好，空闲了我一定去，就怕麻烦阿姨了。”
　　母亲连忙说：“不碍事，只要俺峰儿能放出来，俺说啥也要感谢你李大股长呀。”
　　李股长走了。丽萍推了王峰一把道：“哥哥，归根结底都是你这个坏蛋惹的祸。不然，咱老爹老娘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在这大冷天跑过来看望你，你知羞不知羞啊？这条山路也太差劲了，坡陡路滑，汽车稍不留神可能就要翻到山沟沟里。有时候就像滑爬犁一样，太危险了。”
　　母亲终于有了笑脸，说：“就是就是，娘那个皮，几次都差点儿翻车，吓死人啦。”
　　王峰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祥之兆，小梅最近千万不要过来呀，免得自找麻烦！
　　元旦节终于来临了，犯人们同时也得到了许多的好处和优惠。每个人都可以洗头洗脸，喝的水也管够。但是，有的犯人却不领情，并且拒绝洗头洗脸。马麦子和撇子首当其冲吼叫着：“啥怂人煞，平时咋不这样做呢，别以为我们傻，最近检察院要来人检查。所以呢，他们才走个形式主义，沟子松了才猫哭老鼠假慈悲。不然的话，哼！尿我们的空都没有。我提议，谁都别理睬他们，就不洗咋地啦！”
　　大组长无奈道：“嗨嗨，我的尕兄弟唉，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不管怎么说，兄弟稍微帮家一点煞。喔喝，看来呀，平时我是白心疼照顾你们这两个白眼狼了。”
　　马麦子脖子一扭道：“别人洗不洗我不管，反正我坚决不洗。只是洗个头嘛，这满身的虱子咋么家整呢煞？察子只会走过场，就会做表面工作糊弄洋鬼子。”
　　大组长无言以对，不耐烦道：“好吧好吧，啥时候都是你有理，你聪明，你老道，你逼撑总行了吧。爱洗不洗，我还懒得伺候呢。红旗公社，别搭理这两个怪锤子。红旗公社，咱们走，走煞！”
　　有人喊道：“大组长，他们两个不洗，我们可以洗吗？”
　　撇子瞪眼道：“老子不洗，我看哪个龟孙子敢洗？”
　　大组长闻听此言，干脆把那一大条盆温水抬走了。
　　没过一会儿，张干部走了进来。他对着犯人们横眉竖目吼道：“怎么啦？听说哪个憋怂货在这里呜里哇啦闹事，不洗头是吧？有皮本事站出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洗头。”
　　马麦子确实够英雄的，站起来说道：“张干部，你给我们评评理煞？你瞅瞅这么多人就给一盆水，每个人都要洗头洗脸么，水太少了唉。喔喝，帮家一点煞。”
　　撇子也撇嘴嚷嚷着：“就是就是，水太少了煞。张干部，最起码给两盆水嘛，我们又不是不配合一个。”
　　闻听此言，几乎所有的犯人都噗嗤笑了。这对活宝原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胆大沟子松罢了。背地里牛皮吹得呜泱呜泱的，干部当真来到了眼前，话就变味了。
　　张干部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谁在故意找茬捣乱呢。好吧，大组长，再给他们多加一盆水。都听好了哈，马上，必须，立即清洗哈！不然的话，到时候看我咋么家伺候他。”
　　于是，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清洗起来。不大一会儿，两条盆水果然成了泥糊糊，上面还漂着虱子的尸体……
　　元旦期间，犯人们开了洋荤，吃了一顿久违的红烧肉。夜里，干部还为犯人们举办了歌舞晚会。
　　红岩水库的范师傅为了答谢干部们的协助，专门借来了放映机，破天荒为大家放映了两场电影，《渡江侦察记》和《白莲花》。
　　元旦过后的一天清晨，号子的窗户台子上又飞上来了两只土鸡。中午时分，红旗公社朝着号子里喊道：“王峰，廖风君，拿上行李出来……”
　　落笔于乌鲁木齐2022，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