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哈哈哈，怪不得呢，动作做得蛮标准的嘛。你们这些贼娃子都看清楚了没有？就按照这个样子做，沟子都撅哈！做不好的话嘛，然不死你算你命长。”维族人用大头皮靴逐个抽打着，大家都在劫难逃，只能劈开腿撅着屁股开飞机。但是，按照他的要求还是不符合标准，接着就用大头皮靴朝着犯人的头部劈头盖脸砸了下去！那只大头皮靴有些份量，没几下子就把前面几个人的脑袋砸开了花，鲜血直流。这还不算，维族人还拳打脚踢，用膝盖顶。没几下子，前面八个人都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了。
　　维族朝着王峰吼道：“唉！说你呢？你为什么不撅沟子，老道的很吗你？”
　　“没学会，腰还痛着呢。”王峰冷冷道。
　　“喔喝！我把你个牲口！”他走到王峰跟前，朝着王峰就是一脚。
　　王峰发火了，怒目圆睁吼道：“来煞！再敢踢一下试试，看老子不敢弄残废你，来打煞！”王峰彻底火了！
　　“喔喝，你，你也太老道了唉？”维族人有些胆怯了，扭头瞅着身后的犯人不知所措。
　　此时，一个头戴黑色毡帽的汉子站了起来，他的长相很像座山雕，瓦刀脸，三角眼，满脸横肉。他走到王峰近前冷笑道：“佩服佩服，老道人啊，不愧是西山狼。王哥，我知道你是谁一个，王峰对吧？”
　　“是呀，你是谁一个？”王峰纳闷了。
　　“一号井的冯拐子听说过没有？”
　　“好像听说过，那个地方我只认识张军，他是那里的地头蛇，好像是二掌柜的。”
　　“哈哈哈……张军就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啊，哈哈哈……”他呵呵大笑着，似乎很得意。他对那个维族人说：“买山江，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那里的西山狼，真正的老道人一个。你以后就叫他狼大哥算了，哈哈哈。这样吧王哥，你我就算是认识了。大哥先你坐下，不用过堂了。我是号长冯拐子，我说了算，咱哥们儿够义气吧？”
　　王峰向他抱拳道：“谢谢拐子兄弟了，你不亏是宋江及时雨啊。够哥们儿够义气，谢谢兄弟了。不过还有我的尕兄弟蒋八，他也是我的哥们儿，让他也坐下来行吗？”
　　买山江说：“那可不行。狼大哥，你可能还没有进过号子，要知道这可是公安局制定的号规。天王老子进来了也要一视同仁，老哥你就例外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都必须要过堂的。”买山江汉话说的特别流利标准，但他不是王峰所喜欢的类型。
　　“就是的，王哥，你就少操别人的心吧，管好自己就行了。”冯号长也这么说。
　　蒋八说：“王哥，你坐下就行了。别管我，没事的，我能扛得住。”
　　“来来来，王哥，我给你卷烟抽哈。”买山江卷好后递给了王峰。
　　“一边玩去！”王峰一把打飞了买山江的莫合烟。
　　“王哥，行了煞，帮家一点嘛。都是自家哥们，何必使性子呢？”冯拐子劝说道。
　　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壮小伙对王峰说：“王哥，你差不多就行了煞，像我们这么壮实的汉子，进来都要升堂过堂的，你的运气算是最特殊最好的了，别不知足。冯号长对你够哥们儿，平常对别人可是凶巴巴的。”
　　冯拐子笑迷了眼，望着王峰得意洋洋。王峰低头思量了一番，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只有尊守号规，盘腿打坐在木板床上。床上齐刷刷坐了三排犯人，空间十分狭小，只能人挨着人坐着，双手背在身后规规矩距盘坐着。
　　王峰斜眼扫描四周，屋内估计只有二十多平方的面积；两个大通铺对接着，铺面由加五板拼接而成。铺板底下用砖头支撑着，离地面只有二十多公分高。门边有一个五洞的火墙和炉子，门后面放着一个令人作呕的铁皮马桶……
　　过堂继续进行着，买山江继续寻找着各种理由收拾新来的犯人。每个犯人都未能幸免，个个都是鼻青脸肿。有的人被打得鼻血直流，买山江立即让他自己想办法收拾干净，然后再接着殴打，周而复始。
　　后来，买山出够了风头，估计也累了。就坐下来卷了一根莫合烟吸着，看样子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大家还没有缓过神来，买山江又来了精神，让大家提起精神，开始学唱“石坂梁之歌”。
　　冯拐子站起来说：“这首号子歌是犯人自己创作的，局子里还表彰过了。新来的犯人都要学会这首号子歌，学不会的话，啥话我就不用多说了，你们当心点就是。都记住了，要抽查的，一旦哪个孙子唱错了，挨打受骂了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大伙听懂了吗？”
　　“听懂了！”新来的犯人齐声应道。
　　教唱号子歌的是个小白脸，人送绰号“假丫头”；他洁白的皮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厚嘴唇，假如把他捯饬一下，男扮女装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操着娘娘腔道：“朋友们，我把号子歌先给大家演唱一遍，然后大家一句一句跟着我学唱。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头里喔，只教五遍，五遍过后再学不会的话，可要受罚的吆。你们可要用心学，咱们开始吧。”
　　冯拐子嘴巴一撇道：“我再强调一遍，只教五遍，多一遍都不教。等一会干部指不定要来检查的，到时候不会唱或者唱不好的话，够你小子喝一壶的，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新犯人齐声回答道。
　　冯拐子对王峰说：“王哥，我看你最好也站起来跟着学学吧？能过关更好。不然的话，到时候万一抽查到了你，老哥你就麻缠了。”
　　“拐子兄弟，你放心就是，我肯定可以过关的。”王峰起身站到队列里。
　　假丫头开始教唱：
　　我们来到了石坂梁
　　党的关怀牢记心上
　　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呀
　　迎着阳光迈步向前方
　　121、121、1234！
　　……
　　大家认真一字一句学唱着。曲指算来，也就那么几句歌词，其实并不难。唱第二遍时，把党的关怀变成党的温暖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变，并不是很难。五遍教完了，大家开始逐一独唱过关。九个人过了八个，王峰也顺利过了关。过了关的被奖励坐下，只有一个绰号为“机械厂”的汉子不过关。看样子也不是他笨，主要是因为他天生的五音不全，他胡吼乱叫着，就像一只被狗追赶的鸭子，呱呱呱胡吼乱叫个不停，顿时把人们逗得捧腹大笑。
　　“阿囊死给！”买山江谩骂着，拿着大头皮靴朝着他抽打着。不一会儿，“机械厂”的脸肿得老高老高，眼睛也水泡泡的睁不开了。他天生就是五音不全，怪只怪他爹娘没制造好就把他生产出来了。没有办法的事，能怪谁呢。
　　错了再唱，唱了还是不对劲。只能再重唱，反来复去没完没了。
　　号门开了，三个警察和大组长，王辉等人涌了进来。一个警察问冯拐子：“冯号长，号歌教得怎么样了，还顺利吧，他们都学会了没有？”
　　冯拐子点头哈腰道：“马干部，我们刚刚教完，基本上差不多了吧。来来，新来的都站起来，欢迎我们的马干部。”
　　大伙礼貌性的拍着巴掌。
　　冯拐子说：“马干部，要不然你抽查几个听听？也可以让他们合唱一下嘛，你说咋样就咋样。”
　　“咋样都行啊。一回生二回熟嘛，唱不好以后可以再加强练习，总有学会的时候吧？”马干部扫瞄着大家，说，“不如先合唱一下我听听。”
　　于是，假丫头双手打着拍子，大伙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吼唱了起来：
　　我们来到了石坂梁
　　党的温暖牢记心上
　　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呀
　　迎着阳光迈步向前方
　　121、121、1234！
　　大伙齐声吼唱着，其效果震天动地。连新来的犯人都震惊了，唱得真不错。
　　马干部十分满意，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唱得太棒了。既没有跑调，又把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头拿出来了。很好很好，继续继续。冯号长，新来的犯人怎么还没有剪头发呢？”
　　“马干部你也看到了，我们正在教唱号歌呢，等一会就开始剪。”冯拐子见马干部他们走了，顿时就朝着“机械厂”低声吼道：“唉哟俺的亲娘唉！刚才可把我吓死啦！多亏我提议合唱，万一独唱的话，机械厂，就凭你那怪糟糟的嗓子，今天晚上你绝对死悄悄了。要是遇到了张干部过来检查，他可不喜欢听合唱，就爱听独唱。他说免得有人滥竽充数，今天晚上你小子的运气还不错，记住了哈，没事的时候自己要多多练习啊。”
　　“机械厂”嘴巴肿得连说话都成了问题，嘟囔着：“我知道了，慢慢来吧。”
　　号门又开了，一个犯人提着一个水桶进来了。他用大铁瓢舀了一瓢水，递给第一排的第一个人，犯人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就很自觉的往下传，看来，每人只能喝一口水。
　　王峰悄悄问旁边人：“怎么这样子喝水呀，发给每个人一杯水不就行了嘛。”
　　“你刚来还不知道，每天晚上一个号子就半桶水，吃水紧张的很。”
　　“喔哟外，这么多人才半桶水。”王峰粗略点了一下人数，三十一个人。说，“看来，这吃水的问题不解决，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大事。不用多想，以后每天洗脸刷牙都成问题了吧。”
　　“还想洗脸刷牙呢？想得美！”
　　买山江让值班人员送来了一把大剪刀，大家定眼一瞧，是一把少数民族用来剪羊毛的大剪刀。新来的犯人按照规定要求必须要剪成光光头。买山江手拿着大剪刀，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就开始为新来的犯人剪头发。“机械厂”为一个，他的脸蛋肿泡泡的，难看死了。被买山江一顿捯饬，三下五除二就修剪好了。大伙一瞧，天呐！瞬时间就变成了一个拾荒者，惹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没办法的事，谁也休想躲过此劫！买山江再接再厉，又按着第二个人修剪起来。本来都是蛮精神的小伙子，经他这么一通瞎捯饬，犯人们几乎都成了一群乞丐。买山江看哪个人好欺负些，就故意东剪一下西剪一下，使头发东一道沟沟西一道梁梁，跟秃子似的。买山江对王峰的态度算是最好的，修剪得格外认真仔细。然而，剪好后依然引起了大家的嘲笑。一个犯人指着王峰惊呼道：“嗨嗨嗨！大家过来瞧瞧煞，王峰的脑袋正中间有一道山梁梁子，跟蒋介石蒋光头一个模式子。”
　　“就是就是，哈哈哈……”大家一片嘲笑。
　　冯拐子摸了一把王峰的脑袋道：“咋地啦嘛？大伙看见了吧，这样的头型才是真正的老道人物呢，连崩漏头都与众不同啊。”
　　“哈哈哈……”
　　大伙齐端端地盘坐在大通铺上，嘶声力竭地吼唱着歌曲，什么歌都唱，唱得最多的是那几首耳熟能详的老歌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和军港之夜。
　　按照号规，学习期间犯人要不停歇地唱，口干舌燥也不能停。一直吼唱到半夜一点多钟，大家才得到了熄灯睡觉的指令。王峰来时只带来了父母亲送的一个大提包，压根就没打算长期待在号子里，被褥家伙什都没有拿，看来只能和衣而眠了。
　　冯拐子说：“王哥，不然过来和我挤挤吧？”
　　“不用了，我身体棒，睡哪里都一样，没事的。”王峰苦笑着。
　　“王哥，咱们两个睡一个被窝吧？我的被子你盖，我盖皮大衣。”买山江对王峰媚眼笑道。
　　“谢谢，你个人睡吧。”王峰嫌弃他的气味，婉言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