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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天高奈地窄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2-12-13 17:44:09      字数:6595

  太平府江岸。秋九月庚戌日近挂午牌时朱元璋迈下甲板,他头裹素巾,身着素袍,脸色恍若涂铅。兵卒们排成两列长队,留出一条通道,依次向行走中的大元帅道贺:
  “恭贺主公抱得麟儿!”
  “小的们恭贺主公!”
  “恭贺主公!玉笋呈祥哪!”
  “主公喜得麒麟子,你那个‘玉笋’不贴切……”
  “你懂什么!这是俺从都事爷爷那里讨来的好词儿!还有呢——恭贺主公瓜瓞绵绵!”
  “咦?主公为何不快?”
  “是呀!穿戴也太素了!”
  “不对!你看都事爷爷和那几位总管爷爷的脸色……打住吧!一准出了大事!”
  畏惧的气息很快传播开,声音陡然弱下,大家纷纷凝重起神色,抿嘴垂眼,巴望大元帅快些走过去。孰知朱元璋顿住了靴子底,抱拳左揖右礼,慌得众人纷纷弯下腰肢。
  “好汉们为俺得了男娃娃而快活,可鉴对俺的感情何等真纯!”他高声发话,“俺并非不知好歹之辈,但俺真个欢喜不起来!好汉们尚不知晓,陈埜先暗地跟鞑子交通,昨日将俺娃娃的舅公和阿舅杀害了!”
  嗡地一声。须臾,义愤的叫喊和怒骂此起彼伏。
  “恶贼!主公对他何等仁至义尽,他居然——”
  “贼孙子骗了俺们多少吃喝!奶奶的,不思报恩也就罢了,居然伙同鞑子杀害俺们两位元帅!不叫他死上一千回,俺不甘心啊!”
  “不该让他的人做先锋!俺们原本多得是精气……”
  “奶奶的!要俺说,当时就不该受他投降!若是杀了他,哪有今日的悲惨!”
  “这块臭肉何止背叛了主公!他也将莫大的耻辱压在了俺们身上呀!”
  “必杀狗贼雪耻!”
  “必杀!必杀!必杀!……”最终成为一阵阵整齐口号。
  朱元璋抱拳压下去大片叫喊,道:“陈埜先这汉奸贼子必杀,鞑子更是!杀害两位元帅的福寿一等凶徒离俺们不远,好汉们想不想将他们的狗头一遭摘下?”
  “必杀!必杀!必杀!……”再起阵阵整齐口号。
  “好!”朱元璋高举左臂,“既想一遭摘掉他们的狗头,好汉们必须赶紧操练,不然非但够不着他们的狗头,反会接下鞑子兵抛给俺们的越多耻辱!”
  “操练!操练!操练!操练!……”
  朱元璋收起鼓动,被李善长、冯国用、常遇春、廖永安等谋士及上将拥簇一径而去。半个时辰后,一众人步入大元帅府。
  “陈埜先如今怎样?”朱元璋自顾落座,“他就不想乘机帮鞑子夺回太平府?”
  李善长回道:“其正追袭我溃兵向溧阳而去。主公呀,我于溧水驻扎着天德的精兵,陈埜先若疏忽或轻视天德之将略胆气,一旦贸然深入惟死路可选!反之,也仅是苟延几日罢了!”
  “这等反复无常的贼子!”朱元璋喷一记粗重鼻息,示意大家都坐。“不说这贼子!”他接过亲兵敬上的茶盏,扬了扬长下巴,待亲兵快步退去,续道,“取集庆,除了按百室的方略,先清扫周遭将其孤立,还须为水战做足准备。水战呀,没舰船怎个水战?你们说愁不愁人!”他一蹙眉头,“话说在前头,只能想法子赚舰船,可不许提起俺下令将巢湖战船付诸江流那桩!”
  李善长忙开口:“主公之远瞻,千万艘舰船岂可相比!此乃为天下归属而计!”
  “更是为将士们的命运而计!”朱元璋掰起手指头道,“倘若为那几口米粮、羊肉退至和州,吃尽嚼罄了怎么办?再来取些?鞑子果真这般可人,俺们还反他做何?于是,俺们吃光了和州退滁州;吃光了滁州退濠州,任鞑子不费力气一概笑纳俺们赚下的那些城池,最终会怎样?哎,自断生路啊!”见大家都在颔首,他转了话题,“当务之急,惟舰船这桩呀!如何解决?”
  “主公宽心,”冯国用缓摇羽扇道,“舰船先由蛮子海牙养护,用时径直取来。”
  听冯国用使出这般语气,朱元璋欲嗔却露欣然,摆手道:“既然大郎肯费这回脑子,省却俺一瓮好苦楚,俺乐得说些轻快题目。嗯,俺们便说一说张九四?”
  朱元璋意拿张士诚带出轻快话题,而相距数百里远的大周国都高邮,殿内,张士诚和文武们所议之事中,也包括朱元璋及麾下红军。不知从何时起,张士诚偏信了阴阳占卜,舍重金聘来几位术士,有个姓李名行素的最受他青睐,即便坐朝也准许这李行素立在文班中,随时辨吉解凶。李行素近五十岁年齿,煞白脸色,黄眉凹眼,鼻长唇薄,须髯稀疏,除了张士诚几无人见他笑过。他阴恻恻盯住正在奏陈见解的左丞潘元明,暗寻出言时机。
  “陈埜先与鞑子秘密交通,用计执获红军二主帅,献与福寿,遂遭杀害。这二主帅与朱元璋是何关系,我王及诸文武均了然于心。依朱元璋那性情岂能忍下这口恶气?近来定会寻福寿报仇雪恨。臣由此思来,当前我应借此平静而蓄势,只待朱部与鞑子恶战不止之际,乘机兴兵,开疆拓土——”
  “潘左丞莫非毫不自愧么?”李行素尖声截断潘元明的下文,“以这等见识立于庙堂,羞也羞死!愧也愧煞!”
  潘元明尚在发愣,张士德、吕珍、李伯昇等人纷纷发出戗言利语:
  “该羞死愧煞者另有其人,那就是你李行素!”张士德挥牙笏喝道,“你自诩通达事理、日日三省,却这般不堪!连市井童儿也知的礼仪你竟懵懂,该羞至何处!当愧至何地!”
  “我等不轻你一介布衣,许你立在庙堂之上,试问多大的涵量!岂知这如同纵容,直叫你愈发不知尊卑,竟拿造次当做呼吸,可恶至极!”
  “乞请我王将此人轰赶出大殿!”
  “我王在上:李行素搅扰大臣奏事,此风不可长!此举不可宥!”
  李行素不急不恼,依前尖声道:“你等不轻李某么?是我王赏识李某的才学,故而许李某立在了庙堂之上!为报答我王知遇之恩,你等说,李某能容忍市儿之见盈溢庙堂并扰乱我王视听么?”
  “莫争吵了!”张士诚声色俱厉道,“这里毕竟是朝堂!寡人毕竟是诸卿家拥立的诚王!”在一片肃静中,他改用和煦口吻问李行素,“先生认为我该如何经略?”
  “潘左丞那开疆拓土之见可谓真灼;我王乃奉天承运的真主,何拒广壤阔土?”李行素摆袖道,“臣观天象,西、南以及东南、西南,眼前皆可取之!”
  “泛泛之言也敢昂头自认高论!”张士德道,“鞑子会将这些拱手相送?那须拼杀!须用孩儿们的性命去破关夺城!你唇舌一动便囊括东南西北,欲致使我分散兵力,是何居心!”
  “张平章论事莫含带意气嘛。”李行素不紧不慢道,“且问,当年我王同诸位好汉起事时共拥有多少兵力?不过十八人而已。那么,如今这强盛的兵力源自何处?恰恰源自于破关夺城。怎么,难道不是这样?”
  张士德顿然窘容失辩,干涩道:“这……此一时彼一时……”
  “天道岂能凭张平章的泛泛之言而废刹那。”
  “休以天道来混淆时势!”发声者也是一位未戴乌纱帽未着官袍的士人,花甲年齿,乃张士诚的幕僚施耐庵。“天道莫非无阴无阳?譬如,以阴寓守,以阳寓攻;如今正应顺时势侧重于守,静观阴阳转变;你反向为之,岂不知悖逆天道惟有灭亡!”
  “愈发肤浅了。”李行素浅笑道,“守至鞑子从容遣将调兵,灭了朱元璋的红军,复集中兵力困死我大周?或许施先生已有谋算,届时无非再走一趟大都,如坏脱脱那般,凭离间之计自可保全高邮,——只怕难以如愿呀,侥幸若可得于频繁,还能称之侥幸么?”见施耐庵欲辩驳,他紧着摆手道,“李某不与施先生争舌耗沫,在此以我二者项上头颅来证我开疆拓土是否顺天道、掌时势,施先生愿否?”
  这话料峭,令施耐庵难以回复。在李行素逼视下,他飞觑罢张士诚的神色,暗下浩叹一气,垂下眼帘从此缄默。
  “那么请教先生,”李伯昇欺李行素不懂兵略,以问发难,“我是各方一齐用兵呢,还是另有步骤?”
  “敬回请教,”岂料李行素当即有话,“以我目前兵力,当然要有步骤,不然,何啻张平章斥李某‘是何居心’,恐怕这庙堂之上将陡起问罪之声啊。”他抱拳冲张士诚躬下去,“臣建议我王速取姑苏,随后迁都。”
  迁都何等重大,哪能上下牙一碰即可决定!
  张士德躬身道:“且不论能否速取姑苏,只论,臣以为不可轻率建议迁都!”
  “仍有,”吕珍道,“即便开疆拓土,也应趁鞑子与红军交战,乘机取镇江、集庆等地,焉能舍易求难?”
  李行素嗤道:“鞑子于镇江屯有重兵,夺其乃舍易么?至于集庆,如你所论,乃鞑子与红军的战场,取之只为清点他人尸首?姑苏自古富足——”
  “先生的意思莫非是,鞑子一贯轻视富足之地,故而,对这等地界从来疏于备严兵、重防范?你不认此见可笑么?”
  “可笑之见出自你口;你以此遏我奏陈,不仅可笑还甚可憎。”李行素转对张士诚道,“臣仍是那句:不与他人争舌耗沫,愿以项上人头来证结果。”
  张士德冷笑道:“以你一介布衣的这颗人头赌我大周国祚?它值么?”
  “寡人向来认他李行素这颗头颅与我国祚相等金贵!”张士诚没让李行素陷落片刻尴尬,高声道,“夺取姑苏随后迁都已为我大周既定方略!另,待迁都后寡人便拜李行素为相,莫再因布衣身份遭人轻蔑!”
  张士诚偏信李行素卜算精确兼谋略不凡,于是乾坤独断,决意夺取姑苏,将这方富足之地做为新国都。事也遂愿:至正十六年(1356年)春二月朔日,周军攻破平江路,随后自高邮迁都,复谋取周遭乃至浙东等地。
  于太平,朱元璋连收几道谍报,业已稳不下心性。眼前刚挂辰牌,他被常遇春和数十亲兵夹护,策马循江岸视察。从远处传来不绝的叮当凿石声响,越来越刺他耳鼓,并激起难以克制的烦躁。他紧锁眉头,长下巴损了两分前翘,面皮郁色不减。常遇春见状本想道出一席宽慰话,不及开口忽听传来马蹄声;少时,李善长独人独骑嗒嗒迎来,勒缰抱拳,打量朱元璋那副眉目脸色,欲言又止。
  “百室闲暇呀!”朱元璋吐字携嗔,“江边走马观景,好不惬意!”
  “回主公,善长此来巡看一番,并不觉惬意,惟感欣然。”
  “你——”朱元璋眼珠一动即变口吻,“百室莫藏见地,直说给俺可好?”
  “主公且听这阵阵凿石声。”李善长夸张出仄耳谛听之态,续道,“那里有数百石匠日夜不停地锤凿石丸,何用?主公也知鞑子回回炮的威力,于是冯大郎便想,为何不改造几百架,让蛮子海牙的水师尝尝滋味?再于是,他琢磨了几日,还真改造成功了。”
  朱元璋已听明白,禁不住怪怨说:“你们瞒着俺会得个大趣子么?哼!”
  “并非着意隐瞒主公。”李善长解释,“我军即将进攻集庆,于战役筹画上主公已大耗精力,实不必余外费神。”
  “为舰船一事你可知忧熬愁煎了俺多少脑汁子!哈,还说什么‘实不必余外费神’哪!”
  “此为我等疏失,恳请主公宽宥。”
  “罢了。”朱元璋和李善长并了坐骑。“百室可知,张九四已夺取姑苏。”
  李善长脱口道:“大好事呀!”
  “什么?”朱元璋一霎满目狐疑,“百室是否还有哪些瞒着俺的?”
  “善长甚恐张九四安于他大周的那片疆域,由此消磨掉盈腔大志呀。幸而,他如今独信一位经纶手,而这位经纶手凡有谋划,定对主公有利。哦,取姑苏或就是这位经纶手的谋划。”
  朱元璋默然半晌,慢吞吞说道:“俺也无比信任百室呀!”
  李善长心尖猝然一缩,暗说:我自认忠心无二,复恃睿智不群,哪知于此事上犯了主公之忌!是呀,主公要的是辅鼎者,而非于大计擅自代他做主之人!他一毕急思,一毕补救:
  “善长惟恐损了主公的仁名义誉,也怕主公失了与张九四或需的斡旋,故而隐瞒下来。善长已将此生全然交付主公,所行所为绝无分毫私念!”
  “这个俺深信不疑!”朱元璋瞄了一眼,“百室可说说下一步么?”
  “首当将蛮子海牙的舰船赚来,不仅为水陆齐攻集庆,仍为日后克张九四或哪路枭雄而计,主公必须拥有一支强大水师。”
  “这个已在俺的筹谋中。”朱元璋驭缰转向大江,目眺远方,喃喃道,“等不下去了!俺呀,不跟张九四争成就,只为自家的迫不及待……哎,实难消受啊!”
  二十三个朝暮过去,是日辰时,朱元璋不辞冒犯凶险,亲率常遇春等猛将及众死士,乘渔舟向元将蛮子海牙列于采石的舰阵主动邀战。此战并非仅凭亡命博运气:太平江岸已布置下兵马,按事先计议,红军骤起鼓噪,一时间无数旗帜摇动不停,——蛮子海牙以为红军意从陆路进攻集庆,忙调遣舰船援助陆路防守,恰此时,常遇春冲锋在前,连连催促飞桨,闯入元水师舰阵!一经交战才知,冯国用改造的回回炮在近战中之威力超乎预料,即便高大而长的福船,凡被击中也顿失战力。
  “杀鞑子!”
  “对准左前方那艘挂帅旗的,——放!”
  只见元水兵纷纷坠江,几炷香过后,舰阵已散乱不堪。
  “红巾妖人太厉害!抵不住呀!”
  “轰他们!庆格尔太!你为什么不下令轰他们!”
  “太近了——啊!”
  “鞑子想点炮!招呼他!”
  “他们不敢发炮!那样只能打自家!莫怕!”
  “挥旗传令!复阵!复阵!挡住妖人……”
  “向南穿插!”常遇春挥拳击开一员坠向船舷的元水兵,喊道,“肯降俺的鞑子不杀!舰船都将归于俺们,要好生爱惜!”
  “请主公切莫近前!”
  “莫管俺!前冲!”
  红军舟短易操纵,在大船巨舰之间游刃有余,元军舰船上的火炮近距离无法发挥作用,红军的石炮却每每建功,如是,元水师愈发溃不成军,战至近午时,蛮子海牙见败局已定,惟与残兵败将逃往集庆。
  李善长一等恭候在江岸上,吹奏笙竽唢呐,敲响鼙鼓铜锣,迎接凯旋猛士。见那群人走来,大家忙拱手躬身;朱元璋则上扬长而厚的下巴,挽着常遇春一条胳膊,满脸喜容叫道:
  “大郎!你可立了一桩奇功啊!”
  冯国用再躬腰肢,把羽扇抱得微微颤抖,道:“主公承天命复我汉人及南人之天下,自有诸神庇佑,每战无不克捷!属下无非尽一份辅佐之力,焉敢称功!”
  “奇功就是奇功,大郎何必过谦。”道罢,朱元璋倏尔凝重起面目,“不可浪费了俺们大好的士气!也不能叫鞑子得以喘息!歇三日,水陆齐进取下集庆!彦敬!彦敬!”
  俄顷,听廖永安声若洪钟应道:“属下在!”
  “蛮子海牙送俺们的舰船都交付给你了!俺只许你三天,”朱元璋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你务必助俺组成一支具有战力的水师!”
  “接令!万死不敢辜负主公信重!”
  朱元璋欲借大胜鼓足的士气,一举攻克集庆。春三月朔日,水陆同时展开进攻,两日后至江宁,拔下陈埜先之子陈兆先的大寨,生擒陈兆先,并俘获三万余人。这三万余人曾跟随陈埜先归附了朱元璋,后又胁从陈埜先背信弃义,与元军暗地交通,令朱部红军损失不小。再说,除了李善长等少数知情者,广众将士都认定张天祐和郭天叙之死,实属主公遭受的奇耻大辱,因之,对这三万余复降民兵敌意甚浓,巴不得寻个由头砍下几颗人头为快。红军将士中有人为彰显对朱元璋的忠心,寻衅拔刀,或杀或伤,将一股戾气蔓延开来。由此,这部复降的民兵日日提心吊胆,惟怕杀身之祸就时临至。
  此际,十几个降兵背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没法活啊!照这样下去,咱们都躲不过一死,早晚的事!”
  “哎!为旧主走错一步,真不如错到死,为这条贱命,倒好,直混成了生不如死!”
  “不如……结伙逃命吧!”
  “往哪里逃?如今咱们遇见鞑子定是一条死路!遇见红军呢?定是死路一条!”
  “说的对!”突兀插入一个声音,“惟有遇见俺朱元璋,何啻获得一条生路,仍能赚取老大的富贵,青史留名、封妻荫子哪!”
  大家认清来人是谁,争抢下拜:“给朱爷爷叩首!”
  “好汉们为何不称俺‘主公’呢?”
  “咱们……咱们都是反复小人,没脸再称朱爷爷‘主公’!”
  朱元璋寻了块凸地,撩袍襟坐下去,斜眼扫了扫立在他身旁的常遇春,含笑道:“反复竖子独陈埜先一个,他曾为你们主帅,你们难弃对他的忠心,这着实让俺视为金贵,为此也着实爱惜你们……对了,你们可知陈埜先怎样丧命的?”
  有人回:“葛仙乡民兵百户卢德茂恨陈爷爷——恨陈埜先反复无常,于是用计杀了他。”
  “不,他并非被哪个杀死,而是因违誓而死。当初,他跟俺盟誓,哪厢若背信弃义,定呕血而亡……哎,天不可欺呀!”
  “小的愿指天起誓,”有条身量魁梧的壮汉咕咚顿膝,拍胸抬臂道,“自今起,若这颗心略微偏离朱爷爷,定遭雷劈火炙,死无全尸!”
  朱元璋连忙起身抢去,搀扶起那汉子:“俺欢喜煞了!真个欢喜煞了!还有,从今往后,你和好汉们都称俺一声‘主公’,使得?”
  “主公!”大家纷纷下跪,遂听某人泣道,“可有人不信咱们,说咱们的心肝已经腐臭……他们杀了几个人一验,那血都是鲜红的!心肝也好生地长在腔子里啊!”
  朱元璋沉吟少时,问那汉子:“你姓甚名谁?”
  “回主公:小的贱姓名上赵下忠。”
  “赵忠,你在兄弟们当中择选五百好汉,做俺的亲兵,可好?”朱元璋平伸双手,似要将下拜之众一并搀起,高声道,“俺愿将自家性命交付好汉们,以验你们的心肝!因为俺深信,好汉们跟俺流着相同的鲜血!跟俺长着相似的心肝!”
  “主公啊!”
  “主公!”大家动容呼喊。
  “主公不计较咱们铸下大错,依旧爱惜咱们的性命,并将咱们视为心腹,咱们当以命相报啊!”
  “以命相报!以命相报!以命相报!……”
  朱元璋不再多话,连连颔首,带动常遇春等人走开去。他反剪双手,两根食指相继动了动;常遇春当即心会,赶两步与朱元璋走了并肩。
  “伯仁呀,你不觉得那赵忠向俺盟誓,恰将时机拿捏至最好处么?”朱元璋低声道,“这面目憨直者若暗揣机心,甚是可怕啊!”
  “明白了。”
  “伯仁更要明白的是,取集庆,俺要见这部人轻生用命。”朱元璋瞥了常遇春一眼,“今夜俺只留冯大郎相伴,让那五百人入卫近临,至于其他事宜,由你和百室合计好施行。”
  “属下知晓轻重,定当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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