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谣言四起
作品名称:风光大葬 作者:泪眼涤尘 发布时间:2022-12-09 08:48:36 字数:3430
“你们听说了吗?前边白头村天福哥家的儿媳妇儿没了。”白头村邻村的张家庄的一个村妇,看到村里街头站着四五个人,神秘兮兮地凑上前去,故作惊讶地小声问道。
“是呀,你看可惜人不可惜人,才二十来岁,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另一个村妇一边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划着二,一边惋惜地应和道。比出二的那个手还边说边在胸前来回晃着,满脸的惋惜之情,仿佛自己错失了什么宝贝似的。
“都说是毒死嘞,还有极个别地说是打死的,也不知道咋死的,听说公安局的直接在医院把人都拉走了!”又一个村妇也参与了讨论,说话间头往刚刚那两个村妇身边靠了靠,还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了去。
“是嘞,是毒死嘞,上个月打了一顿没打死,听说肋骨都打断了好几根,你还别说就是傻人有傻福嘞!正常人打断几根肋骨,打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怎么着不得躺个两三个月。你看这傻媳妇儿,没事人一样,没几天就出来大街上溜达了,命硬得很嘞!这不眼瞅着打不死,又下药给毒死了。”旁边的一个男人也不甘示弱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散播给大家。
“咦!”
“耶!”
“啊!”
……
闻言众人不约而同地“咦呀、啊呀”地惊呼起来。
“嘘!”大家的惊叫声吓坏了散播劲爆消息的这个男人,赶紧把手放在嘴巴前边,小声“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别太大声了。
“呀!我嘞个老天爷嘞,没打死,还又毒死嘞呀!怪不得有说是打死嘞,还有人说是毒死嘞。原来是没打死又毒死嘞呀。老天爷嘞,天福家老婆子可真毒呀,还真下得了狠手!”惊讶之余,其中一个村妇压低声音感叹道。
“那可不是嘛,天福家那个儿媳妇儿脑子缺点啥,是个傻子,娶进来就不招人待见,一天天好吃懒做,啥活也不会干,娶回家也确实是个祸害,天福家那口子不待见这个傻儿媳,天天不是打就是骂。不过,天福老婆确实也不是个啥好东西,一个正常人整天跟傻子一般见识。”一个村妇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溅到了侧着脸听她讲话的旁边几个村妇的脸上。
“哪个天福啊,就前边那个白头村儿,村东头的那个张天福吗?”被溅到唾沫的几个村妇下意识往后侧了一下脑袋,毫不在意地用手抹了两下自己的脸,又把脑袋凑了过来。这时又走过来一个男人,老远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知道个大概,还是不相信地凑了过来问了句。
“还哪个天福?就白头村儿那个张天福呀!”
“咦!还真是那个天福啊,他儿媳妇还没多大吧?说没就没了呀!”
……
张天福家的儿媳妇儿上午刚死,下午白头村及白头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炸开了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把这件事说得神乎其神。大家也都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听来的,或是原本自己听别人讲的,又讲给别人听时,又忽然觉得不能自圆其说,硬是胡编乱造,临场改了台词,把自己揣度的也说成是别人说的。不管真的假的,一下子所有的村民就都变成了知情人了,一个个都扎群扎堆,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股脑地全都倒出来了。原本了无生趣的村庄也因为这件事忽然沸腾起来了。
一时间,大家好像都知道整个事情的原委,但是,当还保有怀疑态度的人,只要轻轻地问上一句“你听谁说的”,这些知情人好像也都说不上来具体是谁说的。
总之呢,就是有人这样说的。有人说张天福的老婆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婆婆,把儿媳妇儿的肋骨都打断了几根,没打死就算了呗,还变本加厉地下起了毒,最后毒死了她儿媳妇儿;有人说张天福的老婆卸磨杀驴,本就嫌她是个傻子,嫌她丢人,眼里一直也都容不下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媳妇儿。现在给他们家生了大胖孙子,本来就是买来传宗接代的,有了种了谁还要这个傻娘!让她去采茶叶的时候就打算把她丢山上,结果这大傻子,采茶虽然没赚多少钱,却也没傻透,还知道回家。张天福老婆眼看丢不掉这个烫手山芋,最后没办法了就只能下毒毒死她了;也有人说,张天福老婆心气儿高,丢不起这个人,整天看个傻子在家里,看了就来气,打骂都是家常便饭,这次是出手重了,失手打死了……
又经过两天的发酵,有关张天福儿媳妇儿的死法也传得越来越离奇了,但是,不管过程怎么样,结论都是张天福老婆打死或毒死了儿媳妇儿。为此,大家也都在为张天福儿媳妇儿抱不平,数落着张天福老婆的种种恶行,就连她早年间给婆婆吵架拌嘴的事都扒拉出来了;更有甚者把她年轻时跟别人争地边的事也给抖漏出来了,好像是想通过找出她所有不光彩的事儿来为她今天杀人的事提供依据。
然而,可笑的是,大家一口一个张天福老婆、一口一个张天福儿媳妇儿,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张天福老婆还好,毕竟五十来岁了,嫁到白头村也有三十来年了,相处这么久了大部分也都知道她是隔壁郭家村嫁过来的,名叫郭珍娘。而张天福儿媳妇儿叫什么几乎就没人知道了,他们只知道张天福儿媳妇是后边李家村嫁过来的傻子,大概率是姓李,具体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还真就没几个知道的。不过关于她的一些桃色传闻大家却也都津津乐道,耳熟能详。
也许人性本就如此吧。当一个陌生人被架在行刑架上的时候,人们关注的就不再是行刑架上的人是否是无辜的,而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置身事外,或是满怀悲悯的同情,亦或是义愤填膺地指责,甚至是有些庆幸,好像因为行刑架上架的不是自己就占了好大便宜似的。人们总是这样,自己没占到便宜看到别人得利就好像自己吃了亏似的,而看到别人遇难就格外庆幸,好像受此大罪的如果不是别人,那么受难的将会是自己,完全忘记了别人的幸与不幸完全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而此时的郭珍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年轻时的郭珍娘也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漂亮闺女,模样长得周正,身条又好,多少年轻小伙子都想把她娶回家。郭珍娘也是心气极高的,对那些趴墙头偷看的小伙子也是一个都看不上眼,随手操起拖鞋呀、木材棒啊之类的就飞出去了,随之而来会听到“啊”的一声,那肯定是有人中靶了;然后郭珍娘还会骂一声“一群不要脸的小犊子,回家看你老娘去吧”,最后大家也只得悻悻地离去。
可是缘分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呢!那么多年轻小伙子做什么行当的都有,可郭珍娘挑来挑去,挑了几年兴许是挑花了眼,愣是有钱的也没看上、长得好看的也没看上。眼瞅着过了说媒的年纪,家里人也都愁得不行,都劝她心气别那么高,眼睛不能总长在头顶上,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而此时的郭珍娘却不以为然,只想找个自己拿捏得住的男人。这不又过了两个年头,郭珍娘就风风光光地嫁给了白头村的张天福。
这也是大家都没想到的,都想着心气这么高的人不得嫁个村干部啊、跑腿做生意的呀之类的。谁曾想她却偏偏看上这个一脸麻子,长相一般又身材粗短的张天福。话虽如此,张天福虽然各方面都不出挑,但是疼老婆却也是远近闻名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顺着郭珍娘的心意,家里里里外外的活也都自己包揽了,大事小事也都落不着郭珍娘超心劳命。虽然没有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日子也一直过得舒心。有个什么不顺心的也是对着张天福非打即骂,张天福也乐得让她打骂出气。
后来郭珍娘又给张天福生了大胖儿子,隔一年又续上了大胖闺女。张天福更是美得不得了,更是把郭珍娘宠到天上去了,自己只管好好赚钱,养活老婆孩子,任劳任怨。即便后来孩子大了,娶了媳妇儿了,家里也依旧是她郭珍娘说了算。所以她这些年没受过啥大委屈,更没吃过什么苦。
而如今的郭珍娘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万人唾骂,还成了别人口中的杀人犯。时不时还能从别人嘴巴里听到自己毒死儿媳妇的各种细节,心中万般无奈,无处发泄,只能打骂自己的老公,以缓解心中的怒气。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即便长了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也说不过他们。心中既委屈又愤恨,但更多的是担心、害怕,她担心自己会被警察带走吃牢饭,更绝望的是可能会让她去抵命。想到这里,更是绝望地放声痛哭。哭了一阵子累了,脑子也一直飘忽不定,忽然她又想起了两个孙女和一个孙子,心中更是一阵酸楚。她心想如果自己被枪毙了,那这3个孩子就真的是没人疼的孩子了。想到这里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自从她儿媳妇死后,她的眼泪就一直没停过。刚开始确实是有些伤心,哭自己的儿媳妇儿。随着亲家公把她告了,就生出了些害怕;再后来回到家听到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又多了份委屈。总之,伤心了哭、害怕了哭、委屈了也哭。哭一阵子,没力气了就停一阵子。想到自己会哭,想到孙子孙女会哭,想到她老公张天福也会哭,想到自己儿子更是哭得停不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里想一下,那里想一下,忽然觉得这些年自己不是好妈妈也不是好老婆,心里觉得对不起老公更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又开始哭自己的老公和儿子。但她唯独不敢再想自己那刚刚离世的儿媳妇儿,她怕她死了也不让她安生,更怕她晚上睡着会变成厉鬼来吓自己,甚至是找她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