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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大明运祚>十八 争雄慎意气

十八 争雄慎意气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2-12-06 06:38:58      字数:6310

  夏六月乙卯日,按既定战略,朱元璋为统帅,李善长为辅,命徐达、冯国用、邵荣、汤和、常遇春、邓愈、耿君用、廖永安一等各领船舸渡江。战马上船,将士们上船,最后一员兵士也登上甲板,申时中起锚解缆之际梅子雨归杳的江天还云疏光晴,半时辰后,领航的大舸刚至江口,忽然起风,从后方飞快涌来大片乌云俄顷遮蔽了穹窿,隆隆滚来雷声,数道闪电轰地炸开,在阵阵马嘶中,哗哗降下倾盆大雨。
  船舸相继以号角传令,抛锚落帆停泊于江面,随风浪起伏摇晃。朱元璋低头从舱中走出,拒披雨衣,须臾红巾及战袍似被浸泡;他盯住左方一盏摇动的灯光,仄起耳朵,——不知是谁,正在船舷那边高声议论。
  “李爷爷果真了得!他说,只要那位元帅对咱们怀有异心,老天就会发警号!”
  “不会吧……朱爷爷视咱们如同骨肉,怎会……”
  “叫你去送死,还不得早早将你的心窍诓迷糊啰!”
  “那位巢湖的兄弟怎好歹不分呢?”有个人说,“俺家帅爷得知你几个尚未留下种,因而将你几个调到这里加以保护!你们可知,常先锋船上的死士都系俺们红军袍泽!”
  朱元璋犹想听下去,李善长蹑脚走来为他披上雨衣,顿然惊了他一跳。他甩下雨衣,指指那方,低沉嗓音问:
  “俺舸上为何有巢湖水兵?”
  “为稳定军心,善长做了一些安排。另外,廖彦敬也在舸上。”
  “你莫叫善长了,索性改叫‘擅自’!”发出这股邪火,朱元璋噗嗤一乐,继而凝重神色道,“百室可听见那人说些什么?廖彦敬莫非听不见?”
  “成事后,包括李扒头,主公厌恶听他们的声音,不过举手之力便可永远消除。至于廖彦敬,暂不急讨要他一个分明态度。”
  “哼!”朱元璋弯腰拾起雨衣,为李善长披上,见李善长学他方才那般抖肩甩去,又噗嗤一乐。“对了,百室可知那个为俺说话的是谁?”
  “主公的亲兵郭兴。此子原名子兴,濠州人氏,当年随郭公起事,因冲撞了郭公尊讳,故删去一字。”
  “亲兵中有这号人,俺却不知……此子具几多斤两?”
  “此子和其弟郭英均精拳术及骑射,论斤两嘛……应不逊色于耿炳文。”
  “你早不举荐!活该淋一场大雨!”
  “主公不也正在冒犯这场大雨嘛。”趁此李善长抓住朱元璋只手往舱里拽。“也属好雨,趁夜渡江原是为消减鞑子的警醒,如今,其之警醒已被大雨冲去,明晨我恰可分波长驱!”
  “天能遂愿?”
  “善长当年学了些粗鄙手段,这节主公早就知晓。”
  “对!”朱元璋拍额道,“龙祠求雨一事俺记忆如新。那么你说,这场雨几时能停?”
  李善长捋落髯上的雨水,语气笃定道:“最迟不过卯时中。”
  “嗯,”朱元璋垂头看了半晌地板上的脚印,挥手带珠道,“张帆前放小舟将郭兴、郭英送到常遇春旗下,建功!重用!”
  翌日拂晓,雨声果然停住。呜——呜呜呜,号角吹响,各船舸竞相起锚张帆。江面上原本烟浓雾重,但仿佛有两股神力,将烟雾分为两道,复于远处牛渚矶上空融成一片。刮起西北风,那张张大帆鼓近极致,千艘船舸越行越快,引来阵阵高昂呼声。
  “彦敬兄!彦敬兄!”朱元璋立在船楼上,边决眦远望边高声呼唤,“廖彦敬!”
  “主公!永安来了!”
  这声尊称令朱元璋当场一愣,片刻心会地连连颔首,道:“趋牛渚!”
  “不是要攻采石么?”
  “采石历为大镇,鞑子岂能不设重防?牛渚前临大江,他总不能叠潮为屏障,俺们攻它必克无疑!”
  “永安惟主公马首是瞻!”
  “举旗传令!”
  船舸顺风竞速。常遇春争得先锋,乘快船偕二十余死士抢在最前,他手拄数十斤的铁枪弓步立在船头,身后是手握朴刀的郭兴、郭英兄弟,不多时已看清岸上元兵惊恐无措的面目——“杀!”趁船身一纵之力,他飞身跃上岸,铁枪一挥横扫几员元兵,奋勇杀开一条通道;郭兴兄弟也如怒虎插翅,纵跃砍杀,带领死士们从陆路向采石镇杀去!其间元军曾组织兵力抵御,但后续的红军甲士纷纷登陆,元兵哪还具心气交战,一触即溃,四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哀声和越来越含戾气的杀声……常遇春杀得兴起,扯去红巾,卸甲裸胸,血染战袍,兀自有心沽勇逐杀,却被一匹战马挡住去路,不禁横眉怒目,挺枪暴喝:
  “谁敢挡你常爷——”认清鞍上之人,他急忙收枪止喝,躬腰道,“主公恕罪!”
  朱元璋尽显爱惜之情,道:“伯仁①既为上将,当知仗打到什么时候便无须再身先士卒,岂能因逞勇而疏忽自重?”
  “俺心急呀!主公应诺取下太平——主公肯收留俺了?”
  “若知俺的钟爱,伯仁断不会问出这句。”朱元璋笑意更柔,“少刻有人给你牵来好马,也有人扛那柄铁枪,追上俺,俺们并马巡视。”
  红军将士忙于收拾战场,掩埋或焚烧无头尸体,搜寻值钱物什,驱赶无主战马,集中丢弃的兵械、旗帜。欢呼声此起彼伏,时而加入几声马匹的哀鸣。常遇春已裹上红巾整好战袍,跨胭脂马随在朱元璋一侧,四处巡视。
  “估摸有两三千石白米、白面!还有百余腔肥羊!”
  “这挂肠子总算遇见贵人了!”
  “你吃人?说起人,这一宗千万莫叫巢湖那众水鬼知晓!”
  “上报将爷,俺们运回和州,用上一阵子!”
  “你能支使动大船么?没大船,怎运回和州?”
  “将爷定有法子!”
  “收声吧!朱爷爷过来了!”
  朱元璋不动声色,与常遇春来到临时帅府。方踩镫下马,徐达快步迎来。
  “禀报主公,采石镇已归俺们,并获取若干屯粮及牛羊。”
  “好收成呀。”朱元璋不轻不重道一句,问,“是否有人建议取粮食和牛羊,返回和州?”
  “邵荣已同巢湖水军会晤,大抵是这意思。”
  “随后仍有许多人拿出相同的建议呀!”朱元璋锁紧眉心,忽而发声铿然,“必断绝他们此念!俺们举兵渡江攻克采石,中有上苍青睐,更当乘胜直驱太平!若从了这鸡肠样的念头,大事从此离俺们远去!天德近前,”他对徐达附耳授意一番,“你即刻经办!”
  “慢!”李善长快走过来,紧补一揖,“待他们将粮食搬运上舰船,再行之不晚。”
  “百室莫非生了双顺风耳?”朱元璋深看李善长一眼,颔首道,“也是,那更具‘破釜沉舟’之效!”
  原来,李善长已察觉某些将领应是受了哪个人鼓动,先命麾下把所获装载上船,复来向朱元璋发出建议。彼时,朱元璋立在临时帅府门外,面对阶下那一众只听不语,似要把他们闷在葫芦里;正起嗡嗡议论之际,有小校上报:
  “报——我舰船皆被人砍断缆绳,顺流飘走!”
  “知了!”朱元璋扬起长下巴道,“此为帅令!”
  惊愕未消,又似冷水落入热油,各种声色争抢而起:
  “敢问元帅,这是为何!”
  “元帅为何下令自毁军粮!”
  “还有我千余艘舰船!”
  “诸公!”朱元璋镇下那片喧哗,“成大事者当不受小利所诱!采石离太平近在咫尺,为何不即刻取来,反为几口嚼谷束住心胸?”
  “那也不能毁我舰船!千余舰船非你所有,未经李爷爷许可,你怎敢自拿主张!”
  “呔!”常遇春戟指道,“你等已认俺主公为统帅,哪来的屁话!”
  郭兴、郭英兄弟也恶面以对;众人目睹他二人和常遇春何等奋勇轻生,何等杀人如麻,都吓得不敢吭声。朱元璋见状,举臂道:
  “千余舰船、万石粮食都算不得什么!诸公可知太平有多富足?百室,那个柳三变怎么写的,你给诸公念一念。”
  李善长明白朱元璋要哪一篇,抑扬顿挫咏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听听,富得流油!俺们打过去,美娇娘、宝贝、绫罗绸缎等等,随便诸公收纳!怎的,难道诸公不愿收纳?”
  “自然愿意!”
  “既然有这些好货,谁还计较几艘破舰船、几碗馊米面!元帅下令吧!何时打太平!”
  “是啊!元帅下令吧!”
  “咱们愿意跟随元帅打太平!哎,哎!已经等不及了!”
  “元帅下令吧!请元帅下令啊!”
  “诸公!”待叫嚷声落下,朱元璋道,“都说赶早不赶晚;这便命儿郎们用饭,吃饱了扬鞭策马,直驱太平!”
  见诸将各自散去,朱元璋的面色霍然泛青,垂手摸到剑柄,紧紧握住它,双肩微微发颤。
  “看见了么?多是巢湖水军和邵荣的部曲发起留难!”
  李善长忙提示:“主公切莫疏漏,廖彦敬一等例外!”
  “俺知!”朱元璋松了剑柄,思忖半晌,“百室拟一篇戢军文章,不许掳掠犯民,违者定斩不饶!”不等李善长回应,又道,“郭兴、郭英!你二人各择百余壮士,破城后遂于街衢巡行,凡见不遵军纪者,无论哪个当场斩杀!”
  郭兴一挺虎躯,道:“请命小卒做先锋死士,为主公破开城门!”
  “你和郭英已非俺亲兵,自今都做千户!另,这回俺意将先锋许给邵荣,他若不接或者怯战,俺定搬下他那颗脑袋!”
  “主公——”
  朱元璋摆手截断李善长的劝言:“俺心里有数!百室去斟酌那篇文章吧,不久便要发兵太平,莫再耽搁!”
  红军攻下采石,逃往太平的元兵怎能不上报,因而,太平城紧张起来,平章完者不花、达鲁花赤普里罕忽里亲临城楼,急匆匆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才要开口,但见从远处乌泱泱涌来大片红潮,再近些,杀声刺耳,几千头裹红巾的骑兵,在一杆绣着“邵”字旗帜的带领下疾驰而来!完者不花心胆俱裂,忽左忽右不停乱叫:
  “关城门!起吊桥!关城门呀!……”
  “城门早就关闭了!”普里罕忽里高声道,“吊桥也早已升起!大人!你不可自乱方寸!”
  “凶悍呀!凶悍呀!……”
  “别念叨了!”普里罕忽里急得直跺脚,“对了,别再念叨吧!这样会乱我军心!来人!弓箭准备!”
  邵荣这度接下先锋,明了自己背人的那些阴事已被朱元璋察觉,更明了是否立功紧系赎罪或丢脑袋,哪还念保存一己势力,亲自督战,谁胆敢后退即一箭结果性命!数百冲锋在前的骑兵被他逼成凶悍死士,在一阵箭雨掩护下跃下坐骑,强逾壕沟,斩断吊桥绳索,放过一组骑兵,以巨木将城门撞开——
  “杀进城去!抢美娇娘!抢金银宝贝呀!”
  骑兵们争抢着冲入城门,见人便砍、便刺,元兵抵不住,纷纷逃窜。大部红军开始入城,之后,数百快马由高举令旗的郭兴、郭英率领,越过隆隆开进的步兵行列和马队,一径厉喝:
  “帅令!掳掠犯民者一概死罪!帅令!掳掠犯民者一概死罪!……”
  街衢,巷头巷尾,市廛,百姓房门、大户人家院门,张贴了若干《戒戢军士榜》,不识字的便请教袍泽,很快对戾气正旺的红军起到震慑效果。一员大胡子骑兵腋下夹了只包袱从巷中跑出,恰逢遇郭英偕几员壮汉巡行,被横马挡住。
  “何物?”郭英伸去朴刀问。
  “俺家将爷说——”
  “说!是否掠夺而来!”
  “俺奉命取物,关你——”
  话未说全,只见霜光骤闪,一颗头颅坠于马下,那身躯随而后仰落马。经过的兵卒俱吓白了脸色,停住脚步木呆呆看着郭英几个。
  “谁敢违主公帅令,这就是下场!来人,捡起狗头,示众!”
  此时,朱元璋步入曾为元廷执政一方的公堂,端坐在公案后听取各路上报。李善长从一名信使手里接来书筒,用目光请示过朱元璋,启封先阅。朱元璋觑两眼,阖动嘴唇,终于忍住发问,继续听案前人上报。
  “完者不花一等在我破城时逃走。另有太平路总管靳义投水自尽。”
  “不负他的名字!”朱元璋再向李善长斜觑一记,“切莫冒犯他的遗体,好生安葬。还有,迎俺们入城的那两个老秀才,要多予和善。对呀,之前上报那被执的纳哈出,可是木华黎的后裔?”
  李善长边阅边回:“正是。”
  “要善待他。你还有事务么?没有的话可以退下了。”朱元璋显然更在意李善长手中的文移,支退那人,才要开口,外面报入:
  “先锋官邵荣请见!”
  朱元璋在案上摊开双手,深吸一气:“入内。”
  邵荣大步流星来到堂上,站定后携沙沙甲叶子响深躬腰肢,陡改的尊称令朱元璋和李善长均为一愣,遂又急忙封住噗嗤声。
  “主公!俺有罪!”
  “邵兄何出此言?你破城本属头一桩功绩,何罪之有?”
  “俺没管教好麾下儿郎,致使他犯了帅令……”
  “不关你的事。谁犯军令,砍了他就是。”朱元璋一毕说,一毕瞥向李善长,见他把双手背在身后似有话说,便轻轻点了点头。
  “邵将军果真立下了头等大功呀!”李善长含笑道,“此番主公必奏与皇上,为邵将军请擢升及赏赉。”顿了顿,又道,“此役大捷于采石几被某些人断送,这不得不令我等深思哪!经查,应是李扒头所为,邵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邵荣迟疑片刻,硬生生道:“除掉他!决不能让他坏了俺们的大计!”
  “没个可示以广众的由头,恐伤了巢湖兄弟们的心!”李善长沉吟少时,“邵将军能否拿出主张,不致让大家心寒?”
  邵荣明白李善长的意思即朱元璋的意思!想了想,道:“主公不必为此挂怀,三四日内,俺会寻出个令大家信服的由头!”
  “哎!”朱元璋叹一气,伤怀兼不解说道,“俺对李首领时时捧着一颗诚心,哪处对不住他?他为何要这样对俺!不说了,不说了!这一战你领了先锋,想必够累,俺特地为你选了最好的住所,让他们引你去歇息。”
  邵荣告退后,朱元璋立刻看向李善长,那眼神分明是催促。李善长会心颔首,亮出背后的物什,一毕递给朱元璋,一毕说:
  “自亳州送达和州,复转来,乃旨意,仍有刘丞相与主公的一封私信。”
  “刘丞相?”话吐出朱元璋已想明白,“莫非刘福通杀了杜遵道?”
  “至少被治罪。依刘福通之秉性,除掉的可能更大。”
  “俺不看了,百室给俺讲讲,他们什么意思。”
  “旨意乃龙凤元年五月己丑日发放,制曰:接旨之日,各路军俱竖‘宋’字大纛,另,朝廷新制了甲胄战袍,待上呈名册后会尽快送达。刘丞相的手札为同日拟成,大意是:他甚信重主公,此后,江淮各路人马由主公节制,莫管哪个元帅、哪杆王旗。”
  “哈哈!由俺节制?只怕他给俺的这颗印镇不住那等枭雄!”
  “甲胄、战袍可是好东西呀,主公!仍有军饷,不要白不要!”
  “这个自然。俺屈就用他年号,再换不来些许东西,那可亏大了。”朱元璋抿嘴一笑,转而问,“百室认为邵荣会为俺们寻个怎样的由头?”
  “不好猜度。主公何妨等待几日,他不是说了嘛,三四日内便见分晓。”李善长狡黠地眨眨眼皮,“这几日主公当频与廖彦敬叙谈叙谈,莫让他错过了好故事。”
  却说邵荣,渡江前便同李普胜暗下交结,如今为获得朱元璋信任,自不惜这段所谓的交情,他遣心腹乘渔船渡江赴和州,凭几句话便把李普胜诓到采石,随后来见朱元璋,交付应诺。他递入请见,不多时传出“入内”,走进公堂看到朱元璋、李善长时倒未诧异,忽见廖永安也在,当场僵住神情。李善长不容他醒神做周全,笑问:
  “邵将军有事?”
  “得知一紧急事不得不上报主公!”邵荣硬硬头皮道,“李普胜预谋盗杀主公!”
  声未落,那三人皆惊愕地张开口。朱元璋倒吸寒气,问:
  “他为何要盗杀俺?此情坐实了么?”
  邵荣真想狠啐一口,暗说:这不都是为遂你愿嘛!还坐实呢,装得像么?嘴上却道:
  “真确无疑!主公须早做防范!”
  “他为何要盗杀主公?”李善长问来话。
  邵荣暗里更气得不行,直欲飞踹过去,但仍要制怒回话:“他怨恨主公攻克太平未将头功给他,企图害死主公,独霸一方!”
  “他哪里知晓!奏疏已拟好,俺正要为他向朝廷请头功哪!”
  话已至此,邵荣只能顺下去:“此人心肠残酷,断不会抱一分善念!他今已过江,万望主公加以防范!”
  “彦敬啊,”朱元璋投一双泪眼对廖永安道,“我将此心对明月,奈何?奈何呀!你等好兄弟交情深,你教俺,俺该如何是好?”
  “永安的心已给了主公,再不会许给旁人!”廖永安就此问瞪起三角眼表态,“李扒头欲害我主公,永安第一个不答应!主公,只要你一声令下,永安这便寻他拼命!”
  “论到拼命,”李善长道,“驻太平的将士十之有九忠心主公,若非顾忌李扒头蛊惑巢湖众家兄弟一起谋乱,何足为虑?难就难在此节呀!一旦巢湖众家兄弟中了李扒头蛊惑,在戡乱中被诛杀,主公于心何忍?彦敬于心何忍?邵将军于心何忍?”
  邵荣听李善长把他扯进来,心想:你他娘的这又瞅准了俺呀!不就寻思着青楼由你开张,牌坊由俺建筑嘛!行,俺发这个声,哄住姓朱的再说!
  “俺这里想,可否让李扒头信任之人去请他,假说主公感念他出水军助俺们攻克太平,在江边摆下盛宴,之后,这位李首领在酩酊大醉中一个不留意,扑腾坠江,伴了江神。如此一来,俺们的那个顾忌也能化解。”
  “断不能行!”朱元璋拍案而起,“奸恶之人才做这等勾当!”
  “邵将军大智!”李善长却高声赞道。“为保一众性命,岂称奸恶呀,主公!”
  “再无别的办法?”朱元璋慢慢坐回去,看向廖永安,“终究太阴毒了……”
  廖永安垂下三角眼,道:“主公莫计较其他,只做个东道饮几盏,他事由我等来办。”
  “便只做这回东道,俺也不情愿呀!”朱元璋尽显伤感,“那又奈何?”
  堂中陷入一片静默。李善长分别给廖永安和邵荣丢去眼色,于是三人窸窣后退,依次转身,放轻脚步走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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