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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男临时工和女正式工(2)

作品名称:那天是中秋      作者:凹凸平面      发布时间:2022-11-24 20:38:25      字数:3289

  第三天,三舅和县林业局的司机用局里的吉普车送路奇凡上班的林场。从县城出来,沿着公路东行了二十多华里,吉普车拐向了一条林间土路,在土路上行驶了半个多钟点,出了树林,过了一个山头,路奇凡看到前方有一个类似刘家营第四生产大队第三生产队院子的小院,跟生产队院子不同的地方,是生产队被周围的住户围着,而眼前这个小院,是孤零零的,在小院东面两华里的地方有一片平房。小院的院墙是用泥坯垒的,没有院门,只是泥坯墙之间有个可供车开进的豁口。吉普车从豁口开了进去,路奇凡的三舅下了车,从一排土坯房里走出一人,朝着吉普车走了过来,路奇凡三舅上前,跟那人握手,称呼那人为杨场长。叫过来路奇凡,让路奇凡管杨场长叫杨舅。杨场长跟郜有泽说:“郜干事,你把外甥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你外甥就是我外甥。”郜有泽说:“给杨场长填麻烦了。”杨场长要留郜有泽和司机在场里吃午饭,郜有泽说,“局里还有事,改日到县城,我请你!”郜有泽嘱咐了路奇凡两句有啥事找杨舅,便上了吉普车,跟杨场长扬了扬手,司机发动了车,吉普车轮子下卷起一道尘土,驶出小院,路奇凡一直看着吉普车消失在树林之中。
  杨场长在拍了拍路奇凡的肩膀:“跟我来。”路奇凡提起三舅为他准备的行李卷,跟着杨场长进了那排土坯房之中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里有三个人在办公,杨场长跟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说:“黄队长,这小伙是局里郜干事的外甥,地震灾区的,你给安排个活。”黄队长问了路奇凡姓啥叫啥,多大岁数,跟杨场长说:“交给我吧。”杨场长交代完就走了。黄队长亲手给路奇凡提行李,说,“跟我走。”路奇凡跟在黄队长身后,很不好意思说:“黄叔,行李还是我来提吧。”黄队长说:“从你舅那论,你该管我叫舅。”接着黄队长就跟路奇凡讲他跟路奇凡三舅的友谊,说路奇凡三舅是大知识分子,别看现在只是个干事,不定哪天就能当上局长。路奇凡听得出来,这黄队长很看得起三舅。这正是路奇凡所期盼的,如果三舅的人缘不好,或者这林场的人不看好三舅,那他在这里就不得烟抽。黄队长把路奇凡带到了离办公区半华里远的另一处泥坯墙砌成的小院,进了院子,路奇凡闻到了一股马粪味,这味道路奇凡很熟悉,在生产队干活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到生产队等着队长派活,就等在牲口棚边,从牲口棚里散发出的味道就是当下进入鼻子里的这味道。路奇凡猜测,这小院是林场的马厩。
  还真让路奇凡猜对了,小院里有五间房子,三间马厩,两间住房。黄队长把路奇凡领到紧靠马厩的那间屋子。土炕上已经摆放着两套行李卷,占了土炕的东西两头,黄队长把路奇凡的行李放在两个行李卷之间,跟路奇凡介绍,这屋子的其他两人是在林场干活的木匠。等林场新的办公房盖起来,这两人就不在这里住了。先将就一下吧。路奇凡说这挺好。然后,黄队长又带着路奇凡去了临时工食堂宿舍,路奇凡用从家里带来的钱和粮票换了饭票和菜票,生活问题基本解决,剩下的就是黄队长给路奇凡安排啥差事了。
  这家林场的名称叫“国营红旗实验林场”,栽树、砍树是副业,正业是林业科研,相当于一个科研所。路奇凡到林场时,场里正在老办公区南面两华里的地方建新办公区。不知是什么原因,季节还没到秋分,工地上就停工了。砖石、木料、石灰堆放在工地上。黄队长给路奇凡安排的差事,就是在工地上打更。
  原本打更的是两个老头,其中一位是林场退休职工,儿子嫌父亲辛苦,不让老爹干了,另一位是雇用的林场附近农村的一个老光棍。路奇凡不知道老光棍叫啥,只听黄队长喊他“老甄头”。路奇凡跟老甄头只是交接班时才见面,路奇凡白班时老甄头夜班,老甄头白班时路奇凡夜班。有时候,交接班后老甄头不立马回家,说是回家也是一个人,留下来跟路奇凡聊聊天。老甄头好吹牛,说自己年轻时多么风流,睡过多少黄花大闺女,路奇凡看老甄头那贼眉鼠眼的猥亵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是在编故事。也不戳破,顺着老甄头的心意说些让老甄头高兴的话,倒让远离家乡寂寞无聊的路奇凡少了一点枯燥。在老家时,路奇凡也干过打更的差事,他管那差事叫“麦场守护者”,生活仿佛转了个圈,没想到,到了东北,还是打更。只是打更与打更不同。当麦场守护者与工地守护这差事在工作性质上八九不离十,只不过在麦场上堆积的是粮食或者苇草,这里堆积的是建筑材料。
  在老家打更与在东北打更最大的不同点是东北的冬天来得比老家早,刚进入十月,S县就下了雪。在老家打更,冷得受不了时可以到场房里暖和暖和,但在林场的建筑工地上,可以用来避风的场所只是一处用席子搭起的棚子,两头洞开,风可以一口进一口出,人只能坐在里面,不能躺,躺下会更冷。路奇凡的胳膊腿肌肉萎缩,血液流通缓慢,打更没一个月,手脚就生了冻疮,手上好几处漏出了白骨,洗手时钻心地疼痛。路奇凡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三舅来这里找个打更的活,家乡的同学、朋友,知道他来东北看基建工地上的材料,会怎么想?
  让路奇凡欣慰的是这里好心人多。一天傍晚,路奇凡在临时工食堂吃过晚饭,手提着一根木棍往基建工地走。身后有人喊“喂”,路奇凡回头,见是一个与路奇凡年龄相仿的姑娘,长得挺好看。就如后来一首叫《小芳》的歌中唱的那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路奇凡问,你是叫我吗?那姑娘一笑,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你说我叫谁?姑娘手中拿着一件军大衣,朝路奇凡递了过来:“我是来给你送大衣的,夜间多冷啊,你穿的太少了。”路奇凡心说,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关心我?想起来了,他是从燕山地震灾区来的,那阵子全国人民都在支援地震灾区,刚到林场那两天,好多人说他是“灾民”,还有人给他送过红糖呢。眼前这姑娘肯定是富有同情心的人,看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人干夜间打更的活,还是从燕山来的灾民,兴许看到了他手上的冻疮,动了恻隐之心,给路奇凡送来了这件军大衣。这军大衣虽不是多么贵重,但看上去挺新,要是给人家穿坏了怎么办?路奇凡推辞,说谢谢了,我能坚持。姑娘说,没事儿,这是林场给工人发的工作服,我家好几套呢,这套送给你了。路奇凡想说,我跟你没亲没故,怎么能要你一件军大衣?又一想,这样说有点不通情理。最主要的是夜间在工地上绕,身上那件棉衣根本挡不住风,要是穿上这件军大衣,肯定暖和多了。这样一想,路奇凡接过了姑娘递过来的那件军大衣,说那让我该怎么感谢你?姑娘说,感谢啥?你这么远到这里来,你舅舅又在城里,有啥困难自管说。路奇凡想问姑娘叫啥名字,姑娘却扬扬手,跟路奇凡“再见”。
  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抱着那件军大衣,路奇凡想起了几年前他在家乡当麦场守护者时经历的一件事情:路奇凡大哥在内蒙当兵,复员带回来两副军用手套,那手套比一般手套长不少,套在手上,快到胳膊肘了。最值得称道的是手套里子是用上好的羊毛做的,大冬天把手伸进去,过不了多会儿手心就冒汗。那年,路奇凡在生产队的麦场上看社员们从南泊河滩上收割来的苇草,夜间要在寒风刺骨的麦场上绕,路奇凡的手背冻成了小馒头,老爹就想到了压在箱底的大儿子从部队复员带回来的手套,拿出一双给了路奇凡。路奇凡带着那军用手套在场上绕,从心底升起对一奶同胞兄长的感激。如果不是大哥带回来这么好的手套,指不定还要多遭多少罪呢!没料到,一天,下班回家,兄长正在翻箱倒柜,母亲问大儿找啥,大儿子问老娘他从部队带回来的手套怎么剩下一副了?老娘告诉大儿子,你爹拿了一副给了奇凡了。说到这里时路奇凡进了屋子,兄长看到了兄弟手上戴的正是他在寻找的手套,说你快点摘下来。母亲问大儿子,为啥不让亲兄弟戴他带回来的手套,大儿子告诉亲娘,他谈的对象的哥哥是赶大车的,经常夜晚赶路,握鞭子的手怕冻,戴上这样的手套就没事了。老娘说,不是还有一副呢吗?大儿子说赶大车的,有一副手套哪够?路奇凡很不情愿却很顺从地从手上摘下了那副曾经温暖了他的手也温暖了他的心的手套,亲手交还到兄长手中,还想到了一个成语:“爱屋及乌。”兄长是为了巴结对象才把这手套给未来的大舅哥。路奇凡就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兄长跟嫂子天长地久。
  这天,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大东北,在又一个寒冷的夜晚到来之前,那个不知名的姑娘给他送来这么一件军大衣,便让路奇凡想起了样板戏《红灯记》中李玉和的一段唱词,其中唱到:人说到世间只有骨和肉的情谊重,依我看这阶级的情谊重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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