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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单相思

作品名称:他她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2-11-24 17:49:18      字数:4128

  第二天,高天就把如玉调到一科羊裘手下,把洪牡丹安插在档案室。档案室不属于业务范畴,佟宇没有发话。
  洪牡丹依旧满不在乎地穿她那套改良版的蓝色工作服上班。宝蓝色的真丝紧身上衣,深蓝色的真丝超短裙,至少十公分高的细长高跟鞋,狭长的指甲盖上涂满猩红的指甲油,嘴唇上是血红的口红。研究所的女孩因穿着笨重粗大的工作服,很少有化妆和涂脂抹粉的习惯。洪牡丹这一来,可真是开了研究所风气开化的先河。使人们的审美和道德水准大大地提高了一个层次。
  洪牡丹让每一个见到她的男人目眩神移,心旌动荡,魂不附体。自从洪牡丹到了档案室后,原本门可罗雀的档案室变得门庭若市起来。原先躺了几年积满灰尘,从来无人问津的业务资料,现在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人人都争先恐后挤到档案室来,争着抢着借那些积满了灰尘的业务资料。高天一面夸自己善用人才,夸耀牡丹带动了研究所的又一拨业务高潮。一面却也明白这些男人蜂拥到档案室来,未尝不是想借着这幌子,趁机多看牡丹两眼,心内嫉妒忌恨,却也只能怒而不发。
  洪牡丹的到来直接导致韩梅的失宠。韩梅是最大的受害者和妒嫉者。高天除非在会议中不得已,一般都等牡丹一起下班。高天对牡丹殷勤有加,体贴备至。牡丹的脚朝左,高天一定不会向右;牡丹的眼睛朝下,高天必定也俯首贴耳;牡丹要是生气,高天必定诚惶诚恐。研究所的人戏谑地说,牡丹是高天心情的晴雨表。高天甚至帮牡丹背她的小挎包,不避嫌疑,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天现在很少去打羽毛球了,只因牡丹嫌羽毛球场的汗臭味呛人,高天就不怎么去羽毛球场了。看到高天跟洪牡丹出入成双入对,韩梅的恨、怒、气、妒、伤、痛、悲、绝,已经可以炒满满一盘肝肠寸断的大杂烩了。就在牡丹来研究所的前几天,高天已经跟韩梅商议要跟她回老家订婚去。至此搁置不提。
  牡丹是所有男人心中的爱恋和渴慕,这是无庸置疑的。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胡大竟然也因牡丹而神经错乱起来。对此,大家都不置可否。胡大?胡大也能算男人么?胡大也配?胡大竟然也会喜欢上牡丹?胡大不就是个类似于侏儒的中年杂务工么?胡大不过是所有人眼中的灰尘和屑末。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胡大天天就睡在牡丹的楼底下,楼板的隔音效果极差。胡大天天晚上躺在床上听牡丹在电话里跟各式各样的男友撒娇作痴、打情骂俏的声音。胡大何尝见识领略过这温柔乡里的声音和情态,胡大一下就晕头转向,胡大一下就深陷进去不可自拔。就像滴酒不沾的人一尝到酒的甘醇就酩酊大醉,不知所已。并染上酒瘾,从此天天沉醉酒中。胡大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恨不能把耳朵贴到天花板上,如饥似渴、如痴似醉地听着牡丹的呢喃情话,每一个字都不愿错过漏过。时日久了,胡大就神经错乱起来,恍惚中总觉得牡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情意绵绵地对他胡大说的。而他胡大呢,就是牡丹深情款款地倾诉的意中人。想到这,胡大就会得意忘形,手脚并用地胡乱扭动他那肥胖笨重的身躯。他都是在各种疯狂而又不切实际的对牡丹想入非非的幻境中跌入困倦已极的梦乡。
  从此,胡大只要见到牡丹,就会丑态百出,越发显出呆傻来。胡大眼光直直地、定定地看着牡丹,而且从来不知避讳地,只管盯着牡丹的胸脯看。嘴里流涎出来,一个人就像梦游一样。旁边看的人就放声大笑起来。胡大像是突然从梦中被人惊醒,恍惚中觉得别人是在笑他,立马羞愧地低了头,又觉得别人是在笑他脸上有苍蝇,慌乱地抬起手臂去赶脸上的苍蝇,结果抹了自己一脸的面粉,越发像个无助而又可笑的小丑了。旁边的人的笑声越发响亮了。胡大耷拉着脑袋站在那,沮丧懊恼得像个泄气的皮球。
  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看出来了,胡大,胡大竟然也爱上了牡丹!牡丹何尝不心知肚明。牡丹毫不在意,只是得意而又轻蔑地扬起嘴角笑了笑。又多一个男人拜倒在自己脚下,牡丹有的只是战胜者的骄傲和虚荣心的又一份满足。对于自己的战利品和猎获物,牡丹从来不知魇足,多多益善。这只是对于自己女性魅力的又一次肯定。牡丹心中非常明白:红颜易老,青春易逝。这些男人崇拜迷恋的只是她青春美丽的躯体。总有一天她也会老去,所有这些迷恋崇拜都会消失不见。她只愿意尽情挥霍享受现在,享受她的青春美貌,享受男人们对她的迷恋崇拜。她对这些迷恋崇拜心满意足,同时又不屑一顾。
  只要下班时间一到,胡大就站到食堂门口,面朝办公楼,眼睛直挺挺地盯着从办公楼到食堂的水泥路,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牡丹出现在这条路上。
  牡丹在一群小伙的簇拥下,正嘻嘻哈哈地朝食堂走来。有人眼尖,大老远就看到胡大在食堂门口恭候着。便恶作剧地朝牡丹挤了挤眼睛,轻佻地嘲笑道,“牡丹,你对象在那等你呢。”牡丹丝毫不觉得受到了冒犯,爆发出一长串“玲玲玲玲”的铃铛般的笑声。
  走近了,牡丹连连朝胡大送去飞吻,一边招手,一边亲昵地招呼,“老公,你久等了,赶快进去给我打饭吧。”周围的人又爆出一阵的哄堂大笑。就像是一群看戏取乐的围观者,戏演到高潮时给他们带来的满足感。带头恶作剧的那人反倒觉得没意思起来,讪讪的。
  胡大一张脸臊得通红,立马就蔫了,嘴唇颤抖地蠕动着,两只手不安地在身上腿上不停地搓揉着,不知怎么办才好。被一群人推搡着挤进了食堂。
  胡大给其他人打饭菜都好好的,可一看到牡丹,立刻神情大变。如饥似渴地瞅了牡丹两眼,又觉得不好意思,随即负罪似的低垂下头。手拿着菜勺急急地想要去给牡丹打菜,可又不知道打什么好,手举着菜勺就僵在半空。整个人就像雕塑一样。那副样子又可怜又可笑。
  牡丹却媚媚地笑着,用又甜又柔的声音,带着一半戏谑一半嘲弄,半真半假地,装腔作调地拖长声音说,“老公,我要一份荔枝肉。”胡大得了圣旨似的,急急拿了菜勺朝荔枝肉扣去,铲了满满一大勺,急急地扣在牡丹的快餐盘上。
  牡丹却又乜斜了胡大一眼,撒娇地说,“这么多,你把你的那份也给我了吗?”胡大急得满头是汗,一边急得直摆手。牡丹却看得有趣。牡丹俯下身,一把搂过胡大,在胡大的脸庞上响亮地、脆生生地亲了一口。在场的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整个食堂鸦雀无声。胡大当场就呆傻了,真的成了泥塑木人,拿着个菜勺子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给人打菜。人叫他叫不应,人推他推不醒。只得临时换了别人打菜。
  从此胡大就犯上痴病了。胡大晚上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摸被牡丹亲过的那半边脸。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亲。从那后,胡大洗脸从来不肯洗那被牡丹亲过的半边脸,胡大总觉得牡丹的体温芳泽都还在上面。胡大摸着被亲的脸,听着楼上牡丹时而甜蜜时而发作时而恼怒时而娇媚的话语,越发想入非非了。胡大想象着牡丹就躺在自己怀里,如何的温柔款款,情意绵绵,胡大就在床上疯狂地扭动抽搐着自己的身体。白天见到牡丹时,一方面对牡丹的迷恋越发的深厚浓烈,另一方面在别人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响亮笑声里,突然惊觉自己的卑微猥琐,自惭形秽,自己根本配不上牡丹的垂青,一张深深渴盼的脸,立马痛苦而剧烈地扭曲了。
  如玉离开了档案室,到了一科。一科在六楼,如玉终于不用再担心单独碰到高天了,如玉如释重负。能够全身心地做课题研究,也是如玉所盼望的。只是佟宇现在也见得少了,如玉怅然若失,总觉得心悬悬的,不知在什么上面。
  一科办公室的隔壁就是三科。办公室和办公室之间都用钢化玻璃墙隔开,从第一间可以望到最后一间。哪个人要是开小差,做小动作,不认真工作,即使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过道上,也都一目了然,没有谁能逃脱领导雪亮的眼睛。
  如玉上了一星期班,看到三科的杨清波都没有来上班,心下不安,问了三科的科员才知道,杨清波在家养病呢。
  原来,杨清波和羊裘在全国巡回演讲的时候,杨清波就已经怀了胎,只是夫妻俩都不知道。后来舟车劳顿,杨清波生了病;回到研究所,去峧业市立医院检查,才知道有了孕。杨清波身子本来就弱,又没有得到精心照料,再加上天天和羊裘怄气斗嘴,心中郁结压抑,不久孩子就流产了。杨清波正在家中独自休养。
  如玉一打听到杨清波的消息,晚饭后就急急来到家属楼杨清波家中看望她。杨清波正歪着身子斜靠在床上,见到如玉,忙要起身,如玉按着她的肩头让她依旧斜靠床上。如玉问起羊裘,杨清波没好声气地回道,“加班加班,他成天只知道加班,哪管我的死活呢。”说着气就往上涌,就扭了脖子,往一边去。
  如玉也坐在床边,顺着杨清波的眼光看去,却看到旁边的玻璃窗裂了一个大口子,用透明胶粘着,透明胶在风中“扑扑”地吐着气。如玉心中暗忖,这房子才装修过,玻璃窗、门呀应该都是崭新的。一抬眼,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灯也破了好几个口子,正摇摇晃晃地荡着,仿佛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杨清波却已经发现如玉的眼神不对,苦笑了两声,毫不掩饰地说,“天花板上的吊灯是羊裘砸酒瓶子时砸到的,窗户是我摔碗摔到窗户去了。”
  如玉想要劝慰杨清波几句,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杨清波却一眼就明白了如玉想要来劝和,就一脸夷然,摆出一副反正是烂摊子,事丑不怕外扬的架式,对如玉摆摆手,“你不用劝我,我这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心里苦得很,无处诉说。”
  原来杨清波孩子流产之后,就异常痛苦地明白,她跟羊裘不是同一类人,她跟羊裘一辈子也得不到幸福,就铁了心想要跟羊裘离婚。可是她父亲,孟路研究院院长,却死活不同意她离婚。院长说他们家世世代代没有再娶的男儿,再嫁的妇人。离婚是伤风败俗、不孝不顺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再说,他们夫妻俩刚刚评了“全国五好模范家庭”,刚刚全国巡回演讲回来,就闹离婚?这不明摆着给研究所、给研究院、给峧业市、给全省,甚至给全国人民心上抹黑吗?院长这张老脸往哪里摆?他怎么下得了这个台?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院长立马驳回,给了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行!说他们的婚姻是政治婚姻也好,说是完成政治任务也行,他们俩爱怎么闹都可以,但是离婚两个字,万万不行!院长还希望杨清波养好身体以后,在课题研究上能有所突破,斩获立功,和羊裘一样,在事业上有所成就。
  杨清波满怀幽怨地看着破裂的窗户,无限怨恨地说,“我爸这是叫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我打不了虎,只会被虎吃掉。我爸明明白白地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也不知道哪天就活活烧死了。”
  如玉听得心酸心疼,不觉眼睛就湿了,又怕杨清波看了更伤心,忙偷偷揩了。如玉一直搂着杨清波的肩,让她往宽处想,安慰她说不定哪天羊裘就变好了呢,变得通情达理体贴温柔起来。如玉一直在宽慰劝解杨清波,清波只是在摇头悲咽。两人说了许久体己贴心的话,如玉直到半夜才告辞。羊裘却还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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