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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识

作品名称:他她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2-11-18 15:14:22      字数:5279

  六月,毕业季,校园里到处盛开着清香洁白的栀子花。人走过,风拂过,仿佛人人的衣上发上都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花香似乎在挽留依恋着什么,却又挡不住学子们匆匆告别的脚步。
  如玉着一身粉红的绉纱连衣裙,轻盈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下。她就像是一只粉色的蝴蝶飞舞在洁白的栀子花中。她正年轻,整个的青春正蓬勃地盛开着,没有任何的乌云和阴影能够遮盖她。与舍友,与大学四年的闺蜜好友告别时,如玉也感到难过和不舍。但是却没有太多的伤感和悲怀。未知而又充满诱惑的未来正急不可待地向她招手,如玉对自己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幻想和憧憬,如玉只想直奔而去。
  如玉今年从峧业大学毕业了,她是学数学专业的。有人曾质疑如玉,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数学,你的头脑比得上男人吗,况且,以后还得跟男人去抢饭碗,值吗?如玉却从未把这些质疑放在心上,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依旧安安静静地读自己的书。四年来,如玉的数学成绩一直在系里排名第一,而且遥遥领先于第二名,连尖子男生也自叹不如。如玉却又不骄不炫,从从容容地吃饭睡觉,似乎这些成绩跟她毫不相干,是别人的。
  说也奇怪,别人都说如玉长得好,据说数学系的全体男生无一疑议地把如玉评为数学系的系花,如玉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如玉成绩也好,同时又老老实实,从不与人去争夺什么名誉奖学金的。名誉奖学金有就有,没就没,如玉就像痴了聋了似的,全不理会。
  按理说,这么出众的一个女孩,后面追求的男生应该排一大串。传说,一个外系的男生,听说如玉的大名,好奇难耐,心痒难搔,咚咚地跑到如玉跟前,直直地盯着如玉的眼睛,“你就是数学系的那个系花吗?”如玉一脸茫然,眼睛茫茫地,像是看在空中,又像是看着男生。搞得男生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羞愧难当,立马怀疑不是自己从外星球来,就是如玉从外星球来。最后落荒而逃。后来,数学系就传开了,说如玉外表徒然花团锦簇,其实是个痴子傻子,一点不谙人情世故,不晓风花雪月,不解男女情事,能够落入如玉眼里的,绝对也是个痴子傻子。如玉倒也不以为然,到底落个清静,依旧安安静静地读她的书去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峧业大学每天都在举办各种各样的毕业生招聘会,有上千个企业和用人单位供毕业生挑选比较。如玉的简历一投出去,立即就有十来家企业争着抢着要如玉。如玉自己却很淡定,她比较中意的是其中两个单位,一个是研究所,一个是师范院校。如玉想,无论是在研究所还是在院校,都可以依旧安安静静地读她的书,比较合她的心意。只是到底是选研究所呢,还是选师范院校,她自己还在犹豫权衡中。昨天研究所的招聘人员给如玉发了信息,说研究所的所长今天会亲自来面试如玉。这让如玉很不安,心中嘀咕:我一个小小的大学毕业生,这么隆重,至于吗?还不知道我学的这些东西到了单位,能不能用上呢?
  如玉穿过校道,来到招聘现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研究所的招聘位子上。
  今天研究所的招聘人员却跟上次的不是同一个人。也是个小伙子,个不高,有些瘦小,黝黑的面庞,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架着副眼镜,却显得神采奕奕。那眼珠黑而发亮,仿佛一个人所有的精神力量全都在那两个眼珠上聚焦显现出来。那眼睛像个黑黑的隧道,人仿佛被吸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那眼睛像个宇宙中的黑洞,小而无底,却有宇宙中最强大的吸引力,能够吸引他周围任何有质量的物体为他所用。那目光像刀子一样锐利,似乎一瞬间能把人整个劈开,让人所有的心思展露无疑。如玉愣了一下,停住脚步。
  那锐利的目光一晃而过,露出祥和温柔的光。“你是如玉吧?”陌生小伙问。
  如玉心下一惊:我并不认识这个人,这招聘会里人潮如海,他怎么会认识我,并叫出我的名字来?
  小伙看出如玉的疑惑,随手拿起桌面上一张求职简历,指着上面的照片说,“我看过你的简历。”
  如玉释然。“你们研究所的所长今天会来?”
  小伙笑了,如玉看出他笑起来很温柔。“所长有事今天来不了了。”
  小伙很友善地自我介绍,“我叫佟宇,你叫我小佟或佟宇都行。”
  不知怎么,佟宇的这短短几句话,让如玉觉得很安心,很亲近。和佟宇接触的这短短几分钟,如玉觉得自己不是面对一个陌生人,而是和家人在一起的那种温暖踏实。如玉在别人面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如玉觉得很奇怪。佟宇那整个的神情态度,安祥而又坚定。佟宇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如玉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地被吸进去,并不由自主地在他的磁力线范围内跟着他旋转运行起来;但同时你是心甘情愿的,无怨无悔的,毫无保留地愿意这样做。在这磁场内,你可以舒展身手,自由自在地,全副身心地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感觉很奇妙,就像吸毒上瘾而心甘情愿呆在毒瘾里的人一样。
  佟宇又笑了,伸出双手,“来我们研究所吧,我们正缺像你这样的数学高材生。”
  如玉猝不及防:就这样就定了自己的人生道路,是不是太轻率鲁莽了?如玉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呢。未来变得模糊一团。但佟宇的话语,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和坚不可摧的意志。如玉看着佟宇,佟宇的眼睛也在笑。不但眼睛在笑,佟宇的心也在眼睛里笑着。如玉看出佟宇是发自内心地欢迎她,召唤她。如玉不由自主地想跟随他。如玉看着佟宇眼角笑出的皱纹,如玉看出这是一个由极端专制和极端温柔交互组合在一起的极其奇怪的混合体。他用极端温柔把人包裹起来,使人听从他的情感召唤;同时又用极端专制和摧毁一切的意志强迫人服从于他的强权。如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如玉害怕起来,想要退缩。
  佟宇看出如玉眼里的动摇,佟宇又举起手来,那胳膊坚定有力,不容反驳,“今天就跟我走吧,我的车就在外面,可以把你的行李一起拿上。”
  如玉的思维开始混乱了。这都是什么事呀,有这样招聘的吗?如玉已经不会思考了,她无法判断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她稀里糊涂地就放弃了反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诡谲太离奇太古怪,已经大大超出她的正常思维,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如玉觉得自己像只小鸡一样,任由人摆布。
  接下来的事情,如玉在一片的迷茫和混乱中完成的。佟宇和司机鲁平整齐有序地把如玉的所有行李搬上车,安放好。佟宇又仔细地叮嘱如玉把所有的组织关系和人事关系都带齐,放在身上。
  直到坐在车上,如玉还恍如云里梦里。如玉觉得很滑稽:自己这是去单位报到呢,还是被绑架劫持了?这到底算是规格隆重呢,还只是一场闹剧?
  一路上如玉都在昏昏欲睡。司机鲁平是个开朗爱笑的小伙,圆圆胖胖的脸,圆圆滚滚的身材,就连心思也是团团圆圆的。一路上,鲁平对如玉殷勤有加。一会问如玉要喝点什么,一会又从前座向后递来各种零食蜜饯。如玉一一婉拒了鲁平的好意。如玉一点胃口也没有,只觉得自己前途未卜,疑团密布,正在心中忐忑不安。
  鲁平似乎有意要在如玉面前卖弄炫耀,把车开得飞快。坐在司机旁边的佟宇不时低声地轻叱鲁平,让他把车开慢开稳,别颠着了如玉。那种温暖踏实重新又回到如玉心中。
  将近傍晚,车开进一条幽静偏僻的道路。鲁平笑嘻嘻地说,“快到了。”如玉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呢?车转过荒僻的村庄,又上了一条盘山路,进了一条笔直平坦的小道,小道两旁种满树皮光溜,树干笔直的树。如玉后来才知道,这种树,树皮是可以一层一层剥下来的,研究所里的人都叫它“剥皮树”。
  车又拐上了一个陡坡,到了坡顶,车停下来了。如玉看到门口右边柱子上挂着个并不醒眼的标牌,上面写着不大不小几个字,“峧业研究所”,门口的不锈钢伸缩门是关着的。门的左边是个小小的岗哨,用半圆的玻璃窗围着,岗哨边上立着个持枪站岗的哨兵。如玉很狐疑。
  鲁平下了车,到岗哨旁交了张什么,如玉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出车单。平时司机出车要凭出车单出车,回来再向岗哨交回出车单。接着伸缩门缓缓地开了,车进了门。
  鲁平询问车停在哪。佟宇沉思着说,“就停我那吧。一个女孩子,这荒山野岭的,住我楼上,也有个照应。我昨天已经叫人打扫收拾干净了。”
  又上了两个小坡,到了一个平坦开阔的处所。车往左拐进一个小院子,停了下来。
  佟宇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要去办公室。佟宇边接电话,边仔细地叮嘱鲁平帮如玉把所有行车卸下,拿到楼上,并整理归位后才许离开。佟宇带着警告意味地狠狠瞪了鲁平一眼,就走了。
  如玉下了车,伸了伸坐得酸痛的腰,饶有兴致地四周打量着。这是一个用白色围墙围起来的整洁的小院子。只有一栋矮矮的两层楼房。边上种的玉兰花都快有楼房的两倍高了,玉兰花树像搂着婴儿一样,把楼房稳稳地搂在自己的怀抱里。可楼房的另一面,阳台,却一点遮蔽也没有,阳光可以直直地射进来。沿着围墙一圈,种着枝干虬劲的樟树,间杂还有几棵桂花树。如玉立即喜欢上了这个小院子,并在心里给它取名叫“花香楼”。
  鲁平从车上卸下所有的行李,并拿到二楼。如玉抱了一脸盆东西上来,看是两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四面墙涂得雪白。其中一个房间摆了一张铺着席梦思的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全都抹得干干净净。鲁平帮如玉把行李整理好,一一归位。两人一起下来。
  下楼梯的时候,鲁平冷不丁问:“哎,我们所长是用什么法术把你给蒙骗来的?”
  如玉吃了一惊,收住遐想,“什么所长,所长今天不是没来吗?”
  鲁平朝一楼佟宇住的房间努了努嘴,夹了夹眼,“佟宇啊,佟宇就是我们所长啊。”
  如玉以为鲁平在开玩笑,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佟宇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你们所长呢?”在如玉的脑海中,所长至少也得是头发花白的、官架子十足的老专家。
  两人边说边来到院子里。鲁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王婆卖瓜似的卖弄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研究所,是我们所长,我们老大辛辛苦苦一手创办起来的。他大学一毕业,弄了个研究方向,要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拉了几个人,就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起来。别看现在所里只有五十多号人,全都是老大挖空心思一个一个地挖来请来的。这三顾茅庐也不知顾了多少回了。他又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找经费找资金。只要肯干,老大就竭尽所能地给钱给好处。就冲这,这些人全都铁了心跟着老大干。你别看他年轻,只是代理着研究所所长的职务,迟早有一天,他是要走出这个研究所,走到上面去的。他的能耐大着呢。”
  一席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如玉透心凉。弄半天,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只有五十多人的研究所,还不是个正式单位,难怪这么上赶着把她连人带行李拉来。如玉懊悔自己当初没有问清楚,就稀里糊涂地来了。
  鲁平看如玉没有神采,正自懊恼,赶紧又讨好地巴结如玉,“别怕,你是我们所里第一个女孩,所长肯定把你当宝一样看,全所的人也都会宠着你。”
  这句话,更是让如玉掉进了冰窟窿,如玉肠子都悔青了,“什么?就我一个女孩子?”想要反悔吧,已经到这个地步,上不上,下不下的,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鲁平本想讨如玉欢心,没想反让如玉花容失色,鲁平恨不能用手打自己的脸。鲁平绕着如玉打圈圈,搜肠刮肚地想法安慰如玉,“你这么个仙女似的女孩,怎么会是学数学的呢。别说我不信,我们所长可是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捧回来的呢。我们老大,我跟他这么些年,从没见他皱过眉头发过愁心的。昨天一个晚上,跟掉了魂似的,一个人一直在屋里转圈圈,嘴里一直咕哝着怎么把你要过来呢。”
  如玉被鲁平弄得哭笑不得,如玉转了个话题,“别老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又是怎么到研究所的?”
  鲁平又神气起来了,抬起头,直着脖子,挺起肚子,“我跟我们老大,那可是穿开档裤的铁杆呢。一个村里出生,一个村里长大的。我跟他天天在河里摸鱼凫水的。后来,他到了这所里,我也就跟过来了。”
  如玉又想起那个悬在心头的问题,如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所长,好相处吗?”
  鲁平伸出了大姆指,“我们所长,人好,没的说!只要你肯干活,他掏心掏肺对你,他什么都肯给你。只要你不犯到他的脾气,”说到这,鲁平吐了吐舌头,往四周看了看,“我的娘,这个人,你可千万别犯他脾气,惹到他,他可是亲娘老子不认的,简直就不是个人!”
  如玉被鲁平说笑了,“我怎么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哪句又是逗我玩的?”
  鲁平急了,拍着胸脯,指天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我若骗你半句,舌上长疔!”
  如玉忽然想到岗亭,就怀疑地问,“一个小小的研究所,门口怎么还有哨兵站岗呢?”
  鲁平故做神秘,又急于显摆卖弄,“你就不知道了吧,别看我们研究所人少,可地盘足够大,规格也高。到这,可不会辱没了你。我们研究所研究的课题可都是跟国防相关的,属涉密单位,半军事化管理,所以门口要派哨兵站岗。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要凭出入证进出的。”鲁平弯下腰来,把脑袋反转着看如玉,逗她,“这哨兵不就专门用来保护你的吗,这下,就是玉皇老儿下来,也没法把你抢走了。”
  如玉笑了,用手指着鲁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鲁平直起腰来,又看了看如玉,叹了口气,“也是我们所长呢,要换个男人,我八成以为他是看上你的美貌,把你打劫似的抢了来呢。”
  一句话又勾起如玉的好奇,“你们所长又怎么啦?”
  鲁平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叹气,“唉,我们老大,简直就不是个男人。我们门口有个招待所,平时鬼都没有。可是部里领导一来,嘿,王嫱西施,啥都有。那些女招待员,一个比一个美,你做梦都想象不出来,”鲁平边说边流口水,“所有领导,大的小的,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口歪眼斜心乱晃的。欸,奇了怪了,就我们老大一个,口不歪,眼不斜,就跟没看到似的,天下还真有这样的男人。”鲁平口中啧啧,不知是赞叹还是遗憾。
  正说着,佟宇远远地走来了,二人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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