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记者和她的老师(11)
作品名称:那天是中秋 作者:凹凸平面 发布时间:2022-11-15 13:51:41 字数:3188
走出靳素雅家,才想到还有一件重大事情没有完成。摸摸上衣口袋,车保安写给乔玉萍的信和他写给车保安的信都在。天虽然很晚了,他还是去了公社广播站,早点让乔玉萍看看他写给车保安的信,如果乔玉萍觉得可以,早点把信寄走,也就了了这份心事。至于车保安与乔玉萍能不能重归于好,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他只能在心里为乔玉萍祈祷。
韩步安在公社值班,吃过晚饭在大院里遛弯,见路奇凡进了院子,问:“奇凡,来送稿子?”路奇凡突然想到,是不是要让韩步安知道乔玉萍跟车保安的事情,也好让韩步安从单相思中尽早解脱出来,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顺便把靳素雅对他的好感告诉他,说不定真能促成一段好姻缘呢。虽然,靳素雅说她喜欢韩步安不等于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但那是在她经历过那么大的人生磨难之后的说法,不代表她心里不想嫁给韩步安。如果韩步安对乔玉萍没有了幻想,反过来追求比他小十来岁的靳素雅,靳素雅会是什么态度?可怎么才能让韩步安知道乔玉萍已经心有所属?让韩步安看看车保安给乔玉萍的信?不行,乔玉萍跟他说过,她的事情对他不保密,对他不保密,不等于对韩步安不保密?还有,如果韩步安看了车保安给乔玉萍的信,认为车保安跟乔玉萍没有了关系,会不会更让韩步安有了追求乔玉萍的信心?这样想过之后,路奇凡就打消了跟韩步安说乔玉萍事情的想法,直接去了电话室。电话室里刚好只有乔玉萍一人,路奇凡把他写给车保安的信让乔玉萍看了,乔玉萍说写得很好,就这么寄走吧。
自打郑要勤英雄救美挨了赵二一砖头额头上留下一道疤,就想当然地认为宋兰芬的心已经属于他了。有事没事老往大队会计室跑,就是想见一见宋兰芬,哪天因为什么缘故没去会计室,就会丢了魂似地打不起精神来。
郑要勤把自己的这种感受跟宋兰芬说了,说她就是他的精神支柱。宋兰芬却不买账,说郑要勤你要是因为头上留了个疤就指望我嫁给你那你就错了,你不会忘了我的两颗门牙是怎么掉的吧?咱俩扯清了,谁也不欠谁的。郑要勤说,我可没想着让你记我的好,但你起码得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为你牺牲一切。就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吧,你喊“抓流氓”,那么多人看电影,听到你喊声的不光我一个人吧?可去追赵二的有几人?刘家营的人谁不知道赵二?谁敢惹那家伙?惹了他,麻烦就来了。所以,看电影的人都躲着,只有我,肯为你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当然了,就算受欺负的不是你,我也会挺身而出。你知道的,我就是这样的秉性。我这样的秉性不好吗?这是一个有血型的男人的秉性啊。先前你说,我把爱情婚姻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那是因为我们之间隔着王顺利,有王志仁那一层关系,的确,你的顾虑是对的,你不能跟王顺利订了亲,还跟别的男人私下里好。那肯定不是你宋兰芬做的事情。可眼下你跟王顺利没那层关系了,你跟谁好,别说是王志仁,就是比王志仁再大的官,也干涉不着。爱情婚姻再怎么复杂,不就是男的对女的好女的对男的好,结婚后两口子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吗?我知道,论文化水平,论学历,你是高中毕业,我只上到初中,我比不上你;论家庭条件,你爹是工人,你娘是裁缝,我爹是农民,我娘是围着锅台转的家庭妇女,我家比不上你家。可真正的爱情跟这些东西有啥关系?我对你好,我相信,全刘家营,不,全燕南县,全燕山地区,全太行省,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对你像我这样对你好。这一条还不够?
宋兰芬感受到了郑要勤的真情实感,但她还是觉得郑要勤把爱情婚姻这事看得太简单。你郑要勤要在刘家营扎根,我宋兰芬可不想在这里过一辈子。你以为我跟王顺利订了亲我一准要嫁个他吗?订亲又不是结婚。我看上的不是王顺利,而是王志仁手中的权利,推荐谁上大学,刘家营第四生产大队,只有王志仁说了算。如果王顺利没有一个当大队党支部书记的爸爸,我会跟他订亲吗?不错,你郑要勤是对我不错,在刘家营公社第四生产大队,也算是个人物,但你终究是个农民,离不开这片黄土地,我怎么能跟你结婚生孩子?我跟你结了婚,不但我也会跟你娘一样一辈子围着锅台转,我孩子也是吃农业粮的户口。
宋兰芬觉得郑要勤有点小看她,认定她宋兰芬也注定跟他一样成为刘家营这片土地的终生守护者。宋兰芬好几次想跟郑要勤说明白这个道理,可又觉得真的这样说了,会让郑要勤的自尊受到伤害。她知道郑要勤这家伙是很要面子的。宋兰芬不想跟郑要勤把关系搞僵,又不能接受郑要勤的那番真情,只好找理由和借口,但那些理由和借口却不能让郑要勤知难而退,最后,宋兰芬使出了杀手锏,跟郑要勤说,她爹的单位有个政策:工人退休后可以安排一名子女接班。她父亲还有两年就退休了。那意思是她要去武汉接父亲的班,将来是要在大城市生活的,不会跟一个农民结婚成家。原以为搬出这个理由会让郑要勤知难而退,哪知道却给自己心里填了堵。郑要勤跟宋兰芬说,不就是进城吗?那我也进城。宋兰芬说你怎么进城?你老爹也不是工人,你接谁的班?郑要勤说:“我可以上中专,上大学。上了中专,上了大学,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不管我分到那里,都可以调动啊。”宋兰芬心说,坏了,这家伙要是动了这番心思,自己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真要是等到大中专招生指标下了,王志仁会倾向谁,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郑要勤把话说到这份上,宋兰芬也就不得不认真对待郑要勤的爱情攻势了,跟郑要勤提出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如果大中专招生指标下来,我也报了名,你跟我争吗?”郑要勤的话很中听也很让宋兰芬担忧:“要是有两个指标,那咱俩都上;要是只有一个指标,那我就跟你争,你上了大学,认识了同学,自管去追求你的幸福,我也就不再浪费感情,如果我上了大学或者中专,即便是有市长的闺女追我,即便你还是农民,我也要娶你!”就是郑要勤的是这番表白,让宋兰芬给了他一个希望:“那咱们以两年为期,再谈感情的事你看好不好?”郑要勤就在心里头有了一个信念:上大学!
那天,郑要勤是来跟宋兰芬报告好消息的。路奇凡走出会计室,郑要勤迫不及待地很是兴奋地问宋兰芬:“兰芬,你猜猜我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宋兰芬说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哪猜得到?郑要勤说,“好事,天大的好事!”宋兰芬说:“你出门捡到金元宝了?”郑要勤说:“金元宝算啥?我说的这好事比捡到金元宝要有价值得多。”宋兰芬说:“那你快说说,你有啥好事?”郑要勤说:“不是我的好事,是你的好事。也不对,是咱俩的好事。”宋兰芬心说,咱俩的事情八字还没见一撇呢,我的好事怎么就成了咱俩的好事?看郑要勤如此喜形于色,倒很感动,说明郑要勤把她的事情当成他自己的事情了。宋兰芬说:“那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是啥好事?”
郑要勤说的事情,让宋兰芬喜忧掺半。郑要勤告诉宋兰芬,他刚刚去了王志仁家里,王志仁告诉他,经公社党委研究,他和宋兰芬已经被批准入党了。王志仁说要在“七一”那天农民政治夜校上课时,在全体社员面前宣布!宋兰芬果然很高兴,还不满二十岁,和平时期,这么年轻入党,别说是在刘家营公社,就是在全燕南县,恐怕也找不出几人来。最关键的,有了党员这身份,将来被推荐保送上大学就多了一个硬优势!但比他大两岁的郑要勤也入了党,这让她在高兴的同时多少有点别扭。宋兰芬更希望这次被吸收入党的只有她一人而不是她和郑要勤两人。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宋兰芬跟郑要勤说,要勤,咱们得感谢大队党支部的培养,要更努力工作。郑要勤说那是,这不用你嘱咐,我的觉悟你还不了解?两人正高兴着呢,宋兰芬办公桌上的摇把子电话响了。宋兰芬抓起话筒,问了一句:“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说能不能用大喇叭喊郑要勤来接电话。那年代,每个大队只有一台摇把子电话,外面的人把电话打进来,有要紧的事情,需要打开扩音机,对着麦克风喊某某到大队接电话。街上电线杆子上的高音喇叭就会把声音传进各家各户。宋兰芬跟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要勤正好在这儿,你等一下!”把话筒递给了郑要勤。郑要勤听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事情,脸色大变,放下电话后很宋兰芬说:“出事了,我得赶紧走。”没等宋兰芬问他出了啥事,郑要勤已经出了大队会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