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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朝科机遇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10-26 22:29:04      字数:5376

  朝科从1972年7月中旬到1973年8月中旬,一直在本生产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8月下旬,高岭公社通知召开全公社贫农代表大会,每个生产队派1名代表,以大队为单位组团,会期三天,食宿自理。
  江城大队接着补充通知:各生产队代表每人带15斤干柴3斤玉米粉,到高岭街的桂新公家集中,会议期间吃饭、讨论都在该地点。晚上住宿各位代表自找亲戚朋友解决,家离街近的可以回家过夜。
  桂新公本是国茂公后裔,解放前就从弄壬屯迁居高岭街了。他的家住在高岭街北端(俗叫高岭街头),他的“街屋”与人家一样,都是三进两层的骑楼。桂新公时年78岁,他从小学道,今是老道公。他家现有6口人,住得非常宽敞。
  桂新公与歪挡、弄敢、吞团、弄壬四屯的人都是五服之内同宗共祖的,所以这些屯的人来赶高岭街时,都以他家为“据点”。他们常进他家寄放雨伞雨帽、箩筐扁担什么的,买得物品或卖不完的物品也常寄放他家,他们都习惯地称他家为“东家”。这些屯子里的人,平时若到街上办事,也都爱进他家歇歇脚,喝瓢生水什么的。
  桂新公为人和善大度,他对来往的族人和他们的一切行动从不反感更无怨气。他常对这些来往的族人说:“你们各人寄放的东西你们各自要记清楚、要管理好哦,丢了或互相拿错了,我可不负责的哦!你们可以在此寄放东西和歇息,但是谁也不准在我家里吵闹和打架哦!”为了表示对这些族人的来来往往不嫌烦,他特意在第一进的外厅里摆了三张长条凳,若挤着坐大概能坐下20人。多年来,每当公社召开各大队干部会议,江城大队的人都自然地以他家作为分组讨论的地点,好像他家就是公共场所一般。这一次的全公社贫农代表大会,江城大队的代表们还在他家办起了临时的小饭堂哩。反正这一切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桂新公为何能这样的宽宏大量呢?这除了他个人的修养外还有另外的原因:一是这些都是同宗共祖,躲不开的,你既住在街上,又是大户人家,倘若街日子你都把大门关起来,那分明就是怕与族人来往,那你就变成小气的人了。再说,如果那些族人经过你家门前都躲躲闪闪,怕进你家,那就显得你与族人生分,没有人情味了。你开了门,那些族人也是不敢不进去打打照面的;二是桂新公是个道公,人来人往越多,请他卜卦算命择日的机会就越多,他的生意就越兴隆;三是京道自“解放”以来一直是大队干部,歪挡、弄敢、吞团各屯都属于京道所在的大队,而且他与京道只隔四代,他怎好意思拉下面子不支持京道的工作呢?所以,他家的热闹是自然的和不可避免的。
  朝科没有想到他能出席这次公社大会,因为他明白,他是学生出身,队里的“老贫农”社员多的是,贫农代表是轮不到他当的。可是生产队指导员黄俊文却对他说:“朝科,我们队干研究过了,让你去参加这次公社的大会。”朝科听了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刚毕业的,到生产队还不足一年呢?我是学生出身,怎能当得起贫农代表呢?”黄俊文笑了笑道:“这你就不清楚了,你的个人出身是学生,但你的家庭成份是贫农,另外你又是我们队的‘贫协小组长’啊,你当得代表的,你放心去开会吧,没有人会质疑你的资格的。”于是,朝科如期参加了这一次公社召开的贫农代表大会。
  会议开到第三天,中午,江城大队的代表们都在桂新家收拾自己的东西正准备回去,大队革委主任忽然说:“大家先不忙着回家去,我们大队还要接着开一个会议。”于是大家都坐下来等着。
  大队会议的内容是选举三位民办小学教师,以补充当前本大队教师队伍的空缺。主任说:“这次选举的条件是,政治表现好、贫下中农反映好、高中毕业的知识青年、男女不限。大家先酝酿酝酿,然后提出候选人名单,最后再投票,以票数从高到低排名,前三名当选。”
  会议依照这样的规则进行,选举结果,韦朝科有幸当选为大队民办小学教师,被分配在弄敢小学任教。
  过了两天,江城大队“教育革命领导小组”与“贫下中农管理学校领导小组”联合发出通知:新当选的民办教师和在职的青年教师,一同到大队部参加政治学习和培训,时间三天,自带伙食。
  韦朝科参加大队的培训之后,于当年9月1日正式到弄敢小学报到,第二天就正式上课了。从这一天起,韦朝科开始步入了人生的另一条生活轨迹,这条轨迹最终联接到文化教育战线上去了。
  弄敢小学只设有初小,只有一至四年级四个班,每班20至30人不等。大队小学一般只开设语文、算术、常识、图画和音乐五门课程,语文和算术是主课,占绝大多数的课时。
  弄敢小学原有两位老师,一位名叫黄立印,时年40多岁,是公办教师;另一位叫黄佳盟,时年21岁,是民办教师。后来加禁校增设高小班,因师资不足,把立印老师调去加禁校了,于是就由韦朝科来填补弄敢校之空缺。
  朝科与佳盟共事于弄敢小学,两位年青人相处得很好,配合得相当默契。朝科任的课是三四年级语文、一二年级算术,外加图画和常识;佳盟任的课是三四年级算术、一二年级语文,外加音乐课。教学有条不紊地开展。
  当时民办小学教师的工资,是执行“大队统筹加国家补贴”制,即由各生产队负担每个老师每月30斤干玉米,国家每月补贴12到20元,各人的补贴金额跟教龄有关。韦朝科是刚选上来的,他的补贴当然是最低一档的,每月12元。当时大队干部的工资是完全“大队统筹”制,国家没有补贴,他们的报酬是每月36斤干玉米外加20元左右的统筹款,这跟大队小学教师的高端差不多。当时公社脱产干部的月工资也不过是30至35元,但他们有政府发给的“粮本”,享受国家牌价购粮。
  朝科和佳盟都住在学校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就像兄弟一般。他们利用放学后的时间,上山打柴、翻土种菜。
  朝科与佳盟的生活习惯有所不同,佳盟爱抽烟喝酒并讲究周末加菜,而朝科没有抽烟喝酒之好,他时时记挂着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弟妺,时时为家庭的经济困难而担忧。他那每月12元的补贴金他只用6元,留6元资助家里的生活。家盟则不同,他一领到补贴就急着要加菜,他经常一到星期六就到敢上屯里去转悠,经常到社员群众家去买酒买鸡回来。他主张周末加菜,费用共同分担。他自己的津贴往往领来不到半月就花光了。尽管如此,但他的周末加菜主张却难以放弃。他没有钱了,却照样到屯里人家去买鸡买酒,人家叫他付款他就打借条赊帐。有时候他叫朝科去买鸡来加菜,然后叫朝科先记他的账。俗话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佳盟前一年就在敢上校当老师了,而朝科来该校还不到一个学期呢,所以一切都得听他的。
  朝科跟佳盟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了解到佳盟有超前消费的观念,他曾对朝科说了一句“名言”:“大食大用天来送,不食不用鬼来弄。”他笃信李白的那句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然而朝科对那句“名言”却不以为然,没有认可和附和他的观点,这使佳盟很不高兴。朝科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得将就于他。
  这一天是星期六,“江城大队教育革命领导小组”通知全大队所有教师于下午集中大队部开会和学习,地点是江城校的一个大教室。江城校与江城大队部紧挨着,这里设有初中班,五年前朝科就在这里初中毕业的,他对这里很熟悉。
  这一天的会议开得很晚,天黑了才散会。老师都没有吃晚饭,一散会大家都趁着朦胧的月光赶夜路回家。朝科正要回吞团,佳盟突然拉住他说:“你家离此太远了,我家倒很近,请你到我家住一晚,明早再回去也不迟啊!我们现在都饿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家呢?我家条件艰苦点,你若不嫌弃就到我家去。我们随便弄点东西吃就睡觉,好吗?”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到你家去吧,明天是周日,不用急着赶路的。”朝科也很想到这位同事家去看看,于是就乐意答应了。
  佳盟带着朝科,只走20来分钟就到了。佳盟的家也是杆栏式
  2层结构,人住楼上,楼下住牲口。可是他家楼下三面通风,没有禽畜的影子。佳盟的家也是很穷的,她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哥哥早已成家,哥与嫂另立门户去了。他妈妈已经过世,老弟读书不在家,老父一人守着老屋。早些年佳盟家中实在困难,老父把楼板都拆去卖了,只剩下几块楼板架着两张床——一张是老父的,另一张是他的。
  天刚黑不久,佳盟的老父就早早地睡了,蚊帐下得严严密密的,没有一丝缝隙。佳盟走到老父床前道:“爸!我的朋友来了,家中有些什么吃的吗?”他老父在床上只是咳嗽了一声,并不言语,动也不动,部是不吭声。佳盟点起如豆的煤油灯,叫朝科坐在他的床沿上,他自把着灯,将家中米箱和厨柜翻了个遍,最后找出一点什么东西来,然后就到火房去,接着就听到涮锅洗碗的声音。不一会,火房里便有忽闪忽灭的火光映射过来,后来又一片漆黑了,紧接着就听到佳盟走出屋外的脚步声。少时,屋后外面响起一阵“沙沙拉拉”扯芭蕉树枯叶子的声音。再过一小会火房里又重新亮起了几抹火光来。朝科判断,一定是佳盟家中没有柴火了,他是去扯干枯的芭蕉叶来当柴的。
  朝科在黑暗中静坐了大约半小时,佳盟终于把着灯将大半碗“清水煮素面”送到朝科面前的方凳上,他对朝科说:“夜了,家中就只有这点东西了,将就吃点吧,没什么东西招待你,真不好意思啊!”
  朝科道:“我们既是同事,又是好友,就不用说这样的话了,有面条吃就很好的了,你若到我家去,也许还吃不上面条哩。”
  佳盟有点不好意思道:“只是清水面,什么荤的都没有。”
  “别说这些了,你也一起吃吧。”朝科道。
  “我的一碗还在火房里,我这就去拿来。”佳盟说着就摸黑去火房,把他的一碗也拿来,陪着朝科一同吃着。
  朝科也是饿了,他对这碗清水素面并不挑剔。可当他吃了两口之后,便觉得这面条是没有煮熟的,面条中还落入了一些黑色的蕉叶灰,对此,朝科装着毫不在意和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努力地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他知道佳盟是真心实意请他的,只奈何家中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来。他记得他的伯祖父桂元公在世时常说的一个故事,那故中有一首诗曰:“有情吃水饱,无情吃饭饥,瓜花情义重,扬州不改圩。”佳盟就像那个扬州故事中的那个老同了。这碗清水面虽然较难吃,但里面充满着友情与义气,朝科心里很是感激。
  朝科与佳盟共事了一个学期,情况又变了,大队“教育革命领导小组”为了解决边远山屯适龄儿童上学困难的问题,经与大队革委商量后,决定增设“马拉”屯和“吞烈”屯两个校点。为此,大队革委对本大队小学教师作了适当的调整,将黄佳盟调到“吞烈”校点去;将黄立印老师从加禁校调到“弄敢”校点来。于是1973年下学期即1974年上半年,朝科便与黄立印老师共事了。
  黄立印老师是位长者,他当时40多岁,朝科将他当作父辈一般看待,对他十分的敬佩和尊重。黄立印老师对朝科也很好,他时时关心和帮助他。这位黄老师性格很好,他从不发脾气,态度和蔼可亲。他多才多艺,会弹秦琴和拉二胡;会修“无线电”和钟表;会做一般的木工。他身材比较小个,但能吃苦耐劳,他给周围的群众留下良好的印像。朝科与他共事于一校,关系无疑是合谐和融洽的。
  立印老师家在定福大队敢奋屯,他家离弄敢校很远,要走两个多钟头才能到达。他有三个小孩,家事比较多,因此,他常要利用放晚学后和晚上的时间回家看看,所以朝科常常夜间独处于校舍之中。
  因为弄敢校地处敢上屯和敢下屯的交界处,周围五六百米都没有人家,周遭显得比较冷清和荒凉,尤其是夜晚。每当立印老师回家时,他就交代朝科不要离开学校,好生在学校守着。
  1974年7月上旬的一天晚上,立印老师回家去了,朝科独自守校,他一边批改学生作业,一边听着墙上的有线广播喇叭的播音,他无意间偶然听到一则令他兴奋不已的消息。
  喇叭正在播音:“……关于高等院校招收工农兵学员的通知”。朝科忽然听到这个颇为新鲜和很感兴趣的内容,他立即停批本子,凝神聆听起来:“……凡是具有高中文化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或回乡知识青年,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未婚……都可以报名申请……”接着他又听到县革委的补充通知:“……由生产队贫下中农推荐……大队革委会通过……公社革委会审察后报县革委会批准……”朝科认真听完这一段广播之后,心情开始激动起来,他觉得自己完全符合这些条件,不妨报名申请试试。他决定立刻动笔书写报名申请书。
  朝科连夜赶写报名申请书,他在申请书中陈述了自己回乡参加农业生产后,经过“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政治思想上的进步和提高,以及参加“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三大革命运动”实践的心得体会,并写了自己对当前政治形势的认识;写了自己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所取得的成绩。他知道,如果光谈理论,没有实际事例,那就显得苍白无力、空洞无物、没有说服力,正所谓的“只有骨没有肉”,那是没有希望的。他决心写好这一份申请书,决意按自己的思路着笔,还要进行详略调整、加以润色。于是,他重点写了他回乡之后如何“为革命钻研科学知识”,如何几经实验和调查研究,找出了有线广播时响时不响、声音时大时小的原因,并如何排除了故障,使“广大贫下中农”和“革命群众”听清听全党和毛主席的声音。他还重点介绍了他如何刻苦钻研,成功自制半导体单管收音机的生动事迹。最后他写了自己对“为革命上大学、管理大学、改造大学”的认识和决心。
  朝科这一夜彻夜无眠,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这份报名申请书上去了。他根本没有料到,在没有任何范本和参考资料的情况下,他决意这样地写,后来竟然成功了。
  鸡啼夜深,他直写得头昏眼辣,只因他写文章有一股蛮劲,写不完成决不罢休。洋洋万言,一夜成文。第二天是星期六,恰好正值隔周进行的星期六下午集中大队部学习的时间,此时的朝科胸有成竹、信心满满。他决定趁去大队集中学习的机会,第一个向大队“教育革命领导小组”递交这份上大学的《申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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