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放下电话，我顿时睡意全无。刚才要不是她提前说已经给捡煤队通过电话了，我还准备撒那个谎呢，真的好悬啊！同时又觉得，朱经理这怂货吉人自有天相，能逢凶化吉。
　　凌晨时分，叔叔他们几个方才归来。我立即向他汇报了此事，朱经理不禁吓了一跳，说：“喔哟外！这个臭婆娘贼得很嘛，旁敲侧击，还用拉拢腐蚀的手段买通我的部下，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埋雷，安插她的耳目，这一招可真够损的哈。多亏小王的应变能力强，不然的话可就惨喽。二宝，你傻愣着干嘛！走啊，还不赶快送我回家去！”朱经理如热锅里的蚂蚁，一刻也坐不住了。临走时对我们嘱咐道，“时间不早了，都抓紧时间睡会儿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们先走一步了。”
　　朱经理走后，叔叔撇嘴对我苦笑道：“侄儿子你不知道，朱经理这个家伙这趟一次性就花掉了好几千块钱呢，都是老子买得单。光给他那个马子买沙发，买席梦思床就是好几千块，还有那些化妆品小零碎就不说了。娘西皮，那个骚婊子可真他娘的会撒娇，搂着朱经理嗲声嗲气道：‘老公，你把人家往这里一撂就不管不问了吗？人家整天都惦记着你呢，多寂寞无聊啊。都知道开煤矿很危险的，你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今后去依靠谁呀，怎么活呢煞？”
　　我嘿嘿笑道：“那又咋啦嘛，那女人就是吃那碗饭的，只能逢场作戏喽，不然吃个锤子去吧！我要是个三陪女，也要那样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白了，目前是啥时代？笑贫不笑娼，救急不救穷嘛。二叔，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你们去的时候天不是已经黑了嘛？怎么还可以去买家具呢？难道家具店半夜三更也开门营业吗？”
　　叔叔撇嘴道：“你个生瓜蛋子，啥秋都不懂，那个女人说早就看好预订了，就差交钱这一环节了，知道了吧傻小子。这不是明摆着要敲朱经理的竹杠嘛，买不买家具那还有得一说呢。看来呀，你就是生瓜蛋子一个，嘿嘿嘿。想想也确实哦，我的那个马子更离谱，非纠缠着让我为她在乌鲁木齐买一套楼房，然后有钱了再买一间商铺……”
　　“哇噻！二叔你可千万别犯傻啊，脑袋瓜子一定要保持冷静。据我推测，你肯定向她许过什么愿了，绝对吹过牛皮说过大话了吧？肯定是大吹特吹，不然她也不会狮子大开口的。一个三陪女玩玩罢了，居然还想要什么楼房商铺，胃口还不小呢。那些个三陪女就跟公共厕所一样，你坐了他坐，跟撒泡尿放个屁有啥区别？一丁点儿感情色彩都没有，说白了就是图你荷包里的钞票，除了这些，还图你什么呀？图你的啤酒肚，还是图你的长相？二叔，你包得那个娘们儿漂亮不？”
　　叔叔撇嘴道：“啥漂亮不漂亮的，浓妆艳抹之后还有得一说，卸了妆一般化。她说她是个没有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呢。说句实话，她还没有咱们矿上那几个打工妹中看呢。平时只是妆化得浓，穿着露肉的服饰，显得挺妖艳的，谢了妆也就那么回事。还赶不上咱们矿上的姚晨曦，张洪群，翠竹她们呢。侄儿子，你要对你叔说实话，那几个骚娘们儿可能都被你小子嚯嚯了吧？”
　　我翻了翻白眼道：“咱可没那本事，只是聊得来而已。”
　　叔叔撇嘴道：“切！连你叔叔也信不过吗？那个赵晓岚你是咋样搬翻的，难道还能瞒的住老子？”
　　“赵晓岚嘛，她占主动，送到嘴边的肥肉谁不吃啊。”
　　“不管怎么说，俺侄子的本事就是比老子强。话又说回来了，男女之间也就那么回事，没啥可稀罕的。管他呢，看上了就搬翻，完事后把库房的门打开，里面不是有大米白面清油吗，偷偷送她们一些不就得了呗。叔叔我说话算话，只管整，反正库房的钥匙你小子也有了，嘿嘿嘿。”
　　我心里有数，叔叔肯定在套路我。我说：“那可不行。不过这话可是你亲口教给我的哟，到时候你可别心疼，别后悔。”
　　“不过有个先决条件，弄翻了哪个婆娘，完事后必须要一五一十告诉我。不然的话，哼哼，到时候可够你小子喝一壶的，嘿嘿嘿。”叔叔坏笑着。
　　我笑道：“算秋了吧，尽瞎扯淡，假如她们图我的钱财，那还是真心的吗？算了算了，这天都快亮了，咱爷俩竟在这里瞎摆龙门阵了，得不偿失，划不来。再者说，咱爷俩目前这关系哪像叔侄啊，纯粹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就是就是，嘿嘿嘿。”叔叔咧嘴开心笑着……
　　两天后，婶婶出院了。她说话算话，雷厉风行，立竿见影。当天就溜达到杨晓君家里去无事生非找麻烦。她也不怕脏，跪在地下用火钩一阵乱捅乱划拉，硬是从他们床底下钩出来了几根废弃的放炮线。顿时，她就和杨晓君呛呛了起来，后来越吵越凶到了院子里。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婶婶小绿豆眼瞪得溜圆，吼：“杨晓君，我问问你，你又不是放炮员，你说说看，你窝藏这些放炮线究竟想干什么？”
　　杨小君是殷副井长的小舅子，他脸色惨白，嘴唇都气紫了，浑身筛糠似的打着哆嗦。吼道：“我们推车工谁家里面没有捡到几根破电线嘛，只是用来捆绑工具和拴个门帘子。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欺负人！你，你……”他语无伦次了。
　　殷副井长和他媳妇翠竹也闻讯赶来了，我和叔叔也急忙过去劝阻。经过一阵子磨嘴皮子，事情才算不了了之，逐渐平息了。
　　叔叔怒目圆睁对婶婶吼：“嗨呀！我的小祖奶奶，你能不能消停点儿啊！这，这几根破放炮线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嘛？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无聊……”我只能如此说。
　　然而，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本来每到月底就是发工资的时候，可婶婶却阴笑道：“发工资，发个鸡巴毛翼！一群臭要饭的，一边呆着去吧。”
　　叔叔撇嘴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你……”
　　婶婶冷笑道：“王老二你懂个狗屁！整天就知道胡吃海啜，你和朱经理经常跑到夜总会去骚情跳舞，难道我不知道吗？你当我是聋子还是瞎子？哼！不管你们说啥，这个月的工资我都投入到理财股市里去了，再投上几十万我就可以进到大户室里了。到那时候，哼哼！咱可就是百万富翁喽，哈哈哈……”
　　我惊呼道：“婶婶此话可不能那样讲，那些钱可不是你们家里的，都是矿工的血汗钱。一旦把他们惹毛了，闹将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婶婶不为所动，翻着白眼说：“你不要用大话吓唬俺，俺见得多了。几个臭盲道，看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我还不信了！”
　　我说：“婶婶你最好把大家的工资发了吧，免得自找麻烦。万一工人罢工了咋办？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你们两个就要坐萝卜喽。”
　　婶婶冷笑道：“坐萝卜，还不知道谁坐萝卜呢？谁要是不听话，不老老实实干活，再敢胡闹的话就立马开除！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
　　第一个月就那样别扭着过去了。一天中午，婶婶指着蹲在墙角一个汉子对我悄悄说：“侄子，那个人是个无赖，过去你叔叔对他那么好，把他当成了干儿子看待，还把他提拔成井长。可是他呢，处处竟跟你叔叔做对，还把矿上的人组织起来集体闹事，闹罢工。你要是有本事的话，过去把他撵走。我不想看见他，看见了让人恶心！”
　　我一时怒起，随后走到那汉子跟前冲着他怒目相向，喝道：“嗨！赖瓜子，你来我们矿想干啥？皮子痒了想自讨没趣是吧？警告你哈，再给你三分钟时间，再不滚蛋的话，等会儿看爷们不敢弄残废你。滚，赶快滚！”
　　他瞟了我一眼说：“我们又不认识么，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又莫惹哈你。你干嘛那么老道呢煞，想吃人是啵？你是谁一个？我咋没有见过你呢煞？”他一口的甘肃话。
　　我说：“我是王矿长的侄子，你他娘的少废话，我到井口去办个事，回来再看到你还不走的话嘛，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哈，不怕满地找牙就呆着吧！”
　　我从井口回来后，那汉子已经走了。曹云凤把我叫到她们家里，阴沉着脸搡了我一把吼道：“死小王，你晓得不，刚才那个小伙子过去就是你叔叔认哈地干儿子，他叫侯方明，是我们的远房亲戚么。”
　　曹云凤老公侯卫东也干笑着：“就是地么。刚才他是来要账的，你叔叔去年许诺给他两万块钱的奖金，这不，他来要咧么。他看你凶巴巴地，沟子松了吓跑咧。唉，这个这，这个这，这话是咋么家说地煞。”
　　我有些后悔了：“原来是这样啊。刚才只是听婶子说他坏得很，整天只会扇阴风点鬼火，领头闹罢工，专门和叔叔做对。”
　　曹云凤说：“小王，这个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咧，只是碍于你叔叔的面子，又觉得事情都过去了，就没有声张么。去年你叔叔特别器重他，侯方明这个人煞，手脚不勤，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不爱干活。不过呢，他的嘴皮子却老道地很，吧吧地可会忽悠人啦。我们那一帮子甘肃老乡都听他的使唤，他在管理方面还是挺有一套的。他手下有一大群甘肃老乡，你叔叔当时压根就招不来人么，就把他娉请过来给他提了个井长。刚开始的时候相处得还不错，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就像亲兄弟一样。后来，你叔叔又把他认做了干儿子，整天拉着他到处吃吃喝喝，那关系莫啥可说的，生产也可以。但是呢，后来你婶婶就插手进来了么，喔喝！那段时间把矿上搞得鸡飞狗跳么。你婶婶把侯方明收拾哈地，天天找他的麻烦事情。后来，可能是把侯方明惹毛了，他就把那些老乡通通召集起来开了个黑会，预谋好了把炸药提前运到井底下，捆到那些开掘好的煤柱子上面。大家主要是受不了你婶婶的冤枉气，都准备鱼死网破造反么。那一天中午，大家按照提前制定好的方案，只要一听到井底下炮声一响，全矿人员都背着行李包袱四处跑咧。你叔叔和你婶婶当时都被弄糊涂了，他们两个四处去拦截，那个时候谁还理睬他们煞。”
　　侯卫东说：“就那么一声炮响，你叔叔辛辛苦苦了大半年，啥都白秋侃咧，煤炭全被埋在井底下拿不出来了。”
　　我如梦方醒，原来我是个没脑子的莽夫，被婶婶利用了。怪不得有人经常在我面前提醒过，让我干事最好别冲动，免得被心怀叵测的小人利用了……
　　太不可思议了，根据目前的状况，以及叔叔和婶婶的所做所为，显而易见，历史在重演，我可能就是第二个侯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