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作品名称:似是故人来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2-09-09 12:51:33 字数:5020
欧阳雨霏从北京回来,向各大音乐学院招聘演奏员,我也去应聘。因欧阳与我沾亲带故,我没有怯场,演奏发挥自如,终是从上百名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幸运地被录取了。录取了还有个试用期,我暂时不敢把应聘的事说出去。
校运会上,我和年美嘉做为班上的啦啦队为参赛的队员加油助威。
美嘉在我耳边说:“听说令曼亭在追子书云帆。”
我也喜欢听八卦消息:“子书云帆,是校篮球队那个长得很像《最萌身高差》男主角的高个子吗?”
“对呀,就是他。”
“咦,她原先不是喜欢教官吗?军训那段时间天天夸赞,都犯花痴了,还发微信给人家。”
美嘉说:“听说好多女生发微信给教官,他一个都不回复。男生说,教官早有女朋友了。”
我的心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教官一开始不是说没对象吗?”
“你也不想想,人家会跟我们学生说实话吗?你真是够直的,说什么你也信。”
别看美嘉长着一副傻白甜的样子,说话还蛮有道理。
“军训结束后,令曼亭约教官出来,教官直截了当地说他在训练,叫令曼亭不要再找他。把令曼亭气哭了,说这教官好冷血,很快删除了对方。”
“那车丽玲呢?听说她也在追教官。”
“车丽玲是在追的,经常打电话给教官,听说他们聊得还不错。”
我咬着嘴唇,香蕉那个巴辣,我是在做备胎吗?被耍了。好吧,别自取其辱,全身而退。回到宿舍,我取出手机把轩辕昶全屏蔽了。练习时间也全部调换,不与轩辕昶有见面的机会。
又到了周末,我和美嘉到花鸟市场闲逛,我看中一只凤头鹦鹉,一问价格,哎哟妈呀,好贵呀,而另外一只全白的鹦鹉没那么贵。
“妈的,就那撮凤毛就要两千块。”我低声嘀咕,惹得美嘉哈哈大笑。
美嘉花了二十元买了两盆肉肉植物,我跟老板讨价还价,用三百块买了那只白鹦鹉,带回去给丁丁玩,这样他就不觉得寂寞了。
丁丁看到我买回来一只可爱的鹦鹉给他,高兴坏了。我抱着他,告诉他,这只鹦鹉将来会说话哟,现在一起跟丁丁学说话。
“丁丁,给它取个名,好不好?”我说。
丁丁做着思考状,久久,看着我说:“白白?”
“那就叫白白。”我说,“这只鸟以后就叫白白。”
丁丁开心地抚掌。我在家时,就教丁丁拉二胡,吹笛子,甚至教他画画,吃过晚饭,带他到楼下散步,扶他学走路。我放开手,蹲在他前面,让他一步步走向我,虽然走得颤颤微微,左右摇晃,但对一个有病的孩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我与姚婧的关系不再那么剑拔弩张,说话也不再恶语相向,气氛融洽了许多。
我听说青岛的海洋馆饲养着一只海豚可以免费向脑瘫儿童开放,海豚音能治疗脑瘫儿的脑干细胞,这在国外是有报道的,我便跟张颉予说了这事。张颉予听了很是惊喜,立即与海洋馆取得了联系,那边应允周六周日让丁丁过来听海豚音。
丁丁去海洋馆听了一个月的海豚音,真的有明显的改变,说话不再流涎,口齿也清楚了许多,走路稳了些,再加上持之以恒的康复治疗,丁丁渐渐长成一个正常的儿童,姚婧对我的态度是彻底改变,有事没事会打个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挑了挑眉毛,说有时间就回去,没时间就等下次。
我背着背包走进琴室,把背包放在一张椅子上,站在乐谱架前摆好姿势,开始吹笛子。笛子课是两节课时,我站了两节课时,辅导老师给我打节拍,我一遍遍地吹着,把要参赛的曲子吹得滚瓜烂熟。
“记熟还不行,还得做到收放自如,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老师指导着我。
我现在是心无杂念,跟着老师的节拍把曲子吹得恍若见高山流水,恍若见微云孤月,老师很是赞许。
参加了市里举办的古典乐器比赛后,我跟着老师和两个师妹几个师弟们到其他城市参加大小不一的比赛,均取得不错的成绩。
一次经过一个叫蒳芙的小县城,大巴的轮胎坏了,我和老师师弟下车,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饭馆吃饭。小饭馆虽小,里面却坐满了人,放眼看过去全是迷彩色,看得我眼花。
老师点了几个特色菜,再点了一种叫薜苈的凉粉,这种凉粉清凉解暑,除湿润肺。在等餐时,小我五岁的师弟赫连对我说:“箬筠姐,你发现没有,这一路过来,有些地名好有趣哦。”
“啊?是吗?”我说,这一路我都在睡觉,没注意,“怎么有趣了?”
赫连说:“前面那个城市有鸡婆路,山寨路,还经过神马店,高潮村。”
我正喝着矿泉水,被赫连的话弄得一个猝不及防,一口水从嘴里喷出来,正正喷在对面一个小师弟脸上,惹得一桌的人全大笑起来。
申老师笑说:“还有一个路名,取得太坏事了。你们师母打电话过来,问我现在在哪里?我一抬头,看到路边有个路牌,想也不想地说‘我在小三家’,话刚说完,就知道坏事了。回到家跟师母解释了好半天,唉,有些地名就是不让人省心。”
我和师妹师弟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我突然感觉到周围非常安静,饭馆里充斥着我的笑声。我收住笑声,朝对面那片迷彩色望过去,正中坐着的一个人特眼熟,那英气的浓眉,锐利的眼神,紧抿的嘴唇,标准的国字脸,让我又猝不及防的惊呆住了。我愣了两秒钟,我朝那熟悉的孤傲的面孔挑衅性地扬了扬眉毛,挑了挑眼睛,看到对方怔住的表情,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同桌的师妹和师弟见我胆大包天地用俏皮的眼神挑逗对面不苟言笑的严肃的兵哥哥,全都笑开了。
菜上来了,我先盛了一碗汤给老师。对面的兵哥哥们一声起立,迈着整齐的步伐背着行囊离开,我抬头时,正与轩辕投来的目光碰个正着,他瞪了我一眼,眼里浮着隐隐的山水,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意在指责我。我不服气,朝他做了个“猪嘴”的表情,这调皮的动作又惹来一片笑声,轩辕摇着头,那笔直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一次比赛结束后,申老师接到一个电话,邀请我们到一个古城参加演出。下古城,要经过一条河流,乘船是必经之路。我们转了两趟班车,在江边等了一个多小时,搭乘一条帆船下古城。
烟波浩渺的江面,河流泛舟,白帆点点。两岸青山相对,沙汀堆雪,鸥鹭旋回。
我从大背包里取出萨克斯,站在船头,恣意地吹奏着。那低沉宽广的音域覆盖江面,掠过如黛的山峦,如墨的倒影,如翠的云霞。
赫连跑到船头,递给我一只长笛,说不应景,老师叫吹笛。我放下萨克斯,接过长笛,得心应手地吹奏着。清脆悠扬的笛声穿越云层,在青山绿水中飘荡,身心宛如鸟儿,在自由地飞翔。
几艘桅帆从我身边驶过,船上有人竟然朝我叫着:“宝藏妹妹——”
我放下笛子,朝那片迷彩色叫道:“叫你妹——”
这条船和那条船上的人发出如浪潮似的笑声,笑声顺着江流飘去,消逝在水天之处。
从外地回来,我想睡个懒觉,床头柜上的闹钟不让我睡,一个劲地吵。我爬起身,刷牙洗脸梳头,冲了包麦片,吃了两个热馒头,吃了早餐后,换上一套休闲装,抓起背包,跑下楼。
琴室里,我练了两个课时的笛子,下一个学生在等着上课,我收拾背包,和老师道别,刚迈出琴室的门口,不觉呆住了。轩辕昶在楼道旁等着我,看样子等了好久。
“有事吗?”我表情冷漠地问。
轩辕昶双目凛然地看着我:“为什么要屏蔽我?”
我故作惊讶地说:“有吗?我没注意,正奇怪着呢,怎么没收到你消息了?可能是我手滑,也说不定。”
“狡辩分子。”轩辕昶哼道。
我顺着他的话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素质很差的。”
“我要听你的心里话。”
“没必要。”我跟他早没关系了。我快步跑下楼梯,在楼梯口处,轩辕昶快步追上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让我面对他。
“箬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你躲了我两个多月,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现在要赶时间。”我不想见到他,挣脱他的手,跑向马路,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文工团。
轩辕昶的出现让我脑子有点乱,二胡拉得糟糕,被老师批评了三次。
“箬筠,你怎么了?精神有点恍惚。”
我强打精神,摒弃杂念,专心拉二胡。一曲《二泉映月》拉完,老师皱着眉说:“怎么这首曲子听来一点都不悲伤,倒给我一种赶路的感觉。”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喝了几口矿泉水,重新再拉一遍。
课时结束,我收好二胡,摸了摸等在一旁一个六岁小男孩的头发,走下楼,脚步不觉停住,轩辕昶站在一棵秋枫树下等着我。他迎向我,目光逡巡在我的脸上。
“现在有时间说了吧?”
以他军人的作风和他的性格,不明了的事情势必要探究清楚,做个了断。
我定了定神,仰着头望着他:“教官,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来往,因为你很忙,我也很忙。你来找我,要坐两个小时的班车,浪费时间。”我停了停,感觉没说到重点,又补充道,“我还在读书,笛子二胡的等级考试不能再拖了。”
“训练并不耽误来往。”他说。
我想了想,直说道:“我考入了交响乐团,我训练的时间更紧了。实在对不起,我想还是别来往了。”
轩辕昶的脸色变得异常阴郁,眼中闪着寒光:“这些都说不过去,牵强附会。”
我还要到叶芷蓁的旅行社走一趟,真是没时间跟他再说这些无聊的话,因此颇不耐烦地说:“好女孩多的是,只要你确认了眼神,就能找到对的人。”
我的手臂一阵剧疼,轩辕昶把我拽回来,动作粗暴凶狠,他不容我挣扎,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我早已确认了眼神,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在我惊愕之中,还没回过神时,我的双唇被他狠狠地吻着。平生第一次被异性亲吻,我的心跳剧烈地怦跳着,脸孔如着了火似的燃烧,浑身烈焰般燥热不已。
“快走,快走,小孩子不宜看。”不远处传来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喝斥声。
我面红耳赤地用力推开轩辕昶,仿佛喝了红通通的辣椒油似的,我感到整张脸滚烫滚烫的,耳朵也是滚烫滚烫的,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滚烫的。
“你占我便宜。”我气呼呼地瞪了眼轩辕昶,向单位大门口跑去。我拦住一辆出租车,正欲关上车门,轩辕昶紧跟着上车。
“七里香。”他跟司机说。
我愕然:“七里香是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焦躁起来:“不行,我还要去我妈那里,电话里都说好了。”
轩辕昶盯着我,半晌,同意先去叶芷蓁那里。
不到十分钟,我来到叶芷蓁的蓁馨旅行社,轩辕昶跟在我身后,我指了指接待客人的沙发,示意轩辕昶坐在那里。
“囡囡。”前台的工作人员跟我打招呼。
“圆圆姐,我妈在吗?”我问,平时叶芷蓁总爱在前台向客人做咨询工作。
“叶总有事,你稍等。”
我在前台看工作人员操作电脑,等不到十分钟,叶芷蓁和客人走出会议室。
“囡囡。”叶芷蓁送走客人,一把抱着我,在我脸上用力亲了一口,兴奋地说:“刚跟一家专飞欧洲线路的航空公司签了合同,宝贝,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到欧洲玩了。”
我犹豫地说:“妈,以后可能没时间多玩了,我考入了交响乐乐团。”
叶芷蓁抚摸我额头发际上软软的绒毛,说:“囡囡,我辛辛苦苦地为了什么呀?还不是为了你,交响乐团能呆多久?又能赚多少?将来我的公司你得继承,你有时间得过来熟悉业务。”
“妈,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我大学还有四年,我现在只对音乐感兴趣。等大学毕业后再讨论这个话题,好不好?”
叶芷蓁妥协道:“好吧,等你毕业了再说。反正妈就只有你一个心肝,你到时都得回来的。”
“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事的?”
“当然不是。”叶芷蓁搂着我的肩轻声说,“井慕蘅约咱们母女下午一点到法国餐厅吃饭,她说你善良单纯又漂亮,乖乖女一枚,从没交过男朋友,像玉一样干净清纯,她可喜欢你了,看准你是她的儿媳妇,到时她会送你一笔特丰厚的彩礼。等她儿子留学回来,要他儿子和你完婚。”
我大惊失色,天,轩辕昶听到这话不扎心才怪。虽然我们的关系还是朦胧微妙的,但轩辕昶已向我表明了他的态度。我连忙回头看了眼轩辕昶,他坐在靠墙的沙发上专注地看旅游指南,离我们有一段距离。我想法堵住叶芷蓁的嘴,压低声音叫:“妈,说这些不靠谱的事干嘛呀?我大学毕业再考虑这事儿。”
“怎么不靠谱了?井慕蘅跟妈读台北国中时就是好闺密,回到祖国又在一个城市相遇,我们可想结亲家了。”
我很不耐烦说:“妈,你等我毕业了再说,好不好?”
“好吧,好吧。”叶芷蓁多数时间是向着我的,“哦,对了,妈在阿姆斯特丹买了一款包包,这包包是最新出的,限量版,深得丹麦女王青睐,妈也买了一款给你。”说完跑进办公室,拿出一款包装精美特别漂亮的挎包给我。
“妈,你买这么贵的包包给我,我都舍不得用。”我抚摸着精致昂贵的包包说。
“傻囡囡,妈爱你胜过爱自己。你看你身上这包包,才五十多,不了解你的人还以为你穷酸得买不起牌子货。我的囡囡不仅是金枝玉叶还是大家闺秀,妈想送你出国读书,你硬是不肯,你委曲妈心里难受。”
叶芷蓁的母爱让我好感动,我抱着母亲亲了她一口,撒娇地说:“妈,你爱我只是短短的几十年,而我爱你是用尽了一生。我不想离开你,要陪伴你一辈子。”
“哦,我的心肝宝贝!”叶芷蓁抱着我用力亲了一大口,又说,“囡囡,你先坐一会儿,妈还要处理一些事。到时跟井慕蘅一起去吃饭。”叶芷蓁说。
“妈,妈。”我连叫两声,叶芷蓁没空搭理我,走进她的办公室处理她的业务。我转头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说,“圆圆姐,呆会儿你跟我妈说,我还有事,不能陪她去吃饭了。”
“好的,囡囡。”谷圆圆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