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柯东思考天国问题（4）

　　（四）
　　撕破脸皮
　　柯东把学习英文的兴趣全部转移到研究《圣经》上来。《圣经》中凡是有叙事情节的章节（中文部分），他都读了。他想：“原来以色列人是上帝的选民！原来以色列是这样的一个神奇的国家呀！”而且，他对古代以色列灭亡的原因也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古代以色列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他们大搞形式主义、教条主义造成的。他们动不动就搞燔祭、素祭、平安祭、赎罪祭、赎愆祭。像所罗门王一次献祭竟用了二万二千头牛、十二万只羊（历代志下七章4—5节）。这岂不是浪费麻！敬畏上帝应当用虔诚之心，而不是搞这种形式主义。献上赎罪祭，就会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而感到心安理得。因此真正的认罪、悔罪更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他还把中国的儒学经典和西方《圣经》进行比较，发现：《圣经》是为全社会服务的。比方说，要求信徒不能作伪证、遵守契约等。而契约精神是奠定现代文明的基础。儒学经典目的是教化子民，就是为统治者培养顺民，是为统治者服务的。因此，他就对《圣经》和耶稣有了好感。认同耶稣是公义的，是信实的。
　　他竟认为：自己的“教改”和耶稣传道有异曲同工之妙。“耶稣传道其中就包括反对以色列人大搞形式主义；同样的，我的‘教改’也是从反对形式主义开始的。”联想到自己当初“教改”时所面临的困难，他对耶稣产生了极大的敬畏之情，“为了真理，祂（耶稣）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与耶稣相比，我所遇到那些困难能算什么呢？难道那些‘毒蛇的种类’有权将我钉在十字架上吗？”
　　一天，他突然发现，原来网上有很多的神学讲座视频，就点开观看，才知道自己对于《圣经》对于神学是多么的肤浅和孤陋寡闻呀。他经常观看一位叫林慈信的牧师的讲座，从中学到了很多有关神学方面的知识。
　　
　　柯东完成了课堂教学改革后，就准备推进英语教学改革。这项艰巨的工作当然离不开林丽，为此，柯东决定另行重用她，将其调入教研室。教研室初中部英语教研员老许头儿五十七岁了，身体不好的他隔三岔五就要请病假。最近他又请病假了，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病了，因为他请的是长假。说是得了脑血栓。
　　柯东想：“老许头儿年龄大了，说不定这一病就再也不能上班了。这教研员的工作正好让林丽干。如果老许过一段时间还能上班，就给他安排个清闲的工作。毕竟人家要退休了。”柯东觉得，老许头儿病得正是时候，正好给林丽腾地方。但这件事必须经魏局长同意。如何去和魏局长沟通呢？他有些打怵。自从他主持召开了教改大会后，就等于对老魏进行了全面否定。不知老魏有何感想，反正他本人都觉得疙疙瘩瘩的。因此，他平时尽量避免与老魏碰面，实在避不开，也是打声招呼。
　　一天，柯东见魏局长心情不错，就尾随其进了办公室。老魏见柯东来了便不解地看了一眼，意思是问：什么事？
　　柯东开门见山，说：“我来跟你商量个事。我看老许上班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这英语教研员形同虚设。有他没他都一样。这次他又病了，请的是长假。我看一时半会儿上不了班。要不咱换一个教研员？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魏局长低着头看着电脑屏幕，好像柯东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听完柯东的话，他讥讽道：“你既然有了合适的人选，还来问我干啥呀？你说了就算！咱们这局里谁都不如你！谁都没你本事大！还问我干啥呀？甭问我！”
　　柯东臊得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老魏恨他，对他是明一套暗一套，没想到今天明和暗都一样了，公开撕破脸皮了。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在心里说：“我知道我得罪了你，但那是没办法呀！县委让我来抓成绩，我只能按着我的理念去做，那就必然否定了你。说一千道一万，你搞的那一套就是不行，是‘花架子’，是‘形式主义’。那能怪我嘛？你自己是饭桶能怪别人嘛？”
　　柯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些年他经历的太多了。比起当初在白杨镇中学所遭遇的，这点事算什么。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已经是副局长了，又受到县委的重视，怎会把落配魏局长放在眼里。本来他对老魏还心存一丝的愧疚，现在则完全没有了。他想：“本来我做事要照顾一下你的情面的。可你却变成疯狗咬我。我还在乎你干啥？教研室是我的一亩三分地，我有权任命任何人，请示你不过是给你个面子。过些日子我就把林丽调来。管你高兴不高兴。”又想：“英语教改肯定要等到下学年开始，还有多半年的时间。所以调林丽也不是忙事。等这半学年结束，过完寒假再把她调来。她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将资料再补充一下。”柯东改革的决心愈发的坚定。谁也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大约一个星期后，柯东突然见教研室来了一个新人。那小伙子三十出头的样子，姓张，戴着一副眼镜，挺斯文。一问，才知道是魏局长安排进来的，是来接替老许头儿的。柯东顿时就懵了。没想到魏局长来个先下手为强。“这老东西简直就是个杠精，这是要和我杠到底的节奏呀。”同时又觉得他可笑、可怜。“堂堂个局长，和我正面碰撞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像个小偷儿似的搞点小捣鼓儿、小伎俩儿。”他又想起自己使用公务用车被举报一事，此时坚定地认为一定是魏局长干的。“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简直就是个下三滥。”
　　虽然瞧不起人家的“小伎俩儿”，但却非常棘手。如果林丽干不成英语教研员，英语改革将会遇到很大的困难，甚至无法进行。怎么办呢？柯东考虑再三，除了和老魏争夺教研员这个职位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唉！只好求助王县长了。可是，我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去告状，烦不烦人呀？或许王县长都瞧不起我，无论啥事都处理不了。无论啥事都需要他出面。”柯东难住了。但他很快就有了办法。“我何不把这事散播出去。王县长听到后一定会询问此事，到那个时候，我再求助于他。”
　　几天后，有关教育局的两位局长相争的新闻就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很喜欢这种新闻，谈得津津有味。可两个星期过去了，王县长那头却没有反应。“是王县长没有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想管？按说他非常渴望政绩，应该关注这件事呀！难道他没有听到消息？”柯东沉不住气了，不想再等了。决定动用金国阳这层关系。这两位彼此欣赏又小有野心年轻人相互照应一下对谁都有好处，所以金国阳很愿意帮忙。他按照柯东的授意及自己的发挥将消息透漏给王副县长。王副县长果然不知道。当他听到柯东的英语教改有了阻力，就急忙给柯东打电话。
　　“喂！柯东。”
　　见是王副县长的电话，柯东心里一阵激动。
　　“哎！王县长。”
　　“听说你和老魏闹矛盾了，有这回事吗？”
　　“咳！”柯东叹了口气，说：“是这么回事。英语教研员老许病了，请了长假。我寻思把白杨镇的一位教师，叫林丽，调进来接替老许，正好帮我进行英语教改。我就跟老魏讨论一下这事，没想到，老魏把我好个囔损，说我不尊重他。哎呀！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尊重他。没过几天，他把一位姓张的教师调进来了……”
　　王副县长打断了他，问道：“那你怎么办呀？”
　　柯东苦笑了一下，说：“我能怎么办呀？没有你的呵护、引导，我就是一个没娘的孩子，眼前是一片漆黑，不知该怎么办。”停了一下，继续说：“看来教改的事要凉凉了。”
　　王副县长笑了，说：“你小子甭装，一定是你不尊重人家……”
　　柯东忙说：“冤枉啊，冤枉啊。比窦娥都冤啊。我可不敢不尊重他呀！”
　　王副县长说：“教改的事还要搞，想想办法呗！”
　　柯东说：“我没办法。你要是有办法给我出个主意。”
　　王副县长说：“我有啥办法？我只能在政策上关注一下你们，至于你们局里人事上的问题，我还能去干涉吗？你说呢？好了，就到这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柯东放下电话，像个孩子似的欢呼起来。他高兴坏了。他的计策成功了。看来金国阳办事靠谱。他想：“如果王县长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或许就不会向我打听了。既然他关注了，就说明要帮我。不忙，等几天再说。”
　　柯东果然猜对了。王副县长决定干涉此事。他想：“柯东说‘教改要在三年后见效’，可是在第一年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三年后可就更不得了了。看来柯东这小子不是吹牛逼。”憧憬未来：他想用不了几年，全县的教育就会在自己的领导下，焕然一新。到那时，领导们满意，老百姓满意。他幻想自己一定会站在巨大的光环之下。他甚至连将来自己的事迹报告要怎样写都考虑了。“一定要从‘锐意进取、改革创新’和‘重用人才’这两方面写，这是最大的亮点。”
　　如今，柯东又要进行英语教学改革，他相信一定能成功。到那个时候，全县的教育将会取得怎样的成绩呀！自己将会得到怎样的颂扬呀！因此就要全力支持他。他在心里说：“老魏呀老魏！你何必呢？这场教改是我领导的，你为难柯东其实就是跟我过不去。”
　　王副县长有些为难。如果不干预，英语教学改革肯定很难开展，那么全局的改革都会受到影响，效果会大打折扣。如果前去干预，他担心自己会碰钉子。本来教研员的人选就是归教育局说了算。局长任命一名教研员是没有任何过错的。“老魏有时候，也是很倔的。要是给自己一个下不来台，那滋味也是难吃难咽的。”
　　王副县长的父亲曾是省教育厅的领导，现已退休。他的最大理想就是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政府高官。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儿子的情况。当然了，儿子有问题无论大小都向他请教。王副县长就根据父亲的指示决定纡尊降贵，请魏局长吃饭，在酒桌上把问题挑明。
　　魏局长早已料到柯东会到王副县长那里告状。所以，一听说王副县长要请他吃饭，就全明白了。他想：如今的柯东不但是王副县长面前的大红人，即使在全县范围内，提起柯东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而自己却早已风光不再。如果自己死硬到底，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他在心里说：“恶心他一回就行了。见好就收吧。”同时，他也酸溜溜地承认：自己的能力的确不如柯东。而且自己也五十多岁了，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何必自寻烦恼。所以就答应去吃饭并表示了感谢。可心里却把柯东的祖宗三代都骂了个遍。
　　像县长这一级别的人，很少到外面吃饭。他们一般都在县政府餐厅用餐，免得招摇。所以招待魏局长也在县政府餐厅。政协刘副主席现已经退了二线，但王县长觉得他们二人很投脾气，因此也邀请上了他。还有秘书金国阳及一位办公室主任共五个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县长把话挑明。魏局一听就抱怨起来，说：“柯东这小子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本来这事好商量，也很好办。你们猜猜他怎么说？”魏局看了看政协刘副主席，然后又盯着王县长，煞有介事地说：“柯东他一进我的办公室就说，‘魏局长，英语教研员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这叫什么话！这不是逼宫嘛！这就是说，教育局的大小事以后都得归他柯东说了算了，我这局长成了摆设了。我还没退休呢！我还是名正言顺的局长呢！他就这样对待我！我能不生气吗？”
　　看到政协刘副主席点头表示理解，魏局长又转向他，气愤地说：“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教育柯东，今后怎么样做人。别有点本事，就把尾巴翘天上去了。不把所有的人都放在眼里。”
　　刘副主席心里明白：“这老魏是想找个台阶下。”于是就对魏局长表示了十分的同情、理解，他说：“魏局长你说得对！柯东这个小伙子，的确有些傲，我都感觉出来了。要说能力他是有一些，但他绝对需要历练，有些事情很不老道。”
　　王副县长也明白了魏局长的意思，他更是骂起柯东来。“柯东这小子简直是混蛋，才来几天就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当时就骂他个狗血喷头。”
　　魏局长说：“不敢不敢！我小心伺候着，人家还不高兴呢。哪里还敢骂呀！”
　　刘副主席说：“大人不见小人怪。柯东这小子才来不懂规矩，咱甭跟他一般见识。”说到这，刘觉得火候到了，该说正题了，于是就清了一下嗓子，亲切地说：“这几年咱王县长一直致力于教学改革，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当然也是咱局的功劳。没有咱局的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顿了顿，刘瞄了一眼魏局长的表情，见他没有反感，就接着说：“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这还不够，距咱王县长的期望还相差甚远。王县长想要更深入的改革，尤其是英语这一块。要改革，就需要人才，咱们也得承认，柯东这小子傲是傲，但也有点本事。他推举的那个林丽，据说是北师大毕业，名牌大学。而且，他们在白杨镇已经成功了，……”
　　魏局长打断刘副主席，说：“这事坏就坏在柯东这小子太傲。本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要是他当时别傲，或者当时王县长你跟我说一声，这事早就妥了。”
　　王副县长说：“可不是呗！柯东这小子办事猴急猴急的。要是他当时跟我打声招呼，我去说，咱老魏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面子呀！”
　　魏局长说：“可不是呗！他柯东就是没把咱们都放在眼里。不过话说回来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以为可以命令我，想得美。”
　　刘副主席说：“事已至此，咱还是以大局为重。魏局长你就看在王县长的面子上，把这事纠正过来。”
　　魏局长叹了口气，说：“木已成舟，这事真不好办了。”
　　刘副主席说：“咱们挺大个局，这样事还不好办吗？魏局长你就别生气了，就看王县长的面子吧！”
　　王副县长说：“老魏呀！你要是觉得气儿顺不过来，明天我请你旅游去。到坝上草原玩一圈，回来气儿就顺了。”
　　魏局长笑了，说：“这事就不谈了，咱们喝酒。这么好的酒咱们不好好喝，岂不辜负了王县长的美意。”
　　“好！干杯！”众人举杯畅饮。
　　
　　吃完饭回到家里，魏局长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想：“见好就收吧！”于是就按着王副县长的意思将林丽调到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