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善恶有报心字石　

　　黑蛇精押着东海龙女沿着山路走到了山谷，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牛的叫声。
　　东海龙女说：“有牛就有人家，咱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转过一个小包，果然看见一头牛拴在树干上，旁边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石头上磨刀霍霍。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恰恰是胡大泉的儿子，叫胡老三。
　　东海龙女走过去问年轻人：“你磨刀做什么？”
　　胡老三说：“宰牛啊！”
　　东海龙女有些吃惊地说：“牛是人类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杀它？”
　　胡老三说：“什么叫朋友？它能给我耕地拉车，那就是朋友。如今老得干不动活了，我凭什么白白养活它？”
　　老牛流着眼泪说：“自打我进了你们的家门，起早贪黑，拼命地干活儿，你爹才娶了你娘，生下了你。如今看我老了，就想杀了我，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胡老三说：“你不过是个畜生，也配讲什么恩将仇报。谁家养牛，不是用来干活儿？你干不动活了，还留你有什么用？把你宰了，把肉拿到集市上卖，不恰恰是体现了你的价值吗？”
　　东海龙女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自古以来，就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也是做人的美德。老牛在你家勤勤恳恳地操劳了一生，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怎么就这样忘恩负义呢？”
　　胡老三说：“你有没有搞错？它是为我而活，不是我为它而活！”
　　东海龙女说：“你也太自私了吧！大千世界，生命的价值是一样的。人家凭什么就得为你活着？”
　　胡老三说：“人不为己，天殊地灭。”
　　黑蛇精高兴地随声附和着说：“对呀，人不为己，天殊地灭！听说，这还是佛陀说的呐！”
　　东海龙女振振有辞地说：“在《佛说十善业道经》中，释迦牟尼佛的确说过‘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殊地灭’这句至理名言。但你们不要歪曲了这句话！佛的本意，是从本性本能上来讲的。人，不论是作为整体的人类，还是作为个体的肉体凡身，凡事都应该为自己的利益充分考虑。不然的话，就会受到天地自然的惩罚。而且这种惩罚相当严厉，几乎到了诛杀毁灭的程度。佛说要为自己着想，因为他坚信善恶有报，所以劝人要行善积德。这就是说，我们为了自己，要行善，要积德，这才是真正的意义上的‘为己’。如果不这样做，就会受到天和地的惩罚。佛的话说得太深奥了，所以像你们这样思想粗浅的人，才会如此直白的理解，错误地领会了佛的本意。”
　　黑蛇精说：“想不到你小龙女还挺有学问的！我也不管你那些大道理。你就是讲出花来，不把你吃了，我又怎么活命？”
　　胡老三说：“对着呐！老牛如今不能干活了，不把它杀了卖肉，我怎么养家糊口？”
　　东海龙女刚要说话，就听见身边响起一阵呱呱呱的响声。她扭脸一看，原来是一只青蛙蹲伏在小河边，鼓着白肚皮大声地叫着。
　　东海龙女说：“青蛙，你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吗？”
　　青蛙说：“你们的争论我都听见了，自古以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善恶都要报。黑蛇精，你要是再做恶事，在劫难逃！”
　　黑蛇精冒火地瞪着青蛙高声大叫：“你一个小小的青蛙，竟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先吃了你！”
　　东海龙女说：“黑蛇精，到处跟人耍胳膊根儿粗，也太霸道了吧？”
　　黑蛇精说：“宣扬武力，也是一种生存手段，怎么就不能亮一亮肌肉，耍一耍胳膊根儿粗？”
　　说着，黑蛇精就气势汹汹地扑向青蛙，却被东海龙女挡住了。
　　胡大山也觉得黑蛇精有些太强势了，便脱口说道：“黑蛇精，你的火气也太大了点儿，怎么谁都想吃啊？”
　　黑蛇精瞪了胡大山一眼，说：“惹急了我，连你也一块吃了，你信不信？”
　　胡大山一把绰起了刚刚磨好的刀，说：“我还就不信了！”
　　正在这时候，已经两鬓苍白的胡大泉，匆匆地赶到了。他一把夺下胡老三手里的屠刀，顺手给扔进了河沟里。然后解下拴在树干上的牛缰绳，牵着老牛就走。
　　胡老三撵着胡大泉的屁股后头说：“爹，这头老牛都不中用了，还养着它干什么？”
　　胡大泉恼火地说：“我也老了，也不中用了，你是不是想连我也一块宰啦？”
　　胡老三说：“你是我爹，它不过是一头牛哇！”
　　胡大泉说：“它虽然是一头牛，但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爹当年是个打柴的，多亏有了这头牛，才种上了田。如今日子过得宽裕了，就忘了牛的功劳，你的良心叫狗给吃啦？”
　　胡大泉牵着老牛下山了，胡老三也跟着走了。
　　东海龙女说：“黑蛇精，那位老伯伯的话，你都听见啦？”
　　黑蛇精说：“老汉心疼他的牛，可并没说我不该吃你呀？”
　　青蛙嚷嚷地叫着说：“你傻啊？你二啊？是个人就听白啦！”
　　黑蛇精不能容忍青蛙对自己的无礼，又一次向青蛙冲了过去。东海龙女企图阻挡，却被气疯了头的黑蛇精一把甩到了一旁。
　　东海龙水着急地喊道：“青蛙！还不快逃命！”
　　只见青蛙的身子一纵，“扑通”跳进了小河，潜入水底不见了。黑蛇精没有抓住青蛙，气得哇哇大叫。
　　黑蛇精张牙舞爪地直奔东海龙女而来，并发疯地吼叫着：“东海龙女！我也管不得怎么个吃法，快拿命来吧！”
　　东海龙女见黑蛇精完全丧失了理智，只得转身逃命。她在前面拼命地跑，黑蛇精在后面玩命地追。跑过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东海龙女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东海龙女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黑蛇精追上了，由不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黑蛇精刚要伸手抓东海龙女，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小姑娘，只见她举起一根细细的竹竿，“叭”地打在黑蛇精的手背上，疼得他直呲牙咧嘴。
　　黑蛇精吼叫着：“你是谁家的娃娃，竟敢跟我作对！”
　　小姑娘说：“我就见不得有人欺负女孩子！”
　　黑蛇精哈哈大笑，说：“好大的口气！你当你是谁呀，也来管爷爷我的事情。我黑蛇精饿了五百年，一个东海龙女本不够我吃的，再加上你一个，正好凑一双，兴许倒能吃饱啦！”
　　东海龙女说：“要吃你吃我，与别人不相干！”
　　小姑娘问道：“黑蛇精，你为什么要吃人家？”
　　黑蛇精说：“五百年前，观世音把我封在一个小瓷瓶里，扔进了大海里。五百年后，先后遇到了善财童子和东海龙女，他们救下了我。前一次善财童子救我时，怪我大意了，上了一个老太婆的当，又被封进了小瓷瓶，扔进了莲花洋。也是我命不该绝，又被东海龙女救了出来。眼下我饿得头晕眼花，只得拿东海龙女充饥。这会儿又遇上了你，也是我的造化！”
　　小姑娘从背后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说：“是这么大的瓷瓶吗？”
　　东海龙女说：“就是！”
　　小姑娘说：“真有些叫人难以置信。瞅你黑蛇精那么大的块头，怎么会盛进这么小的瓷瓶里呢？”
　　黑蛇精狡黠地嘿嘿笑着，说：“甭跟我来这一套！上一回就是这么被老太婆骗进了瓷瓶里，你又想把我诳进去呀？没门儿！”
　　小姑娘笑吟吟地说：“黑蛇精，当年观音菩萨因为你残害生灵，才把你装进了小瓷瓶里。你今日又要加害东海龙女，就不怕观音菩萨再把装了去？”
　　黑蛇精笑得更得意了，说：“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啊！观音菩萨去灵山向佛祖汇报工作去了，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等她回来知道了，东海龙女已经葬身在我的肚子里，救她也来不及了。好啦！废话说了那么多，唾沫都快说干了，你们一块受死吧！”
　　小姑娘将手中的小瓷瓶高高地举了起来，依然笑呵呵地说：“黑蛇精，你太异想天开啦！你再仔细地看一看这个小瓷瓶，它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黑蛇精闻听，便漫不经心地瞟了那个小瓷瓶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得他筛糠般地哆嗦起来，失声地叫道：“啊？净瓶！”
　　霎那间，万道霞光笼罩着山谷，小姑娘现了原形，原来是观音菩萨。黑蛇精情知斗不过观音菩萨，便化作一团烟雾，直冲云霄而去。观音菩萨不慌不忙地将净瓶往空中一抛，但见那只净瓶放出一道金光，瞬间就把那团黑雾收进了瓶里。
　　从梅岑峰沿着山间石阶一路走下来，在西天门的东南方向，有一处开阔地带。被观音菩萨降服的黑蛇精，就压在这里。又是五百年过去了，观音菩萨与黑蛇精斗法的故事，依然在普陀山广为流传着。当年气焰嚣张的黑蛇精，已经化作了一块顽石，隐现于荆芥野草丛中。那是一块其形酷如蛇头，嘴角眼睛轮廓分明的蛇石。细细观察，似乎还有筋络隆起在脖颈之间。它卧在那里，仍然保持着扑食的姿态，或许这就是不改的蛇性吧！距蛇石不远的地方，又有一块酷似青蛙的俏石。只见它翘首向蛇，活灵活现，却又坦然自若。那神态，不禁使人联想到“佛试蛇心”的美丽传说。
　　是的，观音菩萨将黑蛇精压在西天门石阙西侧的草丛间，曾经专为它将过《心经》。为了测试黑蛇精是不是痛改前非了，观音菩萨故意将一只小青蛙放于黑蛇精的跟前，以试蛇心。不知是慑于佛法的威力，还是黑蛇精经过观音菩萨的点化，确实已经改邪归正。只见它伸长了脖子，虽然仍旧虎视眈眈地盯视着青蛙，却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因而那青蛙就有了胆量，摆出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
　　不知何年何月，在蛇首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妙笔点题、含蓄蕴籍、耐人寻味的巨形心字石。那心字石广约三百余米，圆浑平滑。红色的字，褐色的石，绿色的山，在普陀山的西天法界，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无论是香客还是游人，都会驻足品味“心”字的含义。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是在这大千世界里，不知还有多少不尽人意之事，至使善者不得善报，恶者不得恶报。但是这佛心、蛇心，却在这普陀山水之间，泾渭分明。
　　那巨石上的“心”字，可谓是“心怀博大”。整个“心”字，可以容纳近百人打坐。单那中心的一点，便能容下八、九个人。据人笑谈，一人在石，一心一意；两人在石，二心合一；三人在石，三心二意；四人在石，万众一心。所以登上心字石的亲朋好友，往往忌讳三人同坐。这虽然是谐趣，但也其乐融融。
　　佛家以修心为上，故而留下一块心字石，以期点化众生。时至今日，每人对“心”字的理解尽管各不相同，但对于心字石所彰显的人世间的真善美，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趋同。